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不贤王

14、第 14 章

　　“少爷，闻人少爷的电话。”
　　他皱眉，闻人傲那家伙下班等于蒸发。若不是有重要的事也想不起冷修希原来是个人。大概是那群万分讨人厌的美国佬又找事儿了。话说回来，闻人傲这小子最近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了，都说几百次不用他操心了，他是有多闲啊？他朝他们点点头：“失陪。”便往楼上书房去接电话。
　　阿琛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是有些呆愣地盯着手中的碗，并难掩讶异地轻轻咦了一声。将头撇在一边赌气的默默听到声响忍不住转过头来，却也在看到他手中的碗时瞪大了晶亮的眼，不可置信的视线来回在空得见底的碗和许清颜之间穿梭。
　　“她、她……”她指着她，纤细的食指颤抖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要，”许清颜揉着眼，似梦呓一般道，“我还饿着。”
　　“你还饿着？你说你还饿着？”默默讶然道，随即转身恶狠狠地瞪着一干帮佣，口气凶狠，“颜颜为什么还饿着？你们冷家难道穷到只能喝西北风吗？”
　　“当然不是，你这人是怎样，张口闭口穷酸穷酸的，有钱是有多了不起啊？”年纪较小的帮佣义愤填膺了，反正她只是工读而已，在哪家又没差的，“就是我们家少爷说不用喊她吃晚饭的，怎样？”
　　“你们……你们居然这样欺负颜颜！我们连讲话也舍不得大声的颜颜你们居然这样欺负！”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垂在眼角了，她猛地转身拖起许清颜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就要将她拉出去，“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然后派人把这屋子夷为平地！”又冷不防扭头冷冽地扫视每一个人，“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众人一齐打了个冷颤，齐齐望向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小帮佣，此刻也被少女最后一句话唬得不敢动弹了。
　　厨娘忍着战栗踌躇着开口：“少爷不是……”
　　高大的男人扬手打断了她，另一只手将少女抓住少夫人的手掰开，并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双手按着少女的肩将她定在沙发上，低柔而威严地说道：“默默，别闹。”又腾出一只手轻揉被猛然惊醒不知今夕何夕的少夫人前额的碎发，直到她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阿琛，你也看到他们对颜颜的态度了，我承认之前是在借题发挥，我就是不想让颜颜待在这个臭男人身边——但刚才我就真的没有在胡闹嘛。”少女眼眶红红，撅着嘴巴，抽着鼻子，委屈地说着。可怜兮兮地样子让人看了都心疼。
　　众人恍悟地对视一眼，原来之前她都是装出来的趾高气扬刁蛮骄横，这会儿才怕是真的火大了。
　　“阿琛，我们带颜颜回去好不好？阿琛……就当我求你了，你让我带颜颜回去嘛，我求你了好不好？……我们让颜颜回去，以后我就乖乖的，我去学校上课，我晚上很早就睡觉，早上很早就起床，我不花乱七八糟的妆，我不穿乱七八糟的衣服，我不去酒吧，我不去飙车，我不乱交男朋友……阿琛，好不好？”她双手抓住他的衣袖，睁着大眼巴巴地望着他，说话没有抽泣哽咽声，眼泪却像瀑布一样不断从眼眶滑落，在画着烟熏妆的脸上流出两条小溪，看得一干帮佣都心疼了。
　　他低着头看她，眼角蓦地发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微乎其微地叹着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替她擦去花了一脸的妆。
　　她抓住阿琛移动的大手，泪渍斑斑的小脸从手帕下钻出来，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他，想要继续求他：“阿琛……”
　　“你求他有什么用呢？”
　　“那求谁有用？”讲话讲一半被打断，默默反射性转头反问，只见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冷修希一派悠闲地走下旋转楼梯，嘴角还噙着一丝恶意的笑痕，见她把视线投过去，慢条斯理道：“她的事情，你们做的决定有用吗？”不是问句，是不怀好意的反问句。
　　当然……没有用。默默窒了窒。颜颜很随意，不坚持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能做什么。可是这不是因为她没有主见，或者她好说话，而是因为……她从来都不在意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在意谁在反对谁在支持。凡事她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根本不用坚持。就像当初大家都不愿意她养大虎，她很困惑地问：“我有问你们的意见吗？”她是真的困惑，因为她知道自己记性不好。他们却噤声了。那时大家相识不久，这样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做得还不够得心应手。自那以后，大家就没有再试图阻止她做任何事。不是因为不想吃瘪，而是她自那以后就没再做任何可以让人有意见的事。每一天精神不好的时候吃饭睡觉，精神一般的时候吃饭睡觉晒太阳，精神比较好的时候吃饭睡觉晒太阳看医书，精神好的时候吃饭睡觉晒太阳练易筋经，精神很好的时候就神出鬼没地自己找乐子。而过去整整五年，她精神很好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就数完了。这一次显然是她第二次精神很好的表现……只是，这次她的精神未免太好了点，找乐子都找到外头来了。
