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号风球》波波白流苏

62、婴宁

　　在大学男生宿舍的一方小天地里，孙明和周青这对恋人，已然将寝室化作了他们的甜蜜爱巢，丝毫不在意时凉和沈天的感受，尽情地秀着恩爱。
　　夜幕降临，昏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寝室的每一个角落。孙明站在水池边，正对着镜子认真地刷牙，牙刷在他口中来回穿梭，泛起的白色泡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化往唇边跑。周青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轻手轻脚地走到孙明身后，伸出双臂，环抱住孙明的腰，将半边脸紧紧贴在孙明的背脊上，还轻轻地蹭了蹭。
　　孙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后背痒痒的，他微微侧头，吐出一口漱口水，水花在水池中溅开。随后，他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周青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挠着周青的手背，声音里满是宠溺：“宝宝，别闹，等老公洗漱好了就来陪你，好不好呀？”
　　周青却不依不饶，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身子微微扭动着：“不要嘛，我现在就要贴贴。”说着，还加大了蹭背的力度，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子。
　　孙明无奈地笑了笑，耐心地哄着：“乖，你这样搂着我，我都不好走路啦。听话，先松开一会儿。”
　　“哼！”周青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缓缓松开了环住孙明的手，嘴里嘟囔着：“最讨厌老公啦！”说是讨厌，可眼神里却满是爱意。
　　而目睹这一幕的时凉和沈天，最初还会因他们的亲密举动而感到不自在，甚至有些尴尬。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竟逐渐产生了抗体，开始无视这对恋人的种种腻歪行为。然而，他们又并非真的能做到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毕竟，在这狭小的寝室空间里，要想完全将孙明和周青屏蔽在外，简直是不可能的，毕竟沈天和时凉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时凉和沈天之间的氛围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们的性格本就有几分相似，如今又发现彼此有着诸多共同的爱好。两人都痴迷于唱歌，那悠扬的旋律仿佛能将他们带入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都热衷于观看音乐剧，舞台上演员们精彩的表演总能让他们沉浸其中，感受艺术的魅力；也都喜爱在书的海洋里遨游，与古今中外的智者对话。
　　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下，沈天率先打破了沉默，向时凉表白了。他望着时凉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时凉，你以后就是我的小观音，而我愿做你的梁山伯。”时凉从未遇到过一个与自己如此契合的人，这份难得的相似让他深深着迷。从那以后，他便开始贪心地依赖着沈天，他渴望沈天能永远只属于自己。
　　为了维系这份感情，时凉对沈天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是沈天提出的要求，无论大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思绪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牵在沈天手中，满心满眼都是沈天的身影。他恨不得时时刻刻与沈天相伴，这种爱逐渐变得偏执而疯狂。即便后来沈天为了摆脱他如影随形的监视，偶尔会对他说谎，他也一次次选择了原谅。
　　沈天渐渐被时凉这种病态的依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感情，突然惊觉，自己并非真正的gay，只是长期受到寝室里孙明和周青这对gay的影响，才在情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而反观时凉，却极有可能是真正的gay。沈天的内心充满了无奈与苦恼，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小小的四人间寝室里，竟然有三个gay，唯独自己是个“正常人”。
　　“真想跟导员反馈一下，让他批准我换寝室！”沈天在心底无数次呐喊。可每次想到要找导员，他又犯起了愁，该用什么理由呢？之前曾听闻八卦，说辅导员刘老师也是同性恋。要是自己以“现在寝室的室友都是同性恋，我受不了了”这样的理由去找导员，保不准会惹得导员生气。唉，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摆脱现在的环境啊！这该死的世界！沈天心中的烦闷愈发浓烈，甚至在极端的情绪下，冒出了一些可怕的念头：真想把他们这些人都杀了，一了百了！
　　沈天急切地想要逃离时凉的束缚，就在他感到无比迷茫和绝望的时候，一场盛大的元旦晚会，为他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元旦晚会当晚，学校的礼堂里座无虚席，五彩斑斓的灯光在舞台上交织闪烁，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氛围。各个院系的学生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舞台上大显神通。舞台上，有人身着华丽的古装，指尖在古筝的琴弦上轻快跳动，悠扬的古典乐声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有人穿着鲜艳的拉丁舞裙，身姿婀娜，与舞伴在舞台上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激情与活力；还有人组成了气势磅礴的合唱团，整齐划一的歌声在礼堂里回荡，震撼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此外，还有幽默风趣的相声表演，演员们妙语连珠，引得台下观众捧腹大笑；生动形象的小品，将生活中的点滴趣事搬上舞台，让人在欢笑中产生共鸣。
