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不贤王

23、第 23 章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纪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浓汤，接着眉开眼笑地拿起调羹往茶鸡饭的盘子戳去，“呼——，终于可以吃了，本少爷盯你很久了。”
　　冷修希轻轻放下手中的汤碗，对正要从餐车里端上主食的佣人摇摇头，拿起搁在一边的餐巾往嘴唇上轻摁了几下，随即懒洋洋地曲起一支手臂托着纤细的下巴，低垂着眼打量着汤碗底部印着的一大朵玫瑰，慢条斯理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许清颜每天吃的，不是毒药，就是放在一起是毒药的东西，”他转头看向随侍在一边的主厨，“这套玫瑰餐具不是扔了吗？”
　　毒药？没文化真可怕啊……
　　坐在侧边的纪辰突然大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他无暇顾及满室射向他的目光，摁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冲着女佣断断续续喊道，“水、咳咳、快、水、快……”
　　冷修希收回心思，看不出想法的黑眸淡淡飘回到主厨身上。
　　主厨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她是个厨师啊，怎么可能舍得扔掉这么精美又价值连城的餐具嘛！原本她是想把它拿回自己在后面的三公里外的下人房的，等月末休假的时候再带回家去，转念一想又担心就这几公里的路上会出什么事儿给砸了那不得悔死她啊，干脆就将它搁在厨房了，心想反正少爷也不来厨房，只要她不拿出来用，什么问题也没有，谁晓得今天……她闭了闭眼，几乎要懊恼地呻吟出来了，这二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呀，拿那月季的，拿月季的，她说了几次啊，他怎么就能拿成了玫瑰呢？那月季有这玫瑰红得这么要滴出血来嘛？
　　“算了，”冷修希不耐烦地往她绞得跟麻花没两样的手扫了一眼，“我再说一次吧，扔掉，马上，”目光落在纪辰面前还剩一半的茶鸡饭上，下巴抬了抬，“他的也扔掉。”
　　主厨连忙点头：“好好好。”连忙上前伸手去整理，心里却想着下次打死也不用月季了，至少也等她把这玫瑰安全弄回家再说！
　　冷修希突然悠悠开口：“等一下。”
　　“呃……”主厨迅速从眼睑下觑了他一眼，已经触到汤碗的手猛然收了回来举到耳边，呵呵呵陪着傻笑。
　　他慢悠悠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眨了下眼收回视线，再慢悠悠放下撑着下巴的右手，左手再那么轻轻的，慢悠悠地一拂，温润如玉的瓷碗就慢悠悠地坠到了地上，发出悦耳的温润的破碎声，他抿唇向守着餐车的佣人一笑：“这声音我爱听，剩下的也砸了，让我听听。”
　　乒乒乓乓的碎裂声立刻响起，刚回过神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纪辰被吓了一大跳，以为冷修希发火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佣人伸手来端他一年半载才能吃到的好料扔地上也不敢喘大气，生怕无辜成了炮灰。
　　“小乖乖，你猜猜看，我今天有没有礼物要给你？”他笑嘻嘻地倚着门框，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捏着过来开门的许清颜的小鼻子左右摇着。
　　她还是一副正常的睡眼惺忪的模样：“什么礼物？”
　　他笑着瞪大了眼，皱着鼻子狠狠地往她鼻子上捏了一下：“你这是光明正大地作弊么，我是叫你猜有没有欸！”
　　她疼得脖子往后一缩，抬起手背揉揉被捏红的鼻子，几乎呈全闭状态的眼终于眯开了一条缝，瓮声瓮气道：“如果我想要，没有你也会拿出来啊。”
　　纪辰担心地敲敲他的桌面：“希殿，你没事吧？”
　　她当我是阿拉丁神灯吗？就算是阿拉丁神灯，她也得先说出她想要什么礼物啊。沉浸在回忆里地冷修希蓦地嗤笑出声，无奈地摇摇头。
　　纪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至少我不会被迁怒了，“原来食谱是许……冷夫人的啊，真是看不出来，她那么小小的身子板居然这么强大，”他心有余悸地往已经躺在地上的食物残骸投去一眼，心想着我只是被吓到而没被噎死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常言说是药三分毒，其实是毒也是三分药嘛，吃砒霜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可是，”他应景地皱皱眉，“像胎盘——食谱上用的是紫河车的说法，这种东西，特别是足月的头胎，又是男胎，补是补，但每天吃的话，因为雌激素含量多，会导致阴虚上火，气血不顺……”
　　他哈哈笑着打横抱起她，反脚踹上门，走近室内将她放坐在沙发上，自己蹲在她面前环着她的腰：“好吧，那么小乖乖，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她睡意朦胧地把额头抵着他的，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冷修希波光流转的狐狸眼霎时叮地一声亮晶晶，哈，他的小东西不会故意说甜言蜜语，可是她多诚实啊，心里是什么说出来就是什么（你也给我差不多点，说不定人家这就是甜言蜜语呢……）。
