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橘子》好运万喜

2、青皮橘子

　　程今也垂下头，假装专注的看着新课本，思绪却早已飞远。

　　短暂的对视，他道谢时微动的嘴唇，以及自己那不争气的失态，在她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一次或许能够拉近距离的偶然，就这样被她笨拙的错过了。

　　明明是一个可以自然而然有交流的的契机，哪怕她只回“不用谢”这简短的三个字，至少会在他那里留下一个稍有印象的片段，也好过比什么都没有说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傻瓜。

　　正对着课本出神，扉页上的“程今也”三个字墨迹早干，可她的思绪还缠绕在身后那片无形的区域。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捡笔时那短暂的对视，和他低声道谢时的声音，混合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懊恼。

　　就在她走神之时，手肘被身侧的林嘉禾轻轻撞了一下。

　　程今也茫然地转过头，只见林嘉禾正对着她使眼色，目光急切地瞟向讲台方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内心顿时“咯噔”一沉，刘华翔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讲解，目光正落向她这个方向，全班同学也安静下来，显然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她竟然没察觉到刘华翔点了她的名字！反应过来后，很快站起身，随即她又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问了什么问题，自己要回答什么，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嘉禾。

　　“3、说3。”林嘉禾趁着老师目光微移的间隙，用气声飞快的提示，左手在课桌下比划着数字三的手势。

　　此刻的程今也满心慌乱，根本没听清说了什么，但好在她看清楚了林嘉禾比三的手势。在全班寂静的注视和刘华翔等待的目光下，脸颊迅速升温，几乎是凭着一种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本能，脱口而出：“选C…”

　　话音刚落的瞬间，死寂的课堂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水面，掀起不小的水花，低低的、压抑不住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林嘉禾都忍不住肩膀微颤。

　　程今也僵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回答错了，只觉那些笑容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无所适从。

　　难道不是选C吗？

　　讲台上，刘华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程今也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想着是分班第一天，最终没好意思说什么，语气里带着几分包容开口道：“坐下吧，新学期大家都要集中精神认真听课。”

　　程今也如蒙大赦,立刻跌坐回椅子上，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课本里。这下，所有飘忽不定的心思都被这盆冷水彻底浇醒，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走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都聚焦在黑板和刘华翔的讲解上。

　　集中注意力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大家刚才笑的原因，原来刘华翔提出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选择题，而是计算题。

　　想到自己那愚蠢的回答，一股混合着羞愧和尴尬的热浪“轰”地冲上头顶，连耳根都烧的通红。

　　晚自习下课铃声将程今也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惊醒，她轻轻合上写得密密麻麻笔记的课本，长舒了一口气。整个晚自习，几乎是将自己钉在了座位上，强迫每一个字、每一道题都牢牢占据脑海，不给任何飘忽的思绪有可乘之机。

　　收拾好书本，和林嘉禾并肩融入放学的人流。校园小径上熙熙攘攘，九月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惬意，吹散了教室里积攒的沉闷。

　　“哎，椰子你看那边！”林嘉禾突然出声，声音不算太大，目光指向两人的侧前方。

　　程今也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头，看清林嘉禾指的是谁后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即使内心知道前面的人不可能回头看见她，还是有些慌张的将头低下。

　　不远处的柏越衡正独自走向与宿舍楼相反的校门口方向，他单肩背着书包，行色匆匆，似乎很着急，孤独的背影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嘉禾：“那是不是今天晚自习迟到的那个男生。”

　　“嗯，是他。”程今也应了一声，声音平静，目光却再次不由自主的追随过去。

　　林嘉禾看着柏越衡径直走出了校门，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惊讶的瞪大眼睛：“咦？他怎么出去了？高二不是必须住校吗？”

　　程今也闻言内心也闪过一丝同样的疑惑，宁和一中的规定很明确，除非有三甲医院医生开的病条证明，否则高一高二学生一律要求住宿。

　　“不知道，可能是身体原因吧。”她摇了摇头，如实说道，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林嘉禾却不这么认为，虽然她对柏越衡不了解，甚至两人连交流都没有过，但这不妨碍她的八卦之心立刻燃烧起来，凑近程今也，用分析的口吻小声推测：“依我看啊，他家庭肯定不一般，你想想啊，他今天晚自习迟到，班主任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就让他进来了，现在又能不用住宿，八成是家人和学校打过招呼了。”

