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草尾兔

11、老板突然很乖巧

　　六月长夏，夕阳在玻璃上吻出一片金黄，顺着窗棂漫进来，洒在排练室的地板上。张新成仰着头，将颈部拉成一道温柔的直线，他就双臂撑着地，懒懒的坐在那一片光影里。为了不让刘海影响排练，他把多余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小辫。汗水顺着鬓角下颚线流下来，他就像被精心雕琢过的一件艺术品——宽肩窄腰，脊背挺拔如松，肌肉的线条带着舞者特有的柔韧感。哪怕隔着简单的T恤，也能看出那是常年练舞和健身磨练出的匀称与力量，既不单薄，也不壮硕，每一寸都透着恰到好处的美感。
　　旁边陪练的演员时不时会递来羡慕和欣赏的目光，他也坦然的照单全收。“张老师，今天的排练结束了，我们先走了哈。”
　　“好。大家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他开口的瞬间，声音像是被浸润的丝绒，醇厚里带着清透的光泽。这段时间，音乐剧一直在排练，他唱歌时，低音沉得能坠人心，转而高音又如流星划破夜空，带着绵密的穿透力，裹住耳朵，清亮明晰中藏着说不尽的故事，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用声音在你的眼前铺展开一整幅流动的画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优秀的男人。”一姑娘出了排练室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坐在光影中的塑像，对另一个姑娘低声道。“是啊，也不知道最后会被谁收了去～”两人咬着耳朵走了。

　　这时小助理背个斜挎包慌慌张张逆着人流冲进排练室，“新哥！新哥！”
　　张新成抬手遮了下阳光，看清来人。“怎么了？”
　　“当～当！”小助理把手机举到老板面前晃了晃，邀功似的挑了挑眉，“那个谁～更新了！这次还是全平台哦～”
　　张新成抬手拿过手机眯起眼睛看了看，两张粗制滥造的自拍，一脸的生无可恋，充满了浓浓的敷衍感，再加上柔光美颜，张新成心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粉丝会允许自己的偶像每天如此糊弄自己。
　　“这还不是最好玩！”小助理一把抽回手机一通翻找，和麻雀一样在耳边叽喳着。“看，最上面的热评是，他问如何关美颜，下面的粉丝让你教他。”
　　“我怎么没看到？”
　　“他删了。估计怕吵到你吧，或者怕对你影响不好。他每次都这样。”小助理一开头，就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上次工作室的文案写得很好，很多粉丝下面夸你们呢。”这位年轻貌美的老板最近貌似心情好的很。“上次你们说，附近开了家好吃的餐厅？”
　　“对对，泰国菜。那个咖喱蟹，味道绝了！”
　　“叫上大伙去吃吧。我请客。”
　　“你不去？”
　　“我就不吃了。马上音乐剧开演，减肥呢。玩得开心。”
　　“老板万岁！”小助理拍了个敷衍的马屁，一溜烟跑了。

　　夕阳西下，此刻的排练室渐渐暗下来，张新成看着某个微信熟悉的界面，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更新过。微信名显示“木头”，当然这是张新成自己改的。在漫长的成长中，张新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个舞蹈动作可以练成千上万次，一个露脸的机会可以等好多年，枯燥、乏味且日复一日，张新成是那种认准了猎物就会死守着不放的猎手，他不在乎自己花很长时间去织一张网，等着那个猎物有一天自己撞进来，一击即中。

　　张新成退出微信界面，给杨夏去了电话。这几年，几次三番的沉浮，每次低谷杨夏都在他身边，或安慰或给予帮助，有点患难与共的意思，倒是练就了一段革命友谊。
　　“杨夏姐，给你快递的票收到了吧。”“你少来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电话那边一点客气没有。“怎么会，我当然最期待我姐赏光，莅临指导。”“少贫嘴，人我可是给你叫到了，这可不是一场演出一顿饭就能打发我的事儿。”“得嘞姐，限量版Labubu安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贫了两句。
　　“张新成，你给我交句实话。当初接费渡这个角色，你是不是也因为他？我越琢磨越不对，当时我前后叫了你两次，你是一点回复不给啊。我前脚把骆闻舟人选定了，你后脚就答应了？”杨夏来个突然袭击，不给张新成半点反应的时间。
　　“那是因为我助理和我说，网上盛传‘杨夏出品，必出精品’，所以我就来了。”见张新成一点勾子不咬，杨夏只好放弃八卦。
　　“我信你个鬼。周一见。”

