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拂面，有朋至》解风船

26、被‘柳仙’抓走的夫妇回来了？

　　此时天光正亮，院子里却昏暗暗的。

　　两侧堆满的木头将日头挡在了院外，彷如掉进个阴冷的山洞，芫华不禁搓了搓手臂。
　　赖顺端着碗药渣从房门出来，屋内传出轻微的咳嗽声。他显然想不到芫华会出现在这里，灰扑扑的脸上又惊又喜。

　　“姑娘咋来了？”

　　芫华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脸上脏了些，衣服皱的厉害，没有什么异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姑娘之前来过了？”
　　“来过几次，家里一直没人。”

　　赖顺抻着脖子往门口看了看，低头轻声说道：“姑娘有神明护体，我就直说了。我和娘子被柳仙抓了，起先以为死定了，今早醒来才发现又回来了。”

　　芫华自是不信有什么柳仙的，不过能确认一点的是他们确实是被抓了，按照之前这里人的遭遇，被抓后是不可能再回来，那么赖顺夫妻又是什么原因被放回了？

　　芫华上前闻了闻碗里的药渣，只是些伤寒药，“你娘子生病了？”

　　赖顺把药渣泼到墙角，用力甩了甩碗，叹气道：“不知是个什么地府地界，湿冷湿冷的，我娘子本就体弱，回家就咳个不停。”

　　“带我进屋瞧瞧吧。”

　　床上的妇人侧身躺着，脸色苍白，呼吸略有急促。双腿软绵的叠放着，右腿比左腿长出一截。

　　“只是感染了风寒，又受了些惊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单抓药，三天就能好个差不多。”芫华搭完脉，伸手示意笔墨。

　　赖顺露出难为的表情，摇头道：“我家...没有笔墨，平时用不着那玩意儿。”

　　“你说吧，我能记住。我娘子常年病着，那药吃起来就和吃饭差不多，我也算半个泡在药材里的人了，差不多的药材名我都听过。”这话听起来轻松，可背后的沉重也够压塌这个粗犷的汉子了。

　　开完药方，赖顺对芫华是千谢万谢。送到门口时，芫华顺口问了句，“你说你们被柳仙抓走，那他长什么样子？”

　　赖顺皱着眉头直摇脑袋，“那没看见，连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就一直昏昏沉沉的，除了能闻见霉味，感觉冷飕飕的，其他的都记不起来。”

　　事情听起来有些古怪，但人平安最重要，芫华忍住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从赖顺家出来走了一会儿，端方才忽的下冒出来。

　　“怎么样，二人可好？”
　　“你是刚从地里长出来吗？”端方跳脱的性子，常让芫华想跳起来锤他一顿。
　　“两人好好的，赖顺娘子受了点风寒。”

　　“那就好。”端方表情平静，没有一丝疑惑。
　　“你就不问问他们是怎么回来的，经历了什么？”
　　“哦，那他们怎么说的？”

　　端方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顺着芫华的话问道。芫华见端方毫无兴趣，停下脚步仔细的审视着，“你不对劲。”

　　“嗯？”
　　“你平时对一只陌生的猫都得瞅半天，怎么在这件事上却一点都不好奇？”
　　端方感到脸上投射的灼热，将头撇到一侧，说道：“我就是觉得猫比人有趣。”

　　这倒是个好回答，比起人心的弯弯绕绕，猫儿的心思敞亮直白。夜深如许，提灯在廊，比起幽深似海的曲径小路，一眼能望到的明阁小筑更容易让人停驻端详。

　　接上湘君后，三人像往常般结伴回家，平时他们三人回来最早，今日推门而入，周衍和沈枫骞已经坐在院子里了。

　　“你俩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端方问道。
　　湘君见盏中茶色不深，应是回来有一会儿了。
　　“我今日去老师家了，离这儿不远，索性就顺便过来了。”周衍说。

　　“学堂放了农耕假，老师只是上午过去理理教案，做下日常维护工作即可。”沈枫骞说。
　　“农耕假是什么？”芫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觉得颇为新鲜。
　　“春耕期间学堂给予学生的假期啊，”端方瞪大眼睛不解的说道，“你没放过？”
　　芫华两个腮帮瞬间鼓起，仰着头大声喊道：“没放过！我又没上过学！”

　　湘君轻按芫华的手腕，笑着说道：“我也没放过，”湘君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那时我一直在想，光着脚丫踩在泥土里，将手中的种子一粒粒播撒在田野里是什么感觉。它有松软的触感，湿润的气息，这是书中的颜如玉、黄金屋没法给予我的。”

　　“这么说来，我也没放过农耕假，”周衍啧啧的感叹，“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二位弥补遗憾的机会。我那广阔的田地，可以放任你们赤脚播种，如果干的好，农耕假也可以放的比学堂多。”

　　周衍这段话引得大家捧腹大笑，澄清的杯盏中映着一串串幸福洋溢的剪影。

　　几杯茶水下肚后，芫华才想起今日的遭遇，刚要说出，不免又吞回腹中，重新加工修饰，如此怪事得说的足够精彩才好。

　　“还记得消失的赖顺夫妇吗？”
　　“他们不是...”，“你别说话！”端方刚想说话就被芫华呛了回去。
　　周衍道：“嗯，记得。”

　　芫华快速扫视了众人，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回来了。”芫华的眼睛宛如个勾子，试图在每个人的脸上抠下来些属于听者的惊奇与感叹，她在等下一个回答的引子。

　　“你见到他们了？”湘君开口问道。
　　芫华郑重的点点头。
　　“那真是万幸了，可有说那几天是去哪儿了？”湘君继续问。

　　“这个就是怪异的地方，”芫华摆出算命先生知天命的架势，“赖顺说他们是被柳仙抓走的，但全程没有看到柳仙的样子，也不知道被抓到哪里。”

　　湘君感觉在听怪力乱神的画本子，干笑了两声道：“如果不是我们亲眼看到二人消失，还以为他们在沉睡中南柯一梦。”

　　除了湘君外，其他人都和端方一样，对这个故事的走向表现的并不积极。

　　芫华转向周衍说，“可是因为东主找了官府的人，将他们二人救了出来？”

　　周衍的确找了官府的人，可并不知道起了多大作用，只是比他们更早一些知道二人回来了而已，“不太确定，只是有人告诉我他们回来了，但是具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湘君与沈枫骞正对着，见他一直不怎么言语，便问道：“沈兄认为呢？”

　　沈枫骞好似已习惯湘君突然的问题投递，淡淡回道，“可能抓走他们的就是柳仙，有谁证明柳仙就是妖呢？而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柳仙是人是妖都无关紧要，能平安过活才最重要。”

　　沈枫骞身着一袭天青色直裰，如雨后初霁的天空，澄澈而纯净，他轻飘飘的语气好似吐出的一朵白云，在小院上空悬浮着，风动它就动，却不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