　　沈天坐在观众席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节目，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无聊。在他眼中，这些表演似乎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宛如一道光，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舞台上，一位女孩身着一袭艳丽的红色旗袍，肩膀上披着一条雪白的兔毛披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宛如仙子下凡。她的发髻梳成两个俏皮的狐耳形状，额头上点缀着一朵娇艳的桃花花钿，为她增添了几分娇俏的色彩。耳朵上，一对精致的水滴流苏耳环轻轻晃动。再看她的面容，樱桃般的嘴唇不点而朱，小巧玲珑的鼻子恰到好处地镶嵌在脸庞中央，整个人的气质灵动而娇娆，仿佛从画中走来。
　　女孩手中握着话筒，原来她即将登台献唱。与之前的合唱节目不同，她竟是独自一人进行舞台 Solo。在众人的瞩目下，女孩俏皮地将话筒在手中轻轻打着转，那轻松自然的姿态，仿佛舞台就是她的私人领地。紧接着，一段独特而迷人的前奏在礼堂里响起，音符如灵动的精灵，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女孩微微前倾，将话筒靠近唇边，清脆甜美的歌声从她口中流淌而出：“大风吹，月牙眉，今晚夜色好鬼魅…”她的歌声宛如山间清泉，又似夜莺啼鸣，独特而富有感染力。随着歌声，她的身体也开始轻轻舞动，每一个动作都与旋律完美契合。
　　“远方来了一个书生长得像个呆子，有人鬼祟跟着他却自称狐家弟子…”唱到这一句时，女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台下的沈天，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沈天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而女孩，竟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瞬间驱散了沈天心中的阴霾。
　　台下的男生们早已被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女孩迷得神魂颠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面红耳赤。“不愧是外国语学院的小妲己，这谁能受得了啊！”一个男生忍不住低声感叹。“台上的小美女是谁啊？太漂亮了，她是什么专业的？我好想追她…唉，但这么漂亮的女生，肯定早就有男朋友了。”另一个男生满怀遗憾地说道。
　　“她叫苏婴宁，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卓越班A班的，大二。不过，你们可别白费心思了，追她的概率为零，因为她是坚定的不谈恋爱主义者。”有知情的男生透露道。
　　“啊？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谈恋爱啊？多可惜啊。”有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因为她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啊。”一个男生强调道。
　　“放你的第十六个字母！你别胡说八道了！她在舞台上又唱又跳，这穿着打扮，明显就是在吸引我们男人的目光，明显就是想和我们谈恋爱！你居然说她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立刻有男生提出了反驳。
　　“是真的，她早就把‘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勿扰’这几个字置顶在朋友圈了。而且，她平时根本不加好友，除了她们班的女生，其他人一概拒绝，特别有个性。”爆料的男生信誓旦旦地说道。
　　“看来我们只能远远地欣赏，不能有非分之想了，真是太可惜了。”男生们纷纷发出惋惜的叹息。
　　而在女生堆里，对苏婴宁的讨论同样热火朝天，只是画风却截然不同。“我真的好讨厌她啊，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不就是想勾引男生吗？”女生 A 满脸不屑地说道。
　　“就是，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长得清纯漂亮，背地里指不定多混乱呢。”女生 B 也随声附和。
　　“对呀，像她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女生 C 撇了撇嘴。
　　“她外号叫小妲己，你品你细品，不知道有多少纣王被她迷得团团转呢。”女生 D 阴阳怪气地说。
　　“呸，真是个贱人。”女生E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我看她就是离不开男人，死碧池。”女生F 酸溜溜地说道。
　　沈天站在人群中，听着男生和女生对苏婴宁截然不同的评价，心中感到无比惊奇。这种两极分化的言论，让他对苏婴宁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在他看来，这些男生和女生口中所说的，简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这种巨大的反差，不仅勾起了他的探索欲，他越发想要知道，这个苏婴宁究竟是怎样一个独特的女孩。
　　而且，他总觉得苏婴宁在唱歌时，与他对视的那几秒钟，以及那个俏皮的笑容，似乎有着别样的意味。“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情欲的精神接吻。”沈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与苏婴宁对视的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一股电流传遍全身，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舞台上，苏婴宁一首歌唱罢，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然而，表演还未结束，紧接着，又一首新的歌曲前奏响起。看来，学院对她极为重视，将她视为学校的门面，给予了她更多展示自我的机会。
　　“枪口就瞄准心脏，子弹是你最爱的糖…”苏婴宁再次开口，歌声依旧甜美动人，她的舞台表现力更是让人惊叹不已。在舞台上，她就像一个灵动的精灵，尽情地跳跃、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感染力。
　　台下的女生们一边观看表演，一边小声议论着。“其实，不得不承认，她唱歌真的很好听。”女生K说道。“是啊，长得漂亮也就算了，唱歌还这么好听，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门啊…”女生N感慨道。“我听说她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有人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如此，这就是上帝为她关上的那扇门啊。”“你们别看她现在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听说回寝室后，她得将大把的药当饭吃呢。”女生们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男生们的热情也被苏婴宁彻底点燃。“小仙女看过来了！”“苏婴宁小妲己！”“学姐我爱你！”“学妹我永远支持你！”男生们扯着嗓子大喊，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倾慕。
