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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北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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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秦卫怒道。
除了盐铁所在的商局还有多半在太夫人手上之外,其他两大商局的掌柜包括下面的各级总管及仓库主事库丁等都在一个月前由他和秦安清换了个干净,且三令五申持有晋熙堂令牌的人可自由出入,不再由陈家掌管,这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卫上前去,“你是陈家的人还是谢家的人?”
“谢...当然是谢家的!”
秦卫:“北仓的所有人都换了,你是怎么继续待在这里的?”
“啊...我!”他转了转眼珠,继续装糊涂,“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谢大人让我过来的!”
裴玧白挥了挥手,“搜出钥匙,拖下去,关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几位护卫上前拽起看守便迅速拖走。
那人求饶的声音逐渐远去,其他几个人抖着身子纷纷避着裴玧白的眼神。
裴玧白,“现在把你们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干净,若是有不想说的,送到衙门去,开堂审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啊...这...”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通到底是被拖下去关起来好些,还是送到衙门里去好些。
好在还有聪明人,带头交代了几句出来,不过来来回回无非是些那看守如何如何混蛋,他们如何如何受压迫而不得已妥协的几句话。
直到最后,秦卫问他们新任看守去了哪里时,才又犹豫半晌后含糊其辞道:“似...似乎...”说话的人左右看看想寻求点支持,却发现身旁的人一个个都闪躲着不看他,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而他就这么结巴了半天,最后在秦卫的强压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似乎是被杀了...”
他说完后忙低下头,又颤颤巍巍地解释着,“但不是我干的,和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是在一个夜晚发现刑看守偷偷摸摸拖着一个人往林子里走,怕出什么事跟了一会儿才发现的,但是我看到那人的时候他已经歪着头没气了!真和我没有关系!”
裴玧白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面无表情地在这些人面前静静走了几步,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后把它紧紧攥起,然后像是没发生什么事一般温声问着,“你还知道什么事?”
他声音低,语气有些软,尽管神情淡漠,但因他周身气魄不凡看上去总有种翩翩君子的气度,加之他先前并未出手威慑,这样的裴玧白让这几个原本受惊不小的人脑子一热昏了头,竟误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于是纷纷绕过秦卫秦安,跪到他面前为自己求起情来。
“要我放过你们,当然可以。”
“啊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他只开了个头,几人便开始不断磕头感谢,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全都整上了。
裴玧白又露出一个唬人的笑,“别急,我还没说完。”
“看样子那刑看守算是这里的老大,那除了你刚才所说之事,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几人听了这话,默默相望。
裴玧白找了一个倚凳坐下,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开口,“没关系,各位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等。”
又过了一会儿,一人哆哆嗦嗦说道:“大人明鉴,小的是见过刑看守带了些人来此处,可当时他把我们全都轰了出去,我们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玧白:“带了些人?”
“估摸着...大概有二十来号人。”
裴玧白立马看向仓库,秦卫也暗道不妙,连忙从护卫手中拿过钥匙打开大门。
仓库内的各种货箱整齐摆放着,看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裴玧白观察了片刻,最后在一个角落停下,秦卫秦安收到他的眼神,二话不说上前撬开了他面前几个箱子。
而在箱子打开的那一刹那,面前的所有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空的!
裴玧白闭上眼,深呼一口气,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地转过身去。
“把那些箱子全打开!”秦卫叫来更多的护卫开箱。
而在这其中,一大半都是空的,里面的所有货物都不翼而飞。
“公子!”秦卫走到他面前,神色忧虑,“面前这一处的货箱,只有一小部分货物还在,其他都是空的。”
“啊!这这这!我们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跟着走进来的几位库丁慌得直直跪下去,“我们不经允许进不来这里,里面的货到底怎么了,我们是真不知道!”
“对啊对啊!大人您放过我们吧,我们真不知道!”
一连串的求情饶命声扰的裴玧白心烦不已,他一手抵着太阳穴,一手按着眉心,显然没有心情再听这些人的荒唐话,扬手招来护卫,“全部带走!”
“一个不留的送到衙门!”
等到眼前清净了许多后,最初那位声称要取货册的总管才姗姗来迟,还没开口说话便看到了那些空空如也的箱子,然后愣着神走到裴玧白面前,不知该不该把手里的货册交过去。
裴玧白:“这里面的情况你知道吗?”
孔霆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他心知此次差错非同小可,当下也不辩解,只是躬身一揖,“属下管理不当,酿成大错,请公子责罚。”
“你身为北仓总管,一个小小的刑看守,都奈何不得?”
