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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醋坛子 ...

  •   “沉哥!你怎么这个点打来?”林屿听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是茶杯碰撞的细微声响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他正咬着笔杆,面前摊开的数学试卷上画满了凌乱的草稿。

      江沉砚看着屏幕里恋人微微蹙眉的专注侧脸,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下午实验课取消了。屿听在做什么?”

      “在清源刷题啊。”林屿听把镜头转向桌面,让江沉砚看清那堆令人头疼的习题,“这套模拟卷太难了,最后两道大题我一点思路都没有。”他叹了口气,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哪道题不会?我看看。”江沉砚习惯性地坐直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穿过屏幕去教他。

      “就这道立体几何,辅助线怎么都画不对……”林屿听正要抱怨,镜头外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屿听,要不要试试从这个点做一条垂线?”

      镜头随即转向对面,苏晏不知何时已经放下手中的书,正探身过来,手指轻点着习题册上的一个位置。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毛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看起来格外温文儒雅。

      “啊!对哦!”林屿听猛地坐直身体,眼睛一下子亮了,“苏大哥你真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从这个切入点入手!”他轻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晃了晃。

      江沉砚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微微泛白,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平时的平稳:“这道题我上周不是给你讲过类似的解题思路?辅助线的做法应该大同小异。”

      “是吗?”林屿听茫然地眨眨眼,努力回忆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我忘了……最近要记的台词、身段、文化课知识点太多了,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他说着又自然地转向苏晏,把习题册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快给我讲讲这条垂线之后该怎么证?我卡在这里好久了。”

      苏晏接过林屿听递来的笔,在草稿纸上轻轻画起来,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你看,连接这两个点之后,这里就会形成一个特殊的直角三角形,然后利用这个三角形的性质……”

      江沉砚沉默地看着屏幕那端。苏晏讲解时条理清晰,语气温和耐心,林屿听则专注地倾听着,身子不自觉地朝苏晏那边倾斜,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轻叹:“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一幅专注而和谐得有些刺眼的画面出现在江沉砚的屏幕里。

      “……所以这样就能很简洁地证明这两条线垂直了。”苏晏放下笔,朝林屿听微微一笑,眼神温和。

      “太感谢了!又帮我解决一个大难题!”林屿听开心地说,眉眼弯弯,这才想起视频还通着,连忙把镜头转回来,语气里还带着未散的兴奋,“沉哥你看到了吗?苏大哥这个方法比我们之前用的那种好像更巧妙一些!步骤少了好多!”

      “嗯。”江沉砚淡淡应了一声,视线从林屿听灿烂的笑容上移开,落在屏幕一角苏晏安静垂眸的侧影上,“我这边……突然想起导师找我有事,先挂了。”

      “啊?这么突然啊……”林屿听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好吧,那你快去忙正事,晚上再聊。”

      视频挂断的提示音响起,江沉砚盯着瞬间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没有动作。

      宿舍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他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莫名发紧的眉心。

      第二天晚上,视频接通时,林屿听正在吃一份看起来格外精致的便当。便当盒是深棕色的木质材料,分格合理,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照烧鸡排、嫩黄的玉子烧、翠绿的西兰花,还有几样配色可爱的小菜。

      “今天怎么吃这个?”江沉砚注意到便当的菜色和摆盘都不像平时林奶奶朴实无华的风格。

      “哦,这个啊,”林屿听咽下嘴里香甜的鸡排,满足地眯了眯眼,“苏大哥说他妈妈今天做了好多菜,就给我也带了一份。他妈妈手艺可好了,这个照烧鸡排特别入味,玉子烧也又嫩又滑!”他又舀起一勺蒸得晶莹剔透的米饭,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黑芝麻。
      江沉砚的视线落在便当盒边缘那个陌生的、带着简约设计感的logo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奶奶没给你准备晚饭?”

      “准备了啊,但我跟她说今晚要在清源多学会儿,让她别等我吃饭了。”林屿听浑然不觉,又夹起一块裹着酱汁的鸡排,对着镜头展示,“沉哥你要不要看看?真的很好吃,感觉比外面卖的还好吃。苏晏说他妈妈以前在日料店工作过呢。”

      “不用了。”江沉砚打断他,声音比刚才更冷硬了些,“你慢慢吃,我待会再打给你。”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心里那股莫名翻涌的酸涩。

      “诶?可是我们才说了不到一分钟……”林屿听的话还没说完,视频就再次被挂断了。他看着退回聊天界面的手机,不解地皱了皱眉,小声嘀咕:“怎么今天怪怪的……沉哥都说不了两句就挂。”

      坐在对面的苏晏抬起头,目光温和:“怎么了?”

      “没什么,”林屿听摇摇头,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享用美味的便当,“就是觉得沉哥最近好像特别忙,打电话总是说不了几句就要挂,是不是大学课程压力太大了?”

      苏晏的目光在林屿听那张写满单纯困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个被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机,随即垂下眼帘,用筷子轻轻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饭菜,轻声说:“可能吧,A大的学业压力确实不小。”

      第三次视频通话是在周五晚上。

      这次林屿听学聪明了,电话一接通就主动汇报,语气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沉哥~我在家!刚洗完澡,今天没在外面逗留!”

