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转机与灾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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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非要这么固执吗，桑德拉教授？”
感受到话中的威胁之意，桑德拉气得大声质问：“你想怎么样，难道海息市风塔还想杀了我不成？”
燕疏与藏身柜中，猛然听见个“杀”字，那个老爷爷好像有危险？
“教授，原本是双赢的局面，撕破脸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吧。”
“五年时间我做出了多少让步？你这个小喽啰不知道，风塔那群领导知道得一清二楚，增幅剂样本是我的底线，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请回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可是你自找的。”
下一秒，桑德拉惊呼起来：“你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接着是一阵推搡声，“没用的，我进来前叮嘱过他们，不能让任何人下来。增幅剂就在这里对不对，别跑！”
杂乱无章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哐当一声，有人摔倒了。
那声音离燕疏与非常近，他坐不住了，老爷爷是妈妈的朋友，妈妈一定不想看见他受伤。
他心一横推开柜门，一眼就看见桑德拉前扑摔在地上，疼得蜷缩起身体，一个男人扳着他的肩膀要将他提起来。
看见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两人都吓了一跳，桑德拉认出了他，“你……你是崔瑛的孩子，快走，上去找你妈妈，说这里有危险！
桑德拉老态龙钟的身体在这一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揪住男人的裤脚，接着整个身子蠕动着攀上去将他拖在原地。
男人咬牙切齿踹了好几下，竟然踹不开，这死老头都快进棺材了怎么还这么大劲？！
两人恰好堵在门口，燕疏与找不到缝隙可以溜出去。此时他展现出了一个六岁小孩难得一见的成熟，他迅速扫视房间，看见办公桌上有个陶瓷花瓶。桑德拉瞬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张嘴死死咬上男人的小腿。
“啊！你他妈给我放开，放开！”男人弯下腰掰开桑德拉的嘴。
燕疏与搬过花瓶，狠狠砸在男人的头上。陶瓷花瓶顿时碎成无数片，泥土在头上炸开，鲜花滚到一旁，被男人一脚踩成碎泥。
男人捂着头，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他掐着桑德拉的脖子，老人经不起这般刺激，很快奄奄一息地松开钳制，接着男人恶狠狠地瞪向燕疏与。
燕疏与冷汗直流，那个男人的眼神太恐怖了，他好不怀疑如果再留在这里，男人会将他一同杀死。
“快……走。”桑德拉气若游丝。
自己走了，老爷爷怎么办？燕疏与心急火燎地想找这个屋子有什么东西能帮上忙，突然，他瞥见了老爷爷异常蜷曲着的手指，似乎在指着什么东西。
燕疏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墙面上有一台红色的东西，那是……报警器，爸爸教过他使用方法！
他眼前一亮，迅速跑过去，就在即将按下警报按钮的一刹那，忽觉背后一股大力将他拉开，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脑袋咚地撞上了墙。
这一下撞得燕疏与眼前发黑，眼泪唰地夺眶而出，马上他感觉自己被提起来，双脚徒劳地摆动，够不到地面。
男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燕疏与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本能地闭上眼睛。
“等等！”
桑德拉扶着墙艰难爬起，喉头艰涩道：“别伤害他。”
男人眼珠子一转，将刀架上燕疏与脖子，那刀极为锋利，只在皮肤上轻轻一搭，燕疏与脖颈上顿时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稚嫩的皮肤上，血珠不断洇出。
“把增幅剂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他。”
毫不掩饰的威胁。
桑德拉咬紧牙关，声音沙哑得犹如被砂纸磨过，“我……我答应你。”
存放增幅剂的保险柜设置了虹膜、指纹、密码三重保险，只有桑德拉才能打开。
“快点！”男人急躁地嚷。
桑德拉佝偻的身影伏在保险柜前，慢吞吞地等待指纹扫描，这一刻的他异常平静。他说：“当初我从故土前来华夏时就说过，我的一切研究结果属于全人类，这在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
“协议上也写了，作为研究最重要的资源支持方，海息市有权随时了解研究进展。”男人威胁地将刀尖抵在桑德拉的后背。