　　虽然宁和一中有规定高一高二的学生除了特殊情况外必须住校，但学校也有少部分学生因为父母的关系，班主任和学校会睁一眼闭一眼通融一下，林嘉禾猜测柏越衡就属于这类人。

　　听完林嘉禾的推测，程今也内心有些不太舒服，她并不喜欢这样背后揣测他人，尤其是将柏越衡与“特权”、“关系”这种词汇联系在一起，她潜意识的认为他不会是这类人，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玷/污/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别瞎说了。”程今也轻声打断林嘉禾，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可能人家有特殊情况，我们又不了解他，这样胡乱猜测不好。”

　　林嘉禾被好友难得的严肃噎了一下，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不太友好，有些讪讪地撇撇嘴：“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程今也没有再接话，默默收回看向校门口的目光，挽住林嘉禾的手臂，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抱着刚去小卖部买好的洗漱用品，两人推开了宿舍402的门，回来的室友已经提前打开了空调，凉爽的空调风迎面扑来，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微热。

　　四人间整洁明亮，另外两名室友正在整理自己的桌子和床铺。

　　“我们宿舍人齐了！”

　　看见程今也和林嘉禾回来，一位齐刘海整齐的垂落在眼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率先抬起头，笑容爽朗的向两人打招呼，看起来充满活力。

　　“你们好，我叫魏雨薇。”她主动自我介绍，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床铺，“我睡这个位置。”

　　另一边，另外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对几人腼腆一笑，声音轻柔：“你们好，我叫曹以晴。”

　　程今也和林嘉禾也立刻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宿舍四个女孩很快发现她们并不是同一个班级，程今也和林嘉禾是十一班，魏雨薇和曹以晴则是十四班，看来四人属于混寝。

　　“真好，这样我们就能听到两个班的八卦了。”魏雨薇快人快语，已经开始规划起宿舍未来的信息共享。

　　虽然不是同班，但混寝的安排也让四人对彼此多了几分新鲜感。

　　夜色渐深，四人轮流洗漱。待到了熄灯时间，宿舍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程今也躺在尚有些陌生的上铺，翻身时身下的床板偶尔会发出声响，害怕吵醒到已经睡着的室友，固定好睡姿后就不敢动了。

　　在这个和新室友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在黑暗中弥漫开来，对新环境的不安、对未来生活的隐约期待，这些复杂的心绪成了她们之间无声的纽带。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床铺林嘉禾的呼吸声终于变得绵长，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四个女孩正以各自的方式，慢慢进入梦乡，也慢慢走向她们即将彼此交织的高中生活。

　　宿管阿姨早晨的敲门叫醒服务并没能唤醒402里熟睡的四个女生，昨夜几人辗转反侧到凌晨，此刻睡眠正沉。

　　最终叫醒程今也的是膀胱传来的一阵阵紧迫感，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下的手表，眯着眼睛瞥了眼时间：六点五十五。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

　　“糟了！”看见时间后瞬间清醒，睡意全无，顾不上其他室友还在睡梦之中惊呼出声，也顾不上尿意憋得难受，下床后赶紧将另外三名室友喊醒。

　　都醒来后，宿舍几乎是炸开了锅，四人着急忙慌的穿衣服洗簌，好不容易整理好打开宿舍门时，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寂静的可怕。

　　这个信号再明确不过，她们要完蛋了…

　　果然，当程今也和林嘉禾气喘吁吁的跑到高二十一班的教室门口时，教室里早已书声朗朗，刘华翔正在过道里来回踱步，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在满教室同学目光的注视下，尴尬的停在门口，低低喊了声：“报告。”

　　刘华翔转过身，眉头微蹩，目光在她们俩略显凌乱的头发和慌张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新学期第一天正式上课就迟到？假期模式还没有调整过来吗？”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程今也和林嘉禾知道自己理亏，只好埋着头，像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连连保证：“老师我们错了，下次不会再迟到了。”

　　也许是为了在新学期伊始立下规矩，给班级所有学生一个下马威，刘华翔并没有因为两人的保证就放过她们，严肃地目光扫视了一遍全班，随后对门口两人说道：“既然迟到了就要承担后果，回座位拿上早读课本，站到走廊上去自习，好好吹风让自己清醒一下。”

　　两人内心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反驳，只好灰溜溜地走进教室，在全班同学或同情或看好戏的注视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程今也的脸颊因为窘迫而烧得发烫，让她伸手去拿课桌上的语文书时，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瞥向自己后座。

　　柏越衡正低着头，手中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是她昨天捡到后递给他的那支，神情专注的看向英语书记英语单词。

　　门口那场不小的骚动，班级同学向他们这个方向投来的目光，甚至她和林嘉禾两位迟到当事人走到他面前，这一切都未打扰他分毫，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程今也的唇角不自觉弯起。
　　还真是与众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