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殿》不贤王

11、第 11 章

　　“她在喊疼！你该死的是聋子吗！别碰到她的伤口！”冷修希一把拎起医生的领子摁到墙上，声音压得低低哑哑的，桃花眼瞪得铜铃大，怒光闪闪，煞是妩媚万千风情万种，表情却是暴怒而狠戾，几乎是要活生生撕了这年过半百的医者。
　　被院长的夺命连环call硬生生从家里拖出来看诊的跌打损伤界泰斗抚着心脏，差点没被吓得当场给他抖起来，他当了大半辈子医生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家属！不感激他牺牲休假他就大方地不计较了，居然还要求他不准碰到伤口，他又不是神仙行隔空处理伤口那一套！再说了，那病人有在喊吗？他大少爷是门外汉也不能看不出来她是在嘤咛吧，更别说她只是在梦呓！
　　眼见这庸医竟然发起呆来了，冷修希晶莹闪烁的漂亮桃花眼里一把火烧得更旺，手臂一使劲，把他提得更高了，咬牙切齿道：“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过去小心处理！”
　　闲坐在一旁捧着瓜子嗑的纪辰瞄了一眼自己家医院台柱那双悬空的脚，翻翻白眼，不屑地撇撇嘴：“冷少爷，你以为你拎的是什么。”
　　听到意料之中的重物落地之声，纪辰优雅地拍去手掌上的碎壳子，慢条斯理地从公事包里抽出一份报告：“冷少爷。”
　　某人杀人般的桃花眼紧紧盯着那双在清理伤口的手。
　　清了清喉咙。“希殿。”
　　一记狠绝的眼刀杀过来又瞬间收回去：“闭嘴！”
　　扬扬眉耸耸肩，被警告的人探身取过一只苹果清脆地啃了起来，顺手把几张薄薄的报告扔在玻璃几子上：“你老婆的检查报告。”
　　一瞬间？刹那间？眨眼间？迅雷不及掩耳？眼前黑影一闪？
　　这会儿怕是都形容不来吧。
　　纪院长只知道自己话音还在嘴里飘荡，某人就像一直都坐在他对面一样拿着那几张纸神态谨慎地瞅了起来，一边瞅还一边往“案发现场”瞥几眼。
　　再扫一眼自己的台柱，得了，这手终于是不抖了，再得瑟下去，招牌非给他砸了不可。
　　“什么时候的？”反正不是今天的，跟去的人回报说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
　　“咔嚓”，得到注意的纪院长快乐地咬下去，“上次的。”
　　意料之中的冷冷一个白眼。
　　细细的柳叶眉拧了拧，清朗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间歇性失明？脑垂体激素分泌不足？……可能？”到了最后似乎有点不可置信，“呵，第一次有人用可能来做结束语给我听。”还挑了件最不能敷衍的事！
　　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主导权的院长得意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沾沾自喜道：“放心，脑科是我……”
　　“见鬼了，你掀她衣服做什么，找死是不是！”
　　一颗红艳艳的苹果骨碌碌滚到卧室门口，纪辰目瞪口呆地盯着台柱又一次悬空的那双脚，视线再慢慢往上移到冷少爷那张阴鸷狠戾的绝世脸蛋上，不得不服了，不得不承认了，他大少爷真是姓快的，赚钱比印钞机快，变脸比女人快，凌波微步比段誉快……唔，认真想想的话，似乎还有听说过他是个七个月的早产儿，啧，连出生都比别人快，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望了眼台柱抖啊抖的老脸，再移到他身后那堵再度摇起来的墙面，无限同情无限怜惜地想着，您那条脊椎大概碎得差不多了吧。不是我不救您，您知道的，跟某时态的人比起来，我是斯文人。
　　台柱厚厚的嘴唇抖了抖，用力吞了吞口水，双眼心虚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他一直到休完假再回去医院上班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是在心虚些什么）：“我……”
　　“小修！小修！佣人说小清清被人用花盆给砸了！哪个小王八羔——啊！”气势恢宏的喊叫声从楼梯口一路飙近，在卧室门口时突兀地转变成拔尖的惊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台柱呛咳了几声，卡在喉咙里的“我只是想检查看看少夫人有没有其他伤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咽了回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著名的外科大夫差那么一点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了。不过还好，因祸得福因祸得福，他一边使劲地用力地咳着，一边用余光觑了一眼摔了个人仰马翻的老人家，庆幸地想着，总算有事情来分担这个脾气火爆的美人的注意力了……呜，美人果然是只适合远观的。
　　冷修希竟也不转头看看老人家摔得怎么样，一双墨玉般温润的眸子只是狠戾戾地揪着他，直到他被盯得下巴抵到膝盖，才出了气般冷冷哼一声，口气恶劣得仿佛人家是该拖出午门问斩的大奸大恶之徒：“给我仔细检查，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说罢轻盈优雅地甩手将人不轻不重地扔到床头。
　　台柱闷哼一声，而后欲哭无泪地扒着床缘，视线正对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臂，心中简直是愤恨难平：谁想些有的没的了！我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社会地位崇高，言行举止优雅，个人品味高雅，就算饥不择食也择不上她啊！我对你有遐想还比较靠谱！这样想着，哀怨的目光又落到那张有些病态的脸上，无声地哀求着，我求您了，我的姑奶奶，算我求您了成不成，您赶紧地别睡了。
　　心思这样转了一会儿，感觉身后的眼神凌厉得几乎要破空呼啸而来了，又赶紧垂头认真地装模作样检查了起来。手臂都弄完了，不让我掀衣服，你让我拨弄什么？！门外汉就这点惹人讨厌！
　　那边老爷子虽然摔得不轻，还好这地毯厚得可以淹死人，三下两下自己就已经站了起来，把正好抓起的“罪魁祸首”随手往边上一扔，又急急冲了过来。
　　正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纪辰冷不防被砸了个正着，傻愣愣地忘了喊疼，再傻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红苹果，觉得那被咬了的缺口像极了嘲笑的嘴脸，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从小就要教育他垃圾不能乱扔的道理。
　　“哎呀!居然敢把人给我砸晕过去了！”老爷子看到许清颜紧闭的双眼，更加慌了起来，“人都晕了怎么还在家里呢？赶紧送医院去啊！哪个王八蛋皮痒了，我非给他扒了!”
