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不贤王

8、第 8 章

　　“少……少夫人，您起了吗？有少爷的访客。”虽然门关着，但管家微低着头，双手交迭在腹部，恭敬的礼数一点折扣也没打。却还是觉得自己越老越不中用。虽然这小姑娘来的稀奇，拎了一小箱行李，昨天下午让老老爷带进了门就说是少夫人。但好歹也过了一夜，训练有素的自己有什么理由叫不出完整的“少夫人”？想当初他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英国管家学院毕业，当管家也当了一辈子了，发生这种事真是莫大的耻辱啊。只不过，这小新娘，满十八了没？
　　“少爷不在。”明明是清清冷冷的声音，可是偏偏管家听起来就像是深山里的泉水叮咚，清高又亲切。
　　“纪少爷希望可以拜访您。”说完轻咒了一声，两个该死的的小丫头，大清早的不抓紧打扫，倒聚在一块儿碎嘴，这下可好，让纪少爷听了去，这一好奇，还指不定怎么看我们家少夫人呢！
　　“您请他稍等。”许清颜说的清淡，却着实吓了管家好一大跳。怎么少夫人都不好奇纪少爷为什么突然要见她吗，他才在考虑要不要招出那两个活泼的小丫头哪。
　　许清颜换好衣服到邻近的房间洗漱完毕才到楼下的客厅见客。
　　男子正靠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包裹在卡其色休闲裤里的腿交迭着，一只手拿着报纸，另一只手端着咖啡杯正啜着。清晨稀淡的阳光映照在他脸上，他的脸一边在阳光里一边在朦胧的光线里，更显出深刻而柔和的五官。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微微一笑，笑得清淡，却将身边的光融合了，彷佛那淡金色的阳光是自他身上散发出的。他的气质斯文，高雅贵气，却又莫名地使人觉得亲切和熟悉。
　　许清颜从楼梯走下来，不过短短十几秒，却有两个女佣人给他添了咖啡。
　　她抬眼看了看屋外的淡薄的晨阳，觉得阿修的朋友都很上进，简直是闻鸡起舞。
　　“你好。”许清颜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边示意佣人把餐车推到客厅里，“不介意我顺便吃早餐吧。”昨天晚餐的时候看着玉和小娜亲亲密密的样子，一边觉得很好，一边心里又很奇怪地堵着，几乎没有吃东西。
　　“你……是你？”纪辰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正想好好观摩传闻中的女主角。心想冷修希这小子平时高调得叫人怀疑他换的是女人还是衣服，这会儿结个婚怎么偏偏低调到连民政局都没有亲自去。却被新娘的样子惊了一吓，“怎么会是你？”难怪说他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香味有些熟悉。他追了一个月的女人，怎么成了那小子的老婆了？更气人的是，那小子居然还在新婚夜放着她独守空房！
　　许清颜没有感染到他的激动，一双静谧的眸子望着他，见他迟迟没有下文，就微垂下头向被一样一样摆上几子的早餐看去。清粥小菜，是她吃习惯的早饭。这算是她生活中唯一的坚持。并不是她执意要坚持，只是吃到别的，就要反胃。
　　意识到少夫人的目光放在小菜上，一旁伺候的主厨笑得开心：“这都是少爷吩咐的，特别是小菜，少爷说是您平常会多夹些吃的。”
　　闻言许清颜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那些精致的小菜，这些……都是她比较喜欢的？她自己也没注意过。这样想着，竟有些伤感，阿修，你不能这样纵容我了。
　　主厨原以为少夫人听了会高兴，没料到她居然露出悲悲切切的表情，一下子也懵了，突然想起少爷要她不准多嘴说出来，她刚才一开心，竟然给忘了。这下子看起来，的确是不能说的。这俩小夫妻的相处模式，实在是怪异。于是赶紧躬了躬身子退了下去。
　　“为什么会是你？”纪辰越想越不明白，冷修希的口味向来是火辣性感美艳型的，像这种……他瞪大眼仔细再看一看已经开始认真吃小米粥的许清颜，还是下了相同的定义，像这种就算全身的肉都长到胸部去也撑不成A罩杯的小豆芽菜……他当然不是贬低自己的品味，只是他比较注重内在而已。对了，他是很注重内在才一个劲地追她啊，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咳，许小姐，你不记得我？”咳，不是他怀疑自己的魅力，实在是，那个所谓的追求一个月，水分大了些。其实算起来他不过向人家姑娘示好了几个钟头。可是，像他这样不但事业有成，而且又性感又英俊又幽默风趣的优质男人，其它姑娘乐颠颠地巴上来都来不及，还不至于连他主动巴上去，她都记不到他吧？