桑德拉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强盗逻辑，我不想与你争辩。”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反悔？”
桑德拉避而不谈，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吗，21世纪是人类科技的最高峰，技术日新月异，无数创造性发明井喷式涌现，但隐藏在这种繁荣之下的，是地球资源日渐枯竭。人们面临着一个致命的问题——技术的革新跟不上资源的消耗，无休止的开发即将掏空地球。八十多年前，这种矛盾几乎已经来到最顶点。”
“验证成功。”
第一道保险已经打开。
“异种的出现不是偶然，是必然。极地冰川消融，古细菌泄露，世界沧海桑田。我知道教科书上怎么定义它的出现——这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灾难。”桑德拉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它不是灾难，是奇迹。”
异种的出现，是地球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它们的生命力远超人类的想象，早上割掉的枝丫，下午就能完全长成，甚至更加茂盛。断肢重生只是它们特殊能力中最微不足道的方面。只需极少的能量，就能维持复杂的生命活动。异种可以食用，可以充当工具，可以发电，可以变成燃料，甚至它让科学迸发出新活力。前异种时代的深层矛盾，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伴随着它一起来临的，还有人类的进化。哨兵和向导与异种一样，都是地球上从未出现过的全新的生命形式。这些都是自然进化的结果，生命不会灭亡，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八十年过去，人类已经与异种建立了新的平衡，但这种状态也在渐渐失衡，人类进步得太快了。甚至因为异种的特殊性，对它的开发比前异种时代更为不加节制。但……没有资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那种能够提升异种活性的物质。这是新的转机，意味着新的矛盾也很快将被解决。”
男人不耐烦了，“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验证成功。”
第二道保险也已打开。
“你没发现吗，自然有应对危机的方式，人类自认为一次又一次超越了极限，但终究是在自然的掌心下缓步前行。增幅剂的问世也是必然，但不应该是现在。”桑德拉说，“这股力量太过危险，我无法掌控，你们也无法掌控！”
男人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说的什么屁话，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很久……”桑德拉喃喃自语，“现在的增幅剂只有雏形，无法被直接应用，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造出完全成熟的增幅剂。”
男人突然吼道：“已经没有时间了！”
“整个海息市掏空家底养这个破研究，五年，整整五年！养头猪都能宰了吃口肉，我们等不起了！”男人歇斯底里咆哮，“这里本来就是个穷得要死的鬼地方，没人没地没矿，全城人勒紧裤腰带生活，可偏偏这里的异种他妈的没有任何开发价值，异种的红利我们一口都没吃上。你以为我们宁愿砍掉其他产业也要供你研究的目的是什么，钱啊！没钱！”
“说的比唱得好听，什么奇迹什么转机，饭都快吃不起了，增幅剂就是这座城市唯一的转机，你给不给？”
桑德拉沉默了。
燕疏与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看着他久久静默后右手臂忽而轻轻动起来，应该是在输密码。
燕疏与心脏霎时提到嗓子眼，男人捏着他脖颈的力道寸寸收紧。
“验证成功！”
突然，桑德拉猛然发力，抓起了保险柜里的什么东西。可男人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扔开燕疏与，瞬时扳过桑德拉的肩膀，咔嚓卸掉他一条胳膊。
手枪当啷掉在地上，被男人一脚踢远。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男人冷笑着从冒着森白寒气的保险柜里取出了那支冻存管，嘲弄般地拍了拍桑德拉痛得弓到极致的肩背。
桑德拉双目绝望地看着男人手中的容器，那凝聚了自己与团队毕生心血，代表了人类异种学史上最伟大成就的增幅剂，五年前他第一次发现这种物质时，曾兴奋地幻想它能够改变世界。
他仿佛在一瞬间老了数十岁，矍铄的精气神一去不复返，像丧失了生命力的枯枝，风一吹就能折断。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就这样安详地躺在棺材里，都不会有人来确认他有没有呼吸。一种更为深重的感觉取代了痛感，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不是愤怒，不是惊骇，而是无力。
“海息必将遭到反噬，你们……你们都是罪人。”
泛着冷光的匕首被男人握在手中一步步靠近，锃亮的刀面清晰地映出桑德拉衰迈的面容。
“罪人？带不回增幅剂，今天我就是最大的罪人。”男人冷笑地说，“对不起了，教授！”
