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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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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根本就没有枪!”
王昭拍桌而起,又突然想什么,气焰一下弱了下来。但如果对方是沈枭的话,是不是真枪都无所谓了,毕竟几十艘军舰和他对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人现在在哪里?”
“在接受调查。”那人挠挠头,“这个沈枭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说一回来就被押进了等级最高的地心监狱,这是我们市有史以来第一个进这个监狱的吧?”
王昭想说何止是我们市?放眼全球来看也是第一个,因为这根本就是为他专门定制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另一边,监察室内,裴延面对八个警局领导及两位心理学教授,老老实实讲述事情发生经过。“……就是这样。”
一个两鬓花白的教授点点头,“能说一下你认出他的根据吗?据我所知,沈枭的个人信息并不对初级人员开放。”
“我不知道他是沈枭。”裴延说:“我只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裴延桌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面前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问:“所以你是凭直觉认定他是罪犯?”
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但裴延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根本原因,于是点点头。
对面又问:“你知道沈枭的能力吗?”
裴延摇头,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教授说:“2080年新纪元开始以来,地球上有极少数人能拥有特殊能力,这也是你能入职特殊事务调查所最基本的要求,你的特殊能力也许是共情,这可能也是你能感受到沈枭不同于常人之处的原因。”
“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教授目光灼灼地盯着裴延,“沈枭作为SSS级特种,被国际警察逮捕抓住过两次,但每次都无疾而终,因为沈枭的特殊能力十分强大,以至于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我们能确定,他对于普通电子手铐完全免疫……”
“为什么他会老老实实被你逮捕?”
裴延脑子里嗡的一声,回声般响着教授刚才的话。也就是说,不是他抓住了沈枭,而是沈枭自愿跟他走的?
为什么?
“我们对你的行为表示嘉奖,裴延同志。”他听着上级对他的处置,“但是鉴于事情的特殊性,我们希望你能暂时停职休息几天,等候局里通知。”
刚入职一个月就被停职处理,这几乎断了他往上爬的念想,甚至会被调查,查出任何不对,立即开除。
裴延耷拉着脑袋,被王昭截获的时候还像一只垂耳的兔子。
“哟这是怎么了?”王昭打趣:“升官儿还不满意啊?”
“队长,我被停职处理了。”裴延脸上满是茫然,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这样。
“你听错了吧。”王昭也有些惊讶,“是叫你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升职呢吧?”
裴延摇摇头,“我真的不懂。”
这下王昭也糊涂了,挠挠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道:“要不,你去问问余队,他指定知道。”
裴延眼睛眨巴眨巴:“他会跟我说吗?”
“问问又不吃亏,他现在在市委办公室。”
裴延一路忐忑走到办公室楼下,抬头望了望高不见顶的办公楼,那肃杀的气氛从楼里渗出来,冷气一样往骨头里钻。
裴延磨蹭了两圈决定还是算了,刚才不好意思对王昭说,他有点怕余潇那张冷脸。
算了,问不问反正也不影响最终结果,他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等通知吧。
这样想着,他转身就要走。
“编号2053,你来这里干什么?”
余潇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声声靠近,停在裴延身后,“你办公室不在这里吧?”
裴延转身啪的敬个礼,“报告……长官。”他不知道余潇是个什么职位,打了个顿,“我、我是来找您的。”
余潇挑眉:“找我?”
这是裴延第一次认真端详余潇的真面目。
老实说,余潇的长相并不是传统中警察正义凌然的模样。他眼尾微微上挑,是一双有些秀气的狐狸眼,看上去有些灵动,而沉稳的小麦色皮肤又中和了这一点,整体来说气质更不羁。
余潇身高比裴延更高一……大点,低着头看着裴延,给裴延带来满满的压力。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裴延老实巴交:“是。”
裴延也猜到他会这样说,因此并不沮丧,转身准备回家等待通知。
没想到余潇又问:“你就不准备再问问?”
裴延回头疑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不是说不能告诉他吗”几个字。
“……”余潇沉默地看着他,双手插兜上前一步,两人几乎脚尖贴着脚尖,在几乎让裴延窒息的静默中,半晌才开口:“你不是会共情吗?”
裴延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
“你感受不到我想不想告诉你吗?”
在余潇目光灼灼的视线下,裴延有种无处遁形的紧张感,只得硬着头皮去感受,但一如他所预想的,心底的情绪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特殊能力根本不是共情。
“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
好长时间,余潇生冷的声音才在头顶响起:“你的能力不是共情吗,为什么感受不到?”
裴延说:“事实上……入学测试时,我的特殊能力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也就是说有特殊能力,但不清楚到底是啥。
“有点意思。”余潇说:“所以你目前为止除了沈枭,还感受过别人吗?”