　　她头一歪，没骨头似的埋在他的颈窝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气儿，接着没说完的话：“你……去床上拿……还是你抱我过去……”她突然直起身子，闭着眼紧蹙着眉伸出手向后背探去，“背上好痒……”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冷修希一乐，嘿，大惊喜哦，没想到她却挡开它挠起痒来。
　　冷修希虽然希望落空，但看她闭着眼一边挠痒痒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凑上去对着她的鼻子眼睛脸颊嘴巴就是一阵乱啄。她倒是习惯了他突然就亲她，还是闭着眼，没过一会儿，背后的手又收了回来，另一只手附上去不停地揉搓着，一直紧闭的眼也睁开了，“手也好痒，背还是痒……”
　　冷修希慌了，一把把手里的玫瑰花扔到茶几上，坐到她身侧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挠她的背，一手包住她的手用大拇指轻轻上下刮着，焦急却又轻柔地问道：“你去碰了脏东西了？要不要泡个澡？”他以为她是因为一大束花搁在她后背上才会觉得痒，没想到居然连手也痒起来了，那就不是花的问题了……花？他灵光一闪，一边抬脚把几子上的花扫的远远的，一边急急问道：“你是不是有花粉过敏症？”见她茫然又无辜地看着他，他又急道，“就是那种碰到花会生的病——春天和秋天最容易生的那种病……”她还是满脸无辜茫然，他更急了，拼命寻找适当的描述，“就是那种啊，那种，嗯……碰到花粉后，皮肤会出现小红点点——或者是细小的鳞屑的那种病，”她眨了一下眼，慢慢把头靠在他肩上开始思考，他再接再厉，“然后皮肤会热热的、痒痒的，呼吸也会有点困难的——那种病，你有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手举起来观察，没有小红点，还好。接着又以脸朝下的方式把她的上半身摁在自己的大腿上，掀开她的上衣仔细逡巡，还是没有小红点，真好……他长长地用力地给他舒了口气，一把将她拉起来抱个满怀：“小丫头你吓死我了！”
　　“咳咳……”她被紧抱得咳了两声，认真说道，“热伤风，你说热伤风，这个病我没有，”越说喉咙越紧，声音也越哑，“可是，阿修，我全身都好痒……”冷修希闻言连忙放开她，一把掀开她厚厚的家居棉衣，惊恐地发现她的身体居然如煮烂的虾子般呈烂红色……
　　“一个女人没有花粉过敏症，却独独对玫瑰花过敏，你说这是为什么？”他困惑地望着纪辰的方向，眉峰微蹙。
　　“还有就是娃娃鱼，这也是不适合每天……呃！”纪辰愣了一下，“你是在问我吗？”
　　冷修希淡漠地将视线集中在他脸上一秒钟，随即转移到桌子中央的菩萨莲，手撑着下巴微撅着菱唇继续困惑着。
　　纪辰打了个哈哈：“女人都对玫瑰花过敏啊！”
　　冷修希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了，自言自语道：“五年我都没找出来答案，现在居然来问你，”有些懊恼地趴在桌子上，“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纪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快速得让人看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就只听他笑道：“昨天给你的病历看得怎么样了？你是有其他想法，还是采纳我们的建议？”
　　“那不是许清颜的，”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有气无力的样子，“血型不对，年龄不对——我家颜颜才25岁，病历上的都22岁了，唔，”他两手交叠放平在桌上再将头侧放，仍是一副沉思的样子，“身高体重也不对……”又猛然抬起头十分不悦地瞪着纪辰，“谁家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给我看？间歇性失明？你才间歇性失明！你全家都间歇性失明！”
　　“才”25岁？“都”22岁了？希殿这护短也护得太天理不容泯灭天良乾坤大挪移了吧！
　　纪辰泪了，恍然大悟地忏悔道：“这个……啊！”懊恼地一拍大腿，“是小陈的疏忽，有这症状的是另一位病患，那日刚好约了做检查，谁想到等了半天，却是冷夫人走了进去，两人长得又像，就稀里糊涂给她做完了。”你家颜颜还进了男厕所呢，幸好我捂得快，不然就华丽丽地给他走光了……这些话他可不敢说给冷修希听，他保证自己会被灭口的，理由是谁准你在那个时候内急的！
　　病历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实际接受检查的，却实实在在是许清颜的脑袋。
　　冷修希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厨师重新做好的水果鹿肉饭，一会儿又把下巴撑在筷子上盯着大快朵颐的纪辰：“所以你们现在还不能够告诉我，许清颜用的那张食谱，到底是拿来养生的，或者是治病的，还是——慢性自杀的？”
　　“噗……咳咳咳……”慢性自杀？纪辰泪眼汪汪地盯着面前被喷了一盘子口水却还是香喷喷的饭，觉悟到今天他跟美食是彻底无缘了，“嗯，最快一个礼拜，最慢两个礼拜才会有准确的结果。”他眼睛发亮地看着佣人撤下主食后又手脚利落地端上一盅燕窝。哇塞，血燕！
　　“那就尽量，”他瞥到拿着手机上前的随侍，伸手接了过来，“我不求速度，但我要效率。”手机搁在了耳朵上，“冷修希，你好。”
　　……
　　“嗯。”
　　……
　　“到公司谈吧。”
　　……
　　“好，待会儿见。”他合上手机随意往旁边扔去，训练有素的随侍接到手机后迅速退到了五米之外，“吃完了上楼去帮许清颜看看，说不定能看出点对研究食谱有用的东西来。不过，”他耸耸肩，“你也不用太紧张，关于中医这方面，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