　　原地转了两圈，见冷修希还是玉树临风地站着，不禁急得推了他一把：“你还杵着发什么呆呀！要不再让几个人来瞧瞧也行哪，光这一个顶什么用！”说话间还不忘往半蹲着长毒蘑菇的台柱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掌。
　　一门心思专注于提防冷修希的台柱没想到老人家也会出手，当场被拍得跌到了地上。他那个忧郁啊，那个悲伤啊，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可哀伤的视线一接触到那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地毯，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呜，他才不要活活被气死了，留下点遗产还要大出血。最惨的是万一大出血了还是抵不上它的一片小角他还不得被这残暴的爷孙俩给鞭尸！他刚才真是瞎了狗眼居然会以为来了个明事理的，他应该知道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上梁不正下梁歪，基因这种东西是代代相承的，老头子根本就是来助纣为虐的，他早就应该知道的！
　　老爷子听见动静转身，见他一个中年人居然还经不起自己一个半死的老头的一个掌子，越发急了：“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什么身体素质，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快打电话再叫几个人来！”再转身看孙子更加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地站着，眉毛一竖正要发作，又瞥见沙发上的纪辰，干脆一把推开冷修希向他招呼过去，也不管正在发愣神游的孙子就那么被冲击得笔直地跌坐在地上。
　　“阿辰啊，你的医院里名医不是一抓一大把吗，快点帮冷爷爷叫几个来。”
　　纪辰闻言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他瞟了一眼忧郁的台柱，视线再转回殷殷期盼的孙爷爷，几乎要丢脸地痛哭出声。在医院的时候，他引以为傲的医疗团队里的精英，就有一个因为“手脚不规矩”，一个因为“手脚不利落”被折了手腕啦，少爷他待会儿还得一个一个去赔罪呢，他都讲江湖义气地不计较了，还把台柱哄过来让冷大少继续摧残，你们爷孙俩这得寸进尺的也太厉害了吧。他家的破医院还靠精英们撑着呢，他一家人还依仗着他们吃口饭呢！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祖孙啊！
　　他吞了吞口水，硬是压下已经在喉头跃跃欲试的“别逗了”，摆出温和儒雅令人安心的阳光笑容，轻拍着老人的手：“冷爷爷不要担心，少夫人回家之前已经在医院会诊过了，因为从各大医院赶来专家们集体担保她只是擦伤没有大碍，阿修又不肯让她待在医院，所以才回家来处理后续的。”
　　他瞪大了眼：“没有大碍？不可能，她明明被人蓄意用花盆砸了脑袋！还是从市中心的大楼顶扔下来的！”
　　……纪辰沉默了。只觉得有成群结队的乌鸦欢快地自头顶飞过，他听到得版本明明是：“她只是不小心跌在了花盆碎片上，”只不过是那家花店正好开在市中心大楼的一楼而已，保持着善良的微笑，“因为避的好，只擦伤了手臂和侧腰。”他真的好想知道，那么有创意的事故是谁想出来的。被市中心大楼顶扔下的花盆砸中了脑袋？那她现在脖子上安装的应该是花盆而不是人类的头颅了！
　　“真的？”老人怀疑地斜视他，扭头瞥了许清颜一眼又迅速扭回来，指控到，“那她为什么还昏迷着？”
　　说到这，他简直要肃然起敬了：“她睡着了。”唉，如果他有这么高深的功力，就不用每天操心着找个入得了眼下得了手的□□伙伴了。他不想抱怨的，他向来是温和而宽容的，实在是现在女人不好找啊，接个吻就歪了鼻子掉了下巴，摸一下又塌了胸部扁了屁股……唉，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她的身体本来就孱弱，又受了惊吓，可能会觉得疲劳，难免睡得久点深点。”如果不这么想，他真的会很嫉妒的。
　　权威都这么说了，他这个无知市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老人唉声叹气地往床上看去，冷修希正坐在床缘望着许清颜发呆，台柱站在一边默默地收拾医药箱，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