　　其实自己没撒谎，但杨夏说的也没错。四年前的年初，助理把本子递过来的时候，张新成是排斥双男主的。圈里都说，男星下海是一条捷径，一夜冲顶不是梦的传奇还真就血雨腥风的上演着。眼见他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是好是坏，公司赚的盆满钵满，演员不行再换。张新成打进了这个圈子就铁了心不需要，他只想好好演戏，用自己的实力真刀真枪杀出一条路来。对公司安排的媚粉、站台、炒个cp绯闻啥的，他向来敷衍，为此公司颇有微词。娱乐圈么，不红是原罪。
　　但这次，按小助理的说法，一是制片人点名要人，二是这个本子确实不错。张新成一直不温不火，他的小助理虽人微言轻，但却忠心耿耿。本子递到第三次，小助理小心翼翼找他商量：“新哥，行行好，看一下吧。这个本子真的很好。他虽然是耽美小说，但写的立意很大，而且杨夏姐姐真不是那种圈钱的班底。”小助理把手机放在张新成眼前划来划去，“喏，她和裘导都是那种特别认真想要拍出好作品的人。网上说，杨夏出品，必出精品，我感觉他们是你一样的人。要不咱先看看剧本？”随即把原著加剧本统统塞到张新成怀里，“重点是，费渡这个角色，和你之前演过的所有角色，所有的角色哦，都不一样！特别有挑战性！我保证你会喜欢！”张新成只想快点结束耳边的聒噪，但平心而论，他也确实喜欢去挑战不同的角色。人不能总待在自己的舒适圈，他总是没办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待在同一种擅长的角色中。
　　“好～我晚上回去看，总可以了吧。最好本子像你说的那样，不然……”张新成在脖子上用两根手指划拉了一下。小助理一个缩脖，吐着舌头跑开了。

　　《深渊》《默读》，张新成晚上冲了澡，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突然看到床头上的放着的书和剧本，话说出去了，看看也无妨，虽说男生看耽美小说，总感觉怪怪的。
　　费渡，一个破碎又充满力量的角色，想自内而外破壳而出的一粒种子。表面玩世不恭、慵懒随性，甚至带点疏离的“富二代”做派，实则心思缜密、观察力惊人，默默保护身边的人，对抗黑暗。被原生家庭的恶意裹挟，却始终没有沉沦。他以近乎自毁的方式与过去切割，让角色极具张力。他通透地看清人性的复杂，却依然选择保留善意。他的“好”不是作者营造出来的那种完美无瑕的主角光环人设，而是带着伤痕却依然向上生长的韧性。
　　这本子一看进去，就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但不得不承认，费渡的确是一个极具魅力的角色，第二天张新成顶着惺忪睡眼看着小助理，罪魁祸首在这里。但角色好不代表拍出来作品就会好，好ip的影视化由很多因素决定。
　　张新成问：“这个档期我们合适？”小助理一听，有戏！头点的和鸡吃米一样。“那个骆闻舟，谁演？”对手搭档太重要了，一部剧，演员们各有各的作用，有演戏的，有带资的，有拉流的，就怕片方本想塞个流量进来拉收视，结果吭哧吭哧排半天，戏还没播，塌了。双男主，自己只占一半，骆闻舟一个带他走出深渊，教会他信任和爱的人，既然是双向救赎，那个搭档就尤为重要了。
　　小助理又开始翻手机，找了半天，递过来一个微博账号，“喏，就他。付辛博。前两天刚定了。”
　　“付辛博？”张新成拿过手机。
　　小助理一看，来了精神。“要不怎么说杨夏姐严谨，书里主角差7岁，这个付辛博比你大8岁，虽然是唱跳idol起家，但据说这两年演技那是突飞猛进的好。早期选秀的时候，他那个组合，特别火，他和那个谁的cp，让人嗑生嗑死的！”说着，小助理音量自动降下去半格，把手拢到嘴边，凑近张新成：“据圈里传闻，他男女不忌，既有绯闻男友，也有绯闻女友。”说完直起身叹口气，“就是他们组合出事后，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真没什么最新消息。”
　　“行了。”张新成把手机还了回去，“档期可以，就接了吧。”
　　“？”这次轮小助理半晌没反映过来，这也太顺了吧。难道是昨晚地摊上和大师请的那块紫水晶抗住了水逆？哇，好灵啊！灵到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