　　表演过程中，苏婴宁突然做出了一个创新的举动。她轻轻扯下肩膀上的兔毛披肩，用力朝台下扔了出去。瞬间，台下一片沸腾，众人纷纷伸手去抢。最终，披肩的两端分别被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抓住。
　　苏婴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粲然的笑容，她拿起话筒，声音清脆悦耳：“哎呀，真是太有缘分了，我抛下的‘绣带’正好落到你们两位的手上。让我们大家为这两位有缘人鼓鼓掌，好不好？”
　　在她的带动下，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时，有调皮的男生开始起哄：“这不得亲一个？”“对啊，这可是天赐的良缘啊！亲一个，亲一个！”
　　苏婴宁听到这些起哄声，俏皮地举起右手，将手掌握成拳，做了一个“收”的手势，笑着说道：“嗯？台下的朋友们，有点不沉稳了哦。来，收！”
　　那些起哄的男生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听话。
　　“这女的太会训狗了。”一个女生低声对旁边的同伴说道。“可不是嘛，她可真牛。”旁边的女生也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苏婴宁在舞台上尽情地旋转跳跃时，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舞台下摔了下去。
　　“苏婴宁摔下来了！”台下顿时炸开了锅，人们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天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稳稳地将苏婴宁抱在了怀里。
　　苏婴宁抬起头，望着接住自己的沈天，发现正是之前与自己对视过的那个“远方有个书生长得像个呆子”的男生。沈天被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漂亮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慌乱地低下了头，躲避着她的目光。
　　苏婴宁看到他这副慌张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谢你救我，小书生。”很有趣，她一点也不讨厌沈天，反而觉得他很可爱。
　　沈天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他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要叫我小书生？”
　　苏婴宁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你长了一张学霸脸，看起来就像从古代走出来的小书生，不是吗？”
　　沈天不想在心仪的女孩面前表现得太过怯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妲己，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大胆地伸出右手，想要与苏婴宁握手。
　　苏婴宁大方地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沈天的手上，声音温柔地说：“不用这么叫我，叫我婴宁就好。”
　　“婴宁…”沈天默念着这个名字，脸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透了。
　　“你这个人真有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苏婴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局促不安的沈天。
　　“我叫沈天。”沈天回答道。
　　“好呀，那这个‘天’字要怎么写呢？”苏婴宁说着，伸出右手，摊开掌心，示意沈天在她手上写下笔画。
　　沈天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伸出颤抖的左手食指，在苏婴宁柔软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每写一笔，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
　　苏婴宁的眼睛亮闪闪的：“咦，你是左撇子！你好特别呀！”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沈天的左撇子身份表示赞赏。以往，他总是遭受他人异样的眼光和议论，被当作怪咖。而此刻，苏婴宁的这句话，却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苏婴宁也在沈天的左手手掌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好啦，现在我们交换过名字啦。那么，拜拜咯。”说完，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苏婴宁学姐！”沈天急忙喊道。
　　“有什么事吗？”苏婴宁回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沈天满怀期待地问道。
　　苏婴宁微微一愣，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拒绝：“不行哦，我不加除了我们班女生之外的任何人。”
　　人群中的男生们和女生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见证了沈天搭讪的失败，然而，他们并没有发出嘲笑，而是出奇地安静。
　　沈天听了苏婴宁的回答，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苏婴宁话锋一转，“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想找我，可以到图书馆找我。周六周日早上7点半到11点半，下午14点到18点，我都会坐在图书馆三楼的沙发上抱着ipad自学网课。”
　　沈天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好！”
　　苏婴宁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沈天，你可以喜欢我，但不可以爱上我哦。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苏婴宁和沈天的头发。沈天望着眼前的女孩，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浪漫而梦幻的梦境之中。苏婴宁的长发随风飘舞，宛如坠落凡尘的仙女，美得让人一滞。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心已经彻底被这个女孩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