一道寒光闪过，桑德拉颓然闭上双目。
砰！
怎么是枪声？
桑德拉忽然意识到什么，骤然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是燕疏与开的枪！他藏了一块碎瓷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割开了绳子，从地上找到了那把枪。
这一枪打在男人的大腿处，男人登时跪了下去。燕疏与也被巨大的后坐力推倒在地。
“小鬼还挺有本事。”男人咬牙切齿道。
燕疏与已经浑身僵硬，身体抖得不像话，他从来没碰过枪，动作全是跟电视里学的，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怎么敢拿枪杀人，刚刚脑子一热就……
桑德拉不再犹豫，立刻去抢增幅剂，和男人扭打在一起。燕疏与不敢再开枪，上去帮忙压住男人的一条胳膊。
男人分身乏力，他本来以为今天的事会非常顺利，谁知道桑德拉这个快七十岁的老头这么难缠，还不知从哪跑出来个小孩子搅混水。
“拿到了！”燕疏与喊道。
男人大吃一惊，看见燕疏与手上那支冻存管，一摸内袋，该死！真的让这小屁孩摸走了。
桑德拉死死箍着他，冲燕疏与大喊：“去按报警器！”
男人暗骂一句，大腿中枪让他气急攻心，他钳住燕疏与，把他按在身下，一手去夺增幅剂，另一手握住匕首，对着桑德拉的肚子就是一刀。
争执中燕疏与甩脱了增幅剂，在三人同样震惊的目光下，那支冻存管极为缓慢地在空中划过一道规整的抛物线，最后啪嗒掉进空气循环系统的管道。
那是冻存管破碎的声音。
男人不可置信，“不……”
他的话飘散在空气中，随后缓缓倒了下去，后脑勺上赫然是一个黑乎乎的血洞。
身后是举着枪的桑德拉。
桑德拉大口喘气，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挣扎爬起来，支着最后一口气关闭空气循环系统，“不……已经来不及了。”
增幅剂已经在短短数秒内挥发完毕，顺着空气循环系统侵入研究院，直到遍布周围异化区的每一个角落。
尖锐的警报疯狂作响，他们没有按下警报，只有一个可能——研究院的异种已经开始异变。
桑德拉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躁动，正以无可抵挡之势蔓延到整个研究院。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桑德拉瘫坐在地，燕疏与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吃力道：“我、我带你出去。”
纵使桑德拉是个瘦削的老人，也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能够扛起来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失，桑德拉颤抖着摸了摸燕疏与的脸颊，“孩子……你走吧，我必须死在这里，和我毕生的研究死在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桑德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他猛地拉过燕疏与，“还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
燕疏与愣愣地看着他。
“增幅剂的全部实验数据都在保险柜里，不能交给海息，我不信任他们。”
桑德拉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燕疏与的生物信息录入，紧紧抱着他，“你妈妈是个优秀的向导，你的爸爸是个强大的哨兵，你以后一定是个天赋卓绝的进化者。”
“从今以后，只有你才能打开这个保险柜。孩子……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十年，二十年，等到外界的技术足够成熟，他们就能根据我的资料找到抵抗狂化异种的办法，这场灾变才能真正终结。”
桑德拉气若游丝的声音环绕在燕疏与耳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七旬老人竟露出了堪称温情的笑容。
“你的眼睛非常漂亮，孩子，在我的家乡，灰色的眼睛代表幸运。”
“疏与！小与！”实验室的门倏然打开，是崔瑛，“教授，你怎么样？快，我带你走。”
燕疏与像看到了救星，“妈妈！”
“带着他走吧，不用管我。”桑德拉将燕疏与推向她，崔瑛是何等人，看见地上男人的尸体和实验室的满目疮痍，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桑德拉已经没救了，她一咬牙，抱起燕疏与，话还未出口便已怆然泪下，“对不起，教授。”
桑德拉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在渐益模糊的视野中被打湿，消失的那一刻，他也闭上了眼睛。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桑德拉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转机与灾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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