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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桃源泯多情空余恨 ...

  •   “真让人伤心。”谢玉灯好整以暇:“说话也太伤人了呢,哥哥。”

      “确实有被恶心到。”货郎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在桃源乡,那时候你可比现在真诚多了。上次在海市上听你叫哥哥,虽然也不中听,但起码比现在……”
      货郎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谢玉灯,十分刻薄地说:“漂亮的人说恶心的话,怎么都比丑陋的人动听。”
      “虽然我不赞同你之前的处事方式,但漂亮确实是你的优点,希望你能好好发挥这个优势。”

      谢玉灯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倒是觉得这样就很好,原来的样子太显眼了。”
      他也不恼,他也不生气,看上去心平气和,甚至还颇有点乐在其中。
      货郎一向认为此人小心眼,现如今一看,发现谢玉灯可能是对特定的事情反应过激,或者是实力确实强大了不少,有了平心静气的底气。弱小的人通常偏执,强大才能包容万象。上次谢玉灯还并非修士,被自己一顿讽刺,简直像炸毛的猫,这次简直平静得让人以为他转了性子。

      “还有一件事,上次没来得及问你。”
      月明星稀,热闹的氛围被隔绝在了后面,像是梦一样,那些嘈杂与纷乱宛如水面下错综复杂的水荇,再张牙舞爪,也穿不破水面。
      货郎似乎漫不经心,又有一些谨慎:“这几年来,我一直尝试再去桃源乡,可是不管我怎么定位,始终定位不到它的位置。”
      “……其实不光是桃源乡,三千芥子世界,有绝大多数我都无法定位,也没有见过生活在那里的熟人,更联系不上他们——我只见过你。”
      “是这些芥子世界都关闭了入口吗?”

      谢玉灯从听见“桃源乡”这个名字开始,就一直静默着,他的身体僵硬,垂着眼,月光让他的睫毛在下眼睑下撒下一根一根的阴影,这让货郎看不清他的目光,只能看见他不自然垂着的嘴角。
      过了约摸半分钟,那张嘴才开开合合:“……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关闭了入口,也还是能通过千里传音器联系,也能让灵鱼传信。你应该问我,是不是芥子世界都被毁掉了。”
      “那种恐怖的泯灭意志,只用了一个瞬间,就抹杀掉了所有存在。人也好,大陆也罢,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来过。”
      “你应该这样问我。”

      谢玉灯抬起了头,盯住了货郎的眼睛:“而我也会告诉你,是的。”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轻飘飘的,似乎喉头哽咽了一下,也好像在轻手轻脚拂去落在回忆上的尘埃。

      货郎有些难以理解,他皱了皱眉:“什么叫消失了?”
      “消失,泯灭。”谢玉灯说:“就算是羲和神炎,毁灭一样东西的时候,也会留下灰尘。我用空间通道去另外一个地方,会留下空间通道的印记,也会在另一个场所出现。杀一个人,总会有尸体出现。”
      “这些全部都是痕迹。有的痕迹,虽然隐秘,但仔细搜索,总能找出来。”
      “但是桃源乡消失了。”
      “不是空间转移,也不是屠杀,更不是用火焰焚烧殆尽。就是在我面前,一刹那间,泯灭。”

      “……”货郎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谢玉灯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悲伤太浓重了,那种悲伤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滴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凝结而成的,里面是痛苦,是悲愤,是质疑,是呐喊。然而下一秒,谢玉灯就收起了情绪,平静地说:“三千芥子大陆其他的地方跟桃源乡的情况应大差不差,你的那些熟人,应当也是消失了。”
      “能做到这种地步,寻常修士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仙人也……”货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说:“昔日我去桃花源,你同我交换了一颗回生丹,说是要给你奶奶,那她……”
      “她叫唐虎,出海的时候,遭遇海难,浑身只剩下了半口气。我求遍桃源乡所有的医生,都无计可施。幸亏那时你来桃源乡贸易,我才能拿到回生丹。”谢玉灯条件反射地想撕咬一些什么,但他控制住了,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此次相见,还是要再次感谢货郎大人,救回唐虎一条性命。”
      说罢,谢玉灯便深深伏拜下去。

      货郎连忙伸手托他,紧急中碰到了谢玉灯的手,那双手冰冷森寒,像是冰块一般:“谢我干什么?我给你回生丹,你给我火铳,这是一场交易,货讫两清,你无需拜我。”
      “还是要谢的……”谢玉灯声音有点哑,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唐虎她……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货郎说:“我并不怀疑你说此话的真实性,只是凭空消失,亿万的凡人,连同整片大陆,全部无影无踪了。你之后还去找过吗?有没有探查其他方面的线索?”
      谢玉灯摇了摇头:“上穷碧落下黄泉,几处茫茫皆不见。”
      他忽然想到了幽冥界一行,苦笑了一下,心说误打误撞,也是让他去到了真黄泉。