“……没有。”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被停职处理了。
下班时间,往来的人流中两人站立原地,像是时间洪流中的两个定点,不时被路过的人打量一番。
裴延不习惯被打量,想走但感觉事情还没完,正等着被处理,余潇却忽然说:“沈枭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小心点。”
裴延疑惑地看他,余潇却转身走了。
回家路上裴延想了一路,最终得出自己为何落得如此下场的结论:他和一个超级罪犯产生了某种特殊联系。
这样看来好像他确实得避嫌。
他叹口气,直呼那人把他害惨,要不是他已经被抓了进去,他真想好好揍他一顿出出气。
回警局换上常服,在经历了三十天无休后,裴延迎来了他职业生涯中第一个长假,他想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干嘛。
直到两侧太阳穴被涂上冰凉的电极凝胶,他才回过神,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晃动的白大褂。
ECT治疗机前,年轻男人戴着口罩,聚精会神看着屏幕上的数值。
“上一次一次治疗电流量900mC对你来说还是强度太大,高强度的电流之下不仅不会恢复记忆,反而可能造成记忆损伤,我建议这次还是调整到正常的700mC。”
裴延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用了孟医生,上次我感觉效果挺好的,还是那个强度吧。”
“好吧。”孟医生看着机器上显示的“READY”提示,不再强求,“治疗时间一次十秒,一个疗程三次,还是和之前一样,承受不住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嗯。”
“三……二……一。”
闪着绿光的按钮按下,电流瞬间穿过身体。
人体可承受的电流大约在50-100 mA,裴潜单次电流达到了90mA,几乎逼近人体极限。
电流进入身体那一刻大量神经元同时发动,剧痛让裴潜几乎立刻闷哼出声,由于没有注射麻醉剂,身体不受控制痉挛。
为了不咬到舌头,他竭力扬起头,被汗湿的头发支棱着,汗淋淋的脖颈如一把弓,青色的血管在薄如纸的肌理下跳动。
手摇铃放在手旁,一伸手就能拿到,但治疗的两年时间里,裴延一次都没用过。
在那密密麻麻的刺痛中,一些闪动的画面出现在他脑子里。
“非得这样做吗?”
“……我一定会再次找到你……”
“我爱你。”
画面里两人模糊的身影紧紧抱在一起,像一对末日缠绵的爱人。
战后的虚弱,无能为力的困境,爱人的不舍。
只是旁观,裴延却身临其境似的,不自觉湿了眼眶。
三次治疗完成,裴延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你不需要这么急切。”孟医生递给他一杯盐水,“你的治疗效果很好,按照常规治疗流程走,再过两年你就能想起大部分的事。”
“谢谢。”裴延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大口,身体里那种灼烧般的痛感终于消下去点,“我还是希望能早点想起来。”
“即使这样,这强度也还是大了点,”医生背对着他整理仪器,声音里有轻微埋怨:“下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了。”
裴延咧开嘴笑了笑,嘴里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你每次都这么说。”
“这次绝对是认真的。”孟医生转过身,一双琥珀似的瞳仁盯着他,“把你电出点毛病,我这职业生涯算是到头了。”
裴延知道他其实是担心自己才这样说,但也认真考虑了一下,他自己现在就深陷停职的处境,虽然治疗最开始就已经签了免责协议,顿时也觉得让孟医生冒这么大风险有些惭愧。
刚想说每次治疗都重新签份免责声明,就听见孟医生说:“不过没事,这医院是我家开的,没人能开掉我。”
裴延愣了愣,随即笑了。
“不过你还是得补偿我每一次的担惊受怕。”孟医生摘掉口罩,露出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看裴延的眼神有些炽热而飘忽:“请我吃饭吧。”
这是工作后第一个私下约他吃饭的人,裴延惨白着嘴唇,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行!”
在治疗室观察了一个小时,熬过电击带来的短暂的头晕呕吐后遗症后,裴延起身回家。
房子是他父母留下来的,两居室,采光和通风很好,白天站在窗前可以看见头顶穿行的乌泱泱的飞艇和军舰,晚上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让人晕眩的五彩霓虹灯。
简单吃了饭,然后进行日常能力训练,他悄悄花重金买了一个特殊能力测试仪,每天晚上都会测,但没一次测出过确切的答案。
洗漱后晚上十点准时躺在床上,复盘了一下白天的事。
白天被盘问过很多次,以至于他都有些糊涂他是怎么确定沈枭不是好人的。因为心底没说出声的狂傲?好像也不是这么简单。
当时他背对着门口,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而看了一眼,第一反应以为是同事,但下一秒他意识到来人身高体型不对,于是提高警惕,然后……然后什么?
好像他冥冥之中认为就应该把他抓起来似的。
说来说去还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他失神地看着床对面墙壁上铅笔画的半人半马的画像,拳头握在身侧,眼睛里迸发出恨意。
深夜,地面上的人们沉入梦境,头顶的世界却灯火通明。
一只漆黑的乌鸦在轰隆声中无声落在窗台,借着窗外五彩的光亮,看床上熟睡的人。
格子床单中埋着一颗脑袋,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头发比板寸长点,修长的手臂和腿露在外面,无力地垂在床沿。
咔嚓!
静谧中一声轻响,床上的人动了动,再回头,窗台上再次恢复空旷,仿佛刚才出现的乌鸦只是一场幻觉。
与此同时,头顶D区,黑暗空旷的房间内。
“河伯,老板去哪了?”一个狐狸面具少年在偌大的别墅里逡巡。
“老板找人去了,三天后就回来。”
“三天?老大找谁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刚来不知道,老板每十年都会去找……他的爱人。”
“我都来D区三年了……”少年的话戛然而止,“我怎么不知道老板他、他还有爱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人摆摆手,布满皱纹的眼睛看着大厅头顶悬挂的钟表。
“三百年了,如果智者的预言是真的,那这一次应该……应该不会扑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