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上海旧事）》森夕子

48、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四十八】

　　叮铃铃，沉思中的韶茗被惊醒，方雨早就抢先去接了电话，接过之后，淡淡的对韶茗说：“找你的？”然后又爬回床上，拿起一本诗集来看。
　　韶茗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去接电话：“梁文浩？”因为再没有别人会打这部电话给她。
　　“今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饭！”梁文浩清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对不起，我今晚还要去做家教……”韶茗说着望了趴在床上的方雨，方雨抬头不屑地瞪了她一眼。韶茗每晚都要去法租界的一户人家做钢琴家教，但是方雨清楚，今晚她不用去做家教。
　　梁文浩失落的声音传了出来：“哦，那我改日再约你好了！”
　　韶茗嗯了一声挂掉电话，方雨白她一眼，真真为梁文浩鸣不平，那样出色的一个人儿，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又是堂堂警备厅副厅长。方雨忍不住问：“为什么？”
　　韶茗抬眸定定的看住方雨，清淡如水地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一语径破千言牢，方雨是国语老师，又怎么不知道这首词的含义：曾经接触过大海，从此就觉得，其他的“水”若是跟“海水”相比，哪里算得是“水”；见过巫山的“云”以后，顿时觉得，除了巫山的云，其他的“云”还能算是“云”么；自己信步经过“花丛”，却懒于顾视。难道真有什么人永远留在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心里了吗？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窗外的雨仍然紧密的下着，韶茗不觉地哼起那首歌：“鸟儿缠绵枝头，低声鸣表厮守，望天际何惧尽头，比翼飞到白头……”

　　“只愿今生共牵手，飞越世间的离愁，风雨寒霜情依旧，朝夕晨暮共相守……”云绍铮窝在沙发里，想到溪月最喜欢窝在沙发里看书，身形蜷缩着，便不自觉地学了她的动作，一个人哼唱着那首歌。
　　三年，杳无音讯！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云绍铮用尽所有手段，几乎翻遍了整个上海滩，仍是没有溪月的消息！难道她离开上海了吗？三年的时间，云绍铮依靠回忆坚强着，他赌她对他的心，她会回来的！
　　云烟儿挺着肚子走了过来，倒了一杯茶给绍铮，云绍铮一愣，忙坐正身子，云烟儿当做没看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缝一件红色的肚兜儿，肚兜上是一枝红梅。
　　云绍铮温柔的问：“这是溪月画的样子吗？你还留着？”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是小姐最爱的句子，她从前总念，我也知道梅花一直是坚强的，就像小姐一样！”云烟儿点点头，却不抬头看四少，只是轻轻地念词。
　　云绍铮同意的点点头，她从来都很坚强，云绍铮转了话题：“安子月底就回来了，你不必太担心！”
　　云烟儿抬头看向云绍铮，云绍铮肯定的点点头，云烟儿深吐一口气，谢天谢地。虽然他们都不说，云烟儿也知道安子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因此日夜担忧。云绍铮认命安子为总管事，并且亲自为他和云烟儿主持了婚礼。安子本不乐意，一来他心里还有梅溪月，尚还放不下，怕对不住云烟儿；二来，四少依然未娶，他怎么好抢在四少前头。但是看着默默关心自己的云烟儿，安子也不好推辞，再说，梅溪月心里一直有的是四少，而自己有些不自量力……
　　云绍铮掠过云烟儿的肚子：“还有多久？”
　　云烟儿脸一红，低了头下去：“还有一个月。”
　　“那正好，安子可以看到了，要做父亲了，这小子会乐坏的！”云绍铮嘴角一扬，难得的高兴。安子还不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云烟儿一直瞒着他，怕他分神！“回头我让管家去请稳婆来，早作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