      货郎不再说什么了,八面玲珑如他,也说不出轻飘飘的“节哀”两个字。这两个字太轻了,承载不起这件事背后厚重的分量。
      但谢玉灯却从善如流地撇开了话题:“方才你看见的是谁?那个方向应该是摘星楼,能去到那里的人,身份应当不一般。”
      摘星楼由凡人经营,背后却是依靠着凤凰台,是凤凰台宴饮宾客之地,寻常修士可在三楼以下聚会来往,只是顶层却不轻易开放。方才谢玉灯也隐约察觉到了那目光的来向,正是摘星楼顶层。

      货郎道:“你还有心情担心这个?不怕那羲和逢春派人杀你?”
      “就算是他本人来,区区一个出窍期,你打不过吗?”
      “哇塞。”货郎说:“拿话激我?”

      “不敢。”谢玉灯笑了起来:“羲和逢春不会明目张胆,最有可能派人来暗杀,而那个冷子衿,不就是现成的吗?”
      “昔日羲和逢春做了我的生意,让我将你引去下马陵,你尚且走一步看三步,算无遗策,虽然被羲和逢春送下了寂灭轮回塔,却也达成了你的目的——十八岁的筑基巅峰,半步金丹,修炼到这份上却只用了仅仅两个月,骇人听闻的少年天才,我可不信现如今你却没有什么后手。”
      “评价这么高?”谢玉灯瞧了他一眼:“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了。”

      货郎捂着心口叹气:“都说让你不要随便勾引人了,小道不吃你这一套,你也不看看你如今的相貌,跟以前能比吗?”
      “这次是真没有。”谢玉灯自觉蛮无辜的,他皱着眉看了货郎一会儿,讪讪地摸自己的脸:“我如今的相貌也不算丑吧,这可是我精心易容的皮囊,保准让我在人群中没有记忆点。”
      二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从试剑台走回合欢宗小院,巷道越来越黑,声音也越来越静,然而穿过这一段小巷,豁然开朗,合欢宗小院门口种着花,洒过来的灯光是暖色调的,一位懒洋洋的合欢宗师兄从摇椅上支起了一只手,把身体撑起来,随意道:“哟,小谢回来了?听说你跟那个韩朗大战一番,如今威名赫赫呀。”

      谢玉灯道:“我修炼时间尚短,不懂修炼方法,闹了些笑话,于师兄就别取笑我了。”
      “这怎么能是取笑呢?”于抱贞没骨头似地同货郎见了一个礼:“货郎大人好,今晚见了这么多擂台赛,五三是否能更新新的信息?”
      “自然要更新。”货郎也是笑眯眯的:“单凭谢玄这一场,就让我受益匪浅。”

      “……”谢玉灯道:“我接下来会按照正确的修炼方法好好修炼的。”
      “别呀,这多好啊。”于抱贞收起了那把摇椅,显而易见是专门等谢玉灯的:“寻常修士倒是想像你这样,可是做得到吗?没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啊!玄机阁那帮工匠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识海力量强,再强也强不过你呀?以筑基实力直接驭风,除了你,谁能啊?谁敢呀?”
      “你说是吧?货郎大人,您见多识广,您来说说,我们谢玄是不是天才?”

      货郎道:“年少成名,一骑绝尘。小道忝任谢少玄爷的保镖,实在无任何用武之地。”
      货郎眼中不见促狭,全是认真,他这句话也没有收敛音量,此地不仅仅是合欢宗的一些人,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修士来来往往,全部将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当下便有许多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谢玉灯:“……”
      于抱贞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懒洋洋的骨头也支棱了起来,在他的身体里排列整齐,让他站得直挺挺的,他看看货郎,又看看谢玉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货郎此人,不知来处,不知去处,他说自己是商人,足迹遍布五洲四海连同芥子大陆,闻名遐迩,口风严,信誉好,是生意都做。且他本人实力极强,听闻这位货郎大人曾经与玄都山的老掌教在南海大战三天三夜,老掌教不幸落败,从此郁郁而终,货郎此名也开始真正声名鹊起。
      修真界新一代的小辈有很多都见过货郎,被传说和自家长辈震慑过,虽然货郎与他们平辈论处,可是每一个也不敢真正将货郎当成自己的朋友或者同辈道友,每每与他相处,氛围虽然平和,可是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讨好恭敬。
      ……货郎大人现在说,他是谢玄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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