孔霆如实答道:“刑看守是谢天明的人,而谢天明与陈家,也就是商局原来的大东家关系匪浅,权利滔天,我如今纵为北仓总管,也难挡其势,他以我家人性命要挟,我无力可为。”
裴玧白:“你如今说这么多,不白藏了你刚才那些小聪明?”
此人着实聪慧,他知道自己今日一来,谢天明那些下作事便肯定会暴露,但又不想引火上身,于是借取货册一事巧妙避过这一整个过程。
待解决完之后,自己再上前来坦白供认。
孔霆低头不语。
裴玧白站起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已经没有了意义的货册随意翻看两眼,然后失望道:“孔霆,你为护家人而自保,这没有错,但在其位谋其事,你既掌北仓印信,货物被私下转移没有及时告知,手下无辜丧命你袖手旁观,今日见我巡查于此又故作懵懂、明哲保身,这样的本事,若为官,你定能混个风生水起。”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人,你太明白何为趋利避害,看似是个什么都没有参与的局外人,实则早把算盘打个精妙,既想借陈家未来翻身的势,又怕得罪于我误你高升。”
面前的人头更低了些。
“你再寻出路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了。”
听了这话,孔霆绷紧的思绪一下子松了,但他的心气也再没有了,他知道裴玧白说的没有错,自己起初欣喜于执掌北仓印信,后明知为谁做事又忍不住思量权衡,想把每一个可能的机会都紧紧抓住。
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自作聪明也被贬的一文不值。
裴玧白转身离去,眉宇间的怅惘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越来越远的身影显得他愈发孤寂。
孔霆是他看重一路提拔上来的人,任用为北仓总管也是他亲自敲定的,可他却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个一穷二白时为了生活无比拼命的倔强小子,如今也会像磨平了棱角一般带着股令人生厌的圆滑。
他讨厌不真诚的人。
“秦安。”裴玧白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声音恢复往日的清冷,“将孔霆一同送到衙门,你亲自去,记住请大人封存好这些人的供词,未来兴许有大用。至于断案量刑,不必多言,他们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最多关上两日让他们长长记性就会放出来了。”
“另外,去刑部恳请大人借两位主事来此。”
“是,属下这就去。”
秦卫:“那公子,咱们现在?”
裴玧白敛眉,“刑看守是关在暗室中了?”
“对,就在主事厅的地下。”
裴玧白闭上眼睛,冷冷说道:“断他一只胳膊吧,送到谢天明府上。”
“这...”秦卫疑问,“这样他就会来吗?谢天明不像是个在乎自己手底下人性命的人。”
裴玧白:“来,他当然会来,就他最喜欢看热闹,我今日来此的消息怕是早都传到他耳中,他这会儿应是等不及来见我了。”
暗室内,刑看守被铁链拴在柱子上。
裴玧白坐在他对侧的座椅上,整个人都浸在阴影之中。
“你!你!”那人断臂的疼痛依然存在,却咬着牙满眼愤恨地紧盯着裴玧白,让人很难不怀疑一旦那扣着的铁链松开,他会毫不犹豫撕裂眼前的人,“你!你竟敢动私刑,谢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裴玧白声音淡漠,“你都敢杀人了,我断一只胳膊又算得了什么。”
刑看守狰狞的面孔短暂一顿,随即再恶狠狠地骂道:“都是些不中用的玩意,老子早说过只要他们投了谢大人,未来的好日子只多不少,没想到他们还是把我卖了!我呸!等着吧,谢大人一来,他们通通不会有好果子吃!”
“包括你!”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身体被眼前这人整成残废的痛苦中,肆无忌惮又一声比一声大的叫嚣着让裴玧白赔一对胳膊给他。
裴玧白靠在座椅上,有些头疼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有些懒怠地拖着腔调回,“行...我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裴玧白偏躺在椅背上,再不出一点儿声音,像是睡过去了似的。
刑看守吵嚷的声音更大,将所有难听至极的话一股脑全骂了出来,骂着骂着又洋洋得意道:“没了这批货,我看你这堂主的名头还能做下去不,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我们大人说了,过不了多久,你就得乖乖把收回去的东西全部还给他,到那时,你不跪下求个情兴许大人还不想接你这麻烦!”
“到那时,我一定要把你的胳膊、腿全砍了!!让你也尝尝残了的滋味啊啊啊!”
“哎哎哎?”他拖了好长的喊声忽然被打断,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走进来,指着被吊着的刑看守啧声道:“说什么说什么呢!”
裴玧白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