　　思路到了这里，默默愤恨地瞟了冷修希一眼，嘴硬道：“你又知道了，你以为你会比我们了解颜颜吗？”说完不屑地哼一声，转向阿琛更加热切地央求着，“阿琛，你知道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只管跟着阿夏管他问东问西的，这人是什么德行我比颜颜都要清楚，你一向也疼颜颜，不能这样由着她任性不管她。”一想到大虎事件，她就灵光乍现了。原本她并没有抱希望，而且一听大哥说颜颜点名要她作伴，她就开心地把家当都搬来了。因为反正就算说服了阿琛最后也有可能被颜颜驳回上诉，求得那么楚楚可怜不过是不甘心想发泄，外加一点点的侥幸心理而已。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只要将冷修希的恶形恶状陈述一番，说动阿琛与她狼狈为奸，不对，是结党营私，呸，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这些好像都是大哥平时消遣她和阿夏的……唔，果然书还是应该好好念的，她还是暂时只说四个字的好了，四个字的什么呢……妇唱夫随，将来回去以后颜颜没问就算了，要是问起来，她就用很无辜很天真的语气说“是你要我们带你回来的啊”，再拉上一向沉稳可靠的阿琛做目击证人……其实他只要不拉她后腿就可以了，颜颜是必定会相信的——这就是她的优势，向来只要他们说，颜颜就信。
　　YY到这儿，她看见希望的曙光，求得更卖力了：“阿琛，你就听我的吧，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状况，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慢慢停了下来，顺着阿琛的目光看过去，才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在听她讲，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落在冷修希身上，而那该死的家伙抱着手斜靠在楼梯扶手上敛着眼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们，嘴角弯着要似笑非笑的弧度——切，默默不屑地赏他一个白眼，要笑就笑，不笑就不笑，一个大男人要笑不笑别别扭扭跟个娘们儿似的。
　　冷修希眉梢一挑，果然如她所愿绽开一个儒俊妖娆的笑容，感兴趣地问道：“刚刚就想请教，你似乎很了解我？”
　　默默心情难得好一点，懒得理他，撇头摇摇阿琛的手老调重弹：“阿琛，这里什么都没有，颜颜哪里会……”
　　冷修希耸耸肩，也懒得追问了。因为刚刚在问出口的那一刹那，他自己就知道答案了。就像他巴不得知道“那个人”的所有资料一样，“那个人”也一定会想知道他的来龙去脉吧？只不过“那个人”如愿了，而他却还是云里雾里而已。微生凉真是太不给力了！
　　唔，许清颜！我的小颜颜，你还真是甜蜜的小祸水啊。
　　“默默，”阿琛缓缓收回视线，低头打断她，复又望向冷修希，怅然若失道，“……”
　　“什么？”她皱着眉转头，三四架直升机正缓缓降落在花园里，落地时机桨发出的巨大声响掩盖了他的声音。她吊下他的脖子，踮起脚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大声说到：“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重一点再说一遍！”
　　他笑着摇头越过她，弯身安抚被吵醒的许清颜，嘴唇翕动，又说了些话，这么吵得的环境也不知道颜颜是怎么听见的，只见她点点头，起身上楼。
　　不耐烦地等着声音停止，默默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巴住了阿琛的手臂，着急地问道：“你刚刚跟我说什么，再说一次！”
　　“没什么。”他眼角余光瞥见冷修希正拉着颜颜上楼，她乖乖任他拉着，睡眼朦胧地和他说着话。他的心口微微泛起一丝痛楚和酸涩，突然觉得疲累，四肢的力量似乎一瞬间被抽走了，颓然在沙发上坐下。
　　“阿琛……真的没什么吗？”默默有些狐疑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闭上眼将头后仰，眉心微皱，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径自沉默着。
　　“阿琛……”默默迟疑地叫着。
　　“的确没什么。”他努力了，但是那句话他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说第二次。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借此逼出沉在心口的郁卒闷气，偏头露出温柔的笑意：“我已经打电话让大哥把颜颜的东西都送过来了……颜颜决定怎样就怎样吧，你好好陪着她，不要故意惹人生气，我在这待几天，等她的几个厨师销假回来再回去——你去看着点，别让他们粗手粗脚地砸了。”他尽力让声音保持平日的温和，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
　　默默沉默地望着他眉间轻拢的哀寂，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也抽紧得难以呼吸。
　　她猛然起身，向已经将东西搬进厅子等待指令的另一拨黑衣人扬声道：“将厨具和餐具搬到厨房，其他东西搬到楼上请示冷夫人或者冷少爷的意思，”转头面对冷家的一众帮佣时她面色不见方才的骄纵恣意，甚至有和年纪不符的沉静冷漠，“你们给他们带路。”再次转身时纤纤食指指着头一批黑衣人来回一划，嗓音清脆铿锵，“你们让他们带着把我和琛堂主的东西整理好，”顺手拉住一个走过她身边准备给黑衣人带路的女佣人，“你别忙这个了，带我们去客房——你们家少爷应该有安排过吧？”女佣人点点头，觉得少爷好大神，居然事先就知道他们要住下，不过不知道少爷为什么吩咐安排三间客房。得到肯定的答案，默默撇撇嘴：“带路吧——对了，待会儿把我带来的一个盆栽拿到花房去——放角落里，别让它明天早晨晒到太阳了——如果它晒到了，我就送你去非洲洗日光浴。”
　　女佣眨眨眼：“可是我……”
　　“行了行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往电梯走去，“我什么我！识相的别惹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