　　她不是不记得他。许清颜慢条斯理地吞下嘴里的青菜，头抬了起来：“我不认识纪少爷。”不认识？纪辰突地眯起眼，这小豆芽菜讲话还真是不留余地啊，人家男士都这么说了，她就不能软声软语羞答答地说几句不好意思之类的吗？或者这是欲擒故纵？他再仔细看看她，她的眼神很平和，里面的陌生和漠然也不像是装的……斯文俊俏的脸漾出温柔的笑意，他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音乐般悦耳的声音自薄唇中逸出：“上次在医院你进到男厕所，”轻轻拭了一下她的嘴角，笑容更深了些，“一颗小米粒……”
　　“他可没什么身家，几家破医院而已，你看不进眼的。”纪辰和许清颜闻声看去，冷修希踩着一贯闲适散漫的步子缓缓走近他们，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慵懒痕迹，优雅得如同一只在晨光中散步的豹子，灼灼灿灿的黑眸随意放在纪辰仍停留在她唇边的手，闪了闪，里头的黑黝又深了些。许清颜弯起唇角向着他笑了笑，接下纪辰手里的纸巾轻抹着嘴角，话语轻缓：“多一个选择，就多一条退路，”随着冷修希颀长的身形在沙发前站定所带来的阴影，纸巾也被移到眼部擦拭，虽然前后见光度落差不算太大，但眼睛越来越敏感了，她低着头认真拭着不断掉下来的眼泪，口气坦然，“你知道的，我的赌注太大了。”
　　“你总是这样诚实得可恶，”冷修希在她身边坐下，好整以暇的长腿在膝盖处交叠，一只长臂环过她细弱的肩将她揽进怀里，狭长的眼睨向显得有些怔然的纪辰，“这个时候在我家里头看见你，我其实很好奇昨夜是不是你陪着我的新婚妻子。”
　　“去……”被戏谑得回了神的纪辰啐了他一声，扯扯嘴角收回怔愣的笑容，“你昨天下午不是说碰了后腰，拜托你，我在南部动手术欸，再说了，我修的是脑科不是外科更不是跌打损伤科好吧，”不以为然地瞥了瞥某人神清气爽的模样，“看起来明明生龙活虎的不得了，昨天还一副没我就活不了的暴跳如雷的口气，这点小伤痛找谁看还不是一样，你看看你看看，”把头凑向前指点着眼圈下淡青色的一圈痕迹，“我刚下飞机还没到家呢就过来了。”
　　“你昨天下午没过来……”冷修希眯起阴柔的眼，环在许清颜肩上的手滑到她后腰轻轻挤压了一下，懒散的眸光在听到一声细小的嘤咛后不易察觉地集聚出焦点，定在满脸无辜的纪辰脸上，“昨天怎么不说？”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轻松向后靠去的身子在接受到冷修希南极冰块一样的目光后立即正襟危坐，语气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味十分浓重，“嘿嘿，我听你的声音是中气十足的……”辩白的声音在冷修希好看的薄唇越抿越紧的情况下渐渐消失。
　　“这种事也不能说赖我吧……”
　　冷修希蹙着眉，觉得纪辰真的很聒噪，他都很烦恼该怎么开口了，他就不要一个劲地在那里嘤嘤嗡嗡了好不好？
　　“我又没有说不顾你死活的意思……”
　　两道细眉的距离又近了些，像这种苍蝇转世投胎的人小东西应该不会有感觉才对，所以让她跟他去医院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才对。
　　“你好歹也要体谅体谅我吧……”
　　漂亮淡色的眉已经在眉心相遇打结，可是就算小东西没兴趣，让这只翁叫个不停的臭苍蝇黏着她自己也觉得不爽啊。真是见鬼了，那个该死的美国佬出门都不看黄历的吗，非得挑到他没空的时候谈生意！
　　“你也说了，我就那么几家破医院，总不能不管让它们都倒……”纪辰瞠目看着好友如舞女裙摆般迅速旋开的眉心，一时忘了说话……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他是见识过，他没见识过的是变脸比女人还快的！
　　“让管家陪你去阿辰医院看看，”转头用额头抵着她的，两人鼻尖相触，冷修希笑得阳光，“你先估算他的家产，再决定要不要把他算在退路里，嗯？”唔，待会儿好好跟管家交代交代是怎么个“陪”法。
　　许清颜就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慢慢眨了个眼，泛开一个温润的清笑，温顺地低下了头，没有表示不同意。在低头的过程里用手擦了擦鼻端——他早晨是不是没有刷牙就回家了，呼出来的味道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