      江沉砚看着屏幕里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红的恋人,紧绷了几天的脸色稍霁:“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他注意到林屿听穿着那件他熟悉的、印着小猫图案的睡衣,背景是卧室里温暖的灯光。

      “苏大哥说他今晚家里有亲戚来,不能去自习了。”林屿听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说,几缕湿发不听话地翘着,“我一个人在那也没意思,就早点回来了。而且这套数学卷子做得我头昏脑涨,需要休息一下。”他说着,很自然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江沉砚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暗了暗,声音却听不出波澜:“所以你是因为他不去了,才决定回来的?”他刻意忽略了后半句关于疲惫的话。

      “啊?”林屿听没听懂话里的深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还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对了,苏大哥今天还借给我一本特别好的复习资料,是他表哥去年考上Z大时用过的,上面有很多珍贵的笔记和易错点总结。我觉得对我最后阶段的复习帮助会很大!”他小心翼翼地翻着页面,像是捧着什么宝贝,“要不要我拍几页重点给你看看?沉哥觉得有用的话,我也可以寄一份复印件到北京给你参考。”

      “不用了。"江沉砚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冰,“你倒是和他,处得挺好。”这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这次,林屿听终于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氛。他停下翻页的动作,抬起头,困惑地看向屏幕里江沉砚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低气压的脸:“沉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课题进展不顺利?”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原因。

      江沉砚沉默地看着他,屏幕那端的男孩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担忧和困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不顺利”的源头。

      那一刻,江沉砚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在这里因为那个频繁出现在他话语里的名字而醋意翻涌、心烦意乱,对方却浑然不觉,甚至还在关心他的“课题”。

      “没有。”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你早点休息吧。”他怕再说下去,会控制不住说出些伤人的话。

      “可是我们才说了两分钟不到……”林屿听委屈地撇撇嘴,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撒娇意味,“沉哥最近都不想和我聊天了吗?是不是嫌我总说学习的事很烦?”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这几日通话时间的缩短和江沉砚的疏离。

      江沉砚看着他那副微微耷拉着脑袋、像被雨淋湿的小狗般的模样,心头一软,刚要放柔声音解释,就听林屿听像是忽然找到解决办法似的,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想视频,或者还在忙正事,那……那我去找苏晏讨论一下今天他给我的这份资料?他临走前还说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微信问他,我看这里面有几个知识点确实……”

      “林屿听。”江沉砚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话头。连名带姓的称呼,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啊?”林屿听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和连名带姓的称呼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拿着笔记本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他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屏幕里脸色明显沉下来的江沉砚,心跳漏了一拍——沉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叫过他。

      江沉砚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汹涌的情绪。电话两端陷入一种微妙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通过电流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林屿听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声。

      “那份资料,”江沉砚终于再次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哪里不懂,现在、立刻、马上问我。”

      “现……现在?”林屿听彻底懵了,抱着那本厚重的笔记本,茫然地眨眨眼,“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要休息了?而且你那边是不是很晚了?”他注意到江沉砚背景里宿舍灯已经熄了,只有桌上一盏台灯亮着。

      “现在、立刻、马上。”江沉砚重复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强势,“去把资料拿过来,翻开你不懂的那一页。”

      林屿听被他的语气彻底震慑住,虽然满心疑惑,还是乖乖起身把笔记本拿到床上,盘腿坐下,依言翻到做了记号的那一页,小声说:“就……就这里,这个语法点的几种特殊用法,感觉区分起来好模糊……”

      “看着镜头。”江沉砚命令道,然后开始讲解。他的语速比平时稍快,但条理依旧清晰,只是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林屿听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思路,一边偷偷观察着屏幕里江沉砚紧绷的侧脸线条,心里忍不住嘀咕:今天的沉哥,真的好奇怪啊……是太累了吗?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问他他又不说。

      夜深了,台灯的光晕染黄了一角房间。

      林屿听抱着已经有些发烫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问:“所以这个语法点的这几种特殊情况,主要还是根据上下文语境来区分,对吗?”

      “嗯。”江沉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但比刚才那种冰冷的尖锐柔和了许多,“屿听还有其他问题吗?那本资料上,所有你不确定的,都指出来。”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林屿听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一样,“今天真的谢谢沉哥,讲了这么久……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早起?”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江沉砚那边细微的电流声。

      “屿听。”半晌,江沉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带着某种郑重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沉哥我在!”林屿听立刻应道,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以后,”江沉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有任何问题,无论大小,无论学科,无论我在做什么,先来问我,听到了吗?”

      林屿听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强调这个,但还是乖乖点头:“哦,知道了。以后什么都先问你!”他想,这大概是沉砚作为学霸的责任感和对自己要求高吧。

      江沉砚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又似乎那只是林屿听的错觉。“睡吧。”他说,声音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很晚了。”

      “晚安,沉哥。”林屿听抱着手机,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心里那点小小的困惑被这句晚安驱散,重新变得暖暖的。

      “晚安。”

      电话挂断后,林屿听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想着江沉砚最后那句似乎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晚安”,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他只觉得沉砚虽然有时候有点严肃,有点霸道,但对他真的是最好最好的人了。

      而电话那头,北城的深夜,江沉砚独自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远处零星闪烁的灯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千里之距,真的能将他所有的冷静和自制都搅得天翻地覆。他需要尽快回去,必须尽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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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接下来就是我认为最艰难的部分了——结尾。我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才不会烂尾,所以这段时间可能更新频率会降低。感谢!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