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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妥帖处理与宣示主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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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砚集团的玻璃幕墙把晨光折射成碎片,星星点点地洒在苏砚办公桌的样品上——那是沈叙白刚送过来的新型磨砂玻璃,边角比合同要求的多磨了0.5毫米,触感像揉过的棉纸。
“沈老板这手艺,快赶上瑞士钟表匠了。”苏砚用指尖刮过玻璃表面,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人。沈叙白眼下的青黑还没褪,衬衫却熨得笔挺,袖口别着副新的袖扣,是上次她随口说“你这袖口总卷着像小工”后,他特意换的。
“苏总满意就好。”沈叙白笑了笑,左边的梨涡陷下去,“这批货加了道防眩光工序,比原定成本高了三个点,但透光率能再升两个百分点。”
“你把账算清楚就行。”苏砚翻开报价单,在“防眩光工艺”那栏画了个勾,“溢价部分我让财务加上,算是奖励你的‘强迫症’。”她顿了顿,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笔尖在纸上敲了敲,“不过上次说的边角料让两个点,可不能赖。”
沈叙白点头,语气干脆:“放心,账算得清,不会赖。”眼里的认真压过了那点不易察觉的羞赧,倒显出几分坦荡。
“对了,”苏砚忽然想起什么,“你那批德国玻璃胶的尾款,财务说你多打了五万。”
沈叙白的手在口袋里攥了攥,声音低了些:“上次王工那边的事,总不能让你白操心。那五万……算我一点心意。”
苏砚挑眉——那峰会席位本就是舟砚的年度福利,根本不用额外花钱。这小子看着年轻老实,倒是会做人,懂得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还人情。她合上报价单:“钱我让财务退回去了。想还人情,就把下批货的工期提前三天,城西项目催得紧。”
“保证完成。”沈叙白应声,转身要走时,又被苏砚叫住。
“厂房那边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了,物业说之前是设备校准出错,误报了。”沈叙白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点认真,“有情况我会及时说的。”
沈叙白的工作室这两天像上了发条。为了赶工期,他把铺盖卷搬到了车间,凌晨三点还在盯着生产线,直到亲眼看着第一块防眩光玻璃下线,才靠在机器上打了个盹。
“沈老板,这批玻璃的包装材料到了。”小周抱着送货单进来,脸色有点怪,“但……是江氏旗下的物流公司送的,说我们之前订的那家突然断货,他们是‘紧急调货’。”
沈叙白猛地睁开眼,抓过送货单——包装泡沫的厚度比合同要求的薄了一半,防压等级也降了一级。他瞬间明白了,这哪是“紧急调货”,分明是江念初的新招数。玻璃最怕磕碰,这种包装运到城西工地,路上稍微颠簸,就得碎一半。
他摸出手机,翻到苏砚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停了停。打过去说什么?说自己被刁难了?说可能要耽误工期?
不行!
苏砚选他当供应商,本就是冒险。谢明野质疑过,江念初盯着看,他要是这点麻烦都摆不平,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苏砚觉得“看走了眼”。他是个男人,是个想把生意做下去的老板,更是个……不想在她眼里落得“不靠谱”三个字的人。
“先别用。”沈叙白咬了咬牙,“你去联系城东那家小物流公司,加钱让他们连夜送一批特级防压材料过来。记住,走加急,务必明早六点前到车间。”他顿了顿,指尖攥得发白,“这事办利落了,别让苏总知道中间出了岔子——我不想让她觉得,我连这点事都扛不住。”
小周愣了愣,赶紧点头:“我现在就去办!”
沈叙白看着小周跑出去的背影,靠回机器上,指节抵着眉心。车间的轰鸣声里,他满脑子都是庆功宴上苏砚那句“我有我的判断力”。她信了他,他就不能让这份信任打了折。
不管是作为供应商,还是……作为那个想在她面前站直了的人。
傍晚的行业峰会酒会上,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苏砚刚和德国供应商谈完明年的合作,转身就看见江念初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谢明野。江念初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礼服,裙摆扫过地面时,像拖着团燃烧的火。
“苏砚姐,沈老板的货没出岔子吧?”江念初笑着走近,语气亲昵,“听说他为了赶工期,把铺盖都搬到车间了,倒是挺拼的。”
苏砚端着香槟,指尖在杯壁上划着圈:“沈老板做事,踏实。”话里没刺,却把“靠谱”两个字钉得稳稳的。
江念初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化开:“那就好,毕竟城西项目是谢总和江氏都盯着的,可不能出乱子。”她刻意把“谢总和江氏”连在一起,像在强调某种绑定。
苏砚没接话,目光落在谢明野指尖的烟上——烟灰积了半寸,他竟没察觉。这阵子他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明野,我们去那边跟张总打个招呼吧。”江念初挽住他的胳膊,语气柔得像水。
谢明野抽回手,语气平淡:“你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他转身时,余光瞥见沈叙白正穿过人群朝苏砚走去,手里拿着个小盒子,步伐里带着股藏不住的急切。谢明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烟蒂烫到指腹才猛地回神。
“苏总。”沈叙白走到苏砚面前,额角还带着汗,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给你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玻璃镇纸,上面用磨砂工艺刻着行字:“舟行万里,砚定风波。”
是“舟砚”的名字,也是他藏了很久的心思。
苏砚拿起镇纸,指尖抚过那些磨砂的笔画,粗粝感里藏着细腻。她抬眼看向沈叙白,他西装里的衬衫领口沾着点灰,显然是从车间直接赶来的,眼里却亮得惊人,像有光落在里面。
“沈老板这是……想给我当长期供应商?”她笑着打趣,语气里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要是苏总肯给机会,我巴不得长期合作。”沈叙白的声音带着点喘,却异常坚定,“包装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换了家物流公司,用的特级防压材料,不会耽误工期。”他顿了顿,补充道,“多花的钱我自己承担,不算进成本。”
苏砚看着他,忽然想起顾沉舟。以前他们创业时,顾沉舟也总这样,麻烦来了自己扛,只说“没事”,默默的守护着她。但沈叙白不一样,他会告诉你“我搞定了”,带着点邀功的坦诚。
“算进成本里。”苏砚把镇纸放进手包,“做生意哪有不追加预算的?但有句话说在前头——”她抬眼,语气认真了些,“以后有问题及时沟通,耽误了项目进度,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沈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就看见谢明野站在不远处,指尖夹着烟,眼神冷得像冰。他瞬间挺直了背,下意识地往苏砚身边靠了靠,像在无声宣告什么。
这个细微的动作,谢明野看在眼里,江念初也看在眼里。
江念初轻轻晃动酒杯,看着里面的香槟泛起泡沫,眼底掠过一丝狠意。
而谢明野掐灭烟,转身走向宴会厅深处。他忽然觉得,江念初那些针对沈叙白的小动作,与其说是想让他舒心,不如说是在提醒他——
苏砚身边,已经有了愿意为她躬身托底的人。
这场戏,似乎正朝着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