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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阿芷 再收留我一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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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芷呼吸一滞,在头脑未经思考时便下意识甩出手中丝带,而因为她手腕力量的改变和技巧性的一动,丝带在甩出的那一刻宛如一柄利剑直直抽到那人脸上。
与此同时,崔芷收回丝带再次旋身甩出,在勾倒墙边的几盏烛架后,凌空一振勾住梁上的一角使其红绸帷幔尽数落下遮住身后的数面铜镜。
片刻间,仅剩台下桌上的几盏灯烛摇曳,大厅渐入幽暗。
“啊!”
“怎么了!怎么回事!”众人眼前一暗,纷纷慌乱。
那人眼见不对,手里的动作在受到丝带的鞭打后微顿了片刻后再度抬手刺去。
但这短短的一瞬,崔芷却已跳下舞台,脚下几个翻滚便来到了裴玧白身旁,一手用丝带紧紧绕住他的脖颈,一手掰过手腕迫使他松力,进而反手夺过短刀抵在心口。
“大家快逃!有刺客!”在崔芷的这声喊声中,不知所措的宾客连忙转身逃命。
慌乱中,崔芷半蹲着压制住倒在地上的那人,在昏暗的烛火中抬眼看向裴玧白。
“要留命吗?”
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一动不动的裴玧白摇了摇头。
崔芷拿起刀,面无表情地深深刺入胸口,随后起身拉住椅子上的裴玧白快速向外跑去。
一路跑到街上,崔芷立马便甩开手没好气道:“你坐的可真稳当,刀都要刺入脖子了还一动不动。”
裴玧白没说话,只是抬手拿走崔芷脸上蒙面的金丝垂帘,然后脱掉身上的斗篷紧紧裹住崔芷。做完这些后,他重新拉起崔芷的手,沿着街边缓缓向前走。
崔芷再次甩开手,“裴玧白,别装傻,我问你话呢!”
裴玧白有些委屈,嘟囔着,“我就算动了也躲不开啊。”
崔芷面色难看,“谁要杀你?”
裴玧白摇头。
崔芷更怒,声音都大了不少,引得众人不住侧目,“不知道是谁,你让我不留命?!裴玧白,你耍我呢?!”
裴玧白瞥见旁人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摇了摇崔芷的衣袖,“先回家吧。”
崔芷不说话,像看傻子的眼神一样看着他。
那意思太过明显,裴玧白一秒就读了出来,这宛平哪里有他家?
“呃...咳...”裴玧白佯装镇定,清清喉咙作可怜样,“我如今是个没人要也没处去的人了,崔姑娘要是收留不了我,我就得去讨饭了。”
“你...讨饭?!”崔芷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
“嗯嗯!”裴玧白睁大眼睛肯定地点头。
崔芷无心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顺着他的意思浅浅玩笑道:“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路边的男人可不能捡。”
“我可不是什么路边的男人。”裴玧白重点强调,“我是你枕边的男人。”
崔芷无奈白眼。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捡过我一次了?”像是怕崔芷忘记似的,裴玧白靠近她耳边轻声开口,暖热的气息一遍遍扑向她的耳边,再次勾起了她的回忆,“我们初见,你就是扒开一群石头找到的我。”
“你当时说。”裴玧白的声音又低又柔,诱惑着崔芷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你当时说,‘这位哥哥长得真俊,被埋了岂不可惜。’”
崔芷低头咬着嘴唇。
裴玧白微微靠后了些,认真看着崔芷的眼神,“若我现在流浪街头,不就更可惜了,所以阿芷,再收留我一次吧。”
裴玧白的目光太过暧昧,让崔芷不得不就这么陷入进去,就像是初见那样,她对他的示弱和温柔从来都无法抵抗。
崔芷唇边扬起一抹弧度,笑意懒散却透出一股漫不经心的诱惑,她抬起双手揽住裴玧白的脖子,仰头悠然道:“那么裴公子是独自一人吗?秦卫秦安呢?”
裴玧白顺势收住崔芷的腰,一点一点沉浸入她的魅惑之中,虽未开口回答但也能很明显看出这两人现在有特别的任务在身。
崔芷靠近,更环紧了他的脖子,“啧,你又骗我,我就想你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沦落至此,说吧你派他们做什么了?”
“嗯...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以后若要娶你的话,没点家底可不成。”
崔芷瞪大眼睛,“你让他们去偷东西了?!”
裴玧白:“你想什么呢?”
“是你在想什么!”崔芷攥起拳头小小捶了捶他,“没了秦卫秦安,就你那左右手随便比划几下的功夫,早晚得一命呜呼。”
“那阿芷会让我一命呜呼吗?”
崔芷眼神玩味,勾起他的几缕发丝缠到手上,“或许会?”
“这样啊。”裴玧白神情哀伤,“阿芷这样对我,我太难过了。”
他有模有样地作无比伤心的模样,甚至隐隐啜泣,看上去真像是被她的话伤到的模样。
但崔芷不吃他这一套,拍了他脑袋一下然后放下手朝前走去,“惺惺作态!”
裴玧白跟在她身后,转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躲着我了?”
“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躲的,难不成...我再跑,你再追?”
“我再追。”
最后三个字两人异口同声,却是一个疑问,一个确定。
裴玧白继续道:“阿芷在哪儿我在哪儿。”
“还有一件事。”他拉住崔芷的胳膊让她转身面对着自己,“我没有要与别人成婚,阿芷不能冤枉了我。”
崔芷轻抿着唇,声音飘忽,缓声落下一句“哦。”
回到崔芷租的临时小院里,裴玧白逛了一圈后坐在椅子上略不满意道:“这么小,没你从前那个地方敞亮。”
崔芷抱着一团被褥来到他面前,重重堆在他身上,“还挑呢少爷,这是宛平,不比京城,您要是不愿去客栈,那就这么打地铺吧。”说完后便转身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儿?”裴玧白连忙追问。
“当然是回柳合苑收拾你的烂摊子啊!”崔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俯身环视了一遍裴玧白,最后指着他腰上的琉璃玉佩道:“可是贴身的珍贵之物?”
“自然不是,库房里多着了,阿芷若是想要,以后多给你——”裴玧白话还没说完,就见崔芷抬手取下玉佩放进了自己袖中,然后安慰似的拍拍他此刻略显空荡的束带,“既然如此,便用这个赔偿柳合苑的损失好了,裴公子乃正义之士,定然明白有损即偿的道理喽。”
裴玧白完全不计较,大方摆手,“尽管拿去!”
但此刻夜已深,崔芷独自一人出门实在让他有些放心不下,只是刚一开口表明自己要跟去的意图就被崔芷拒绝,“我去去就回,不会很慢,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我。”
“哦。”裴玧白的语气有些冷,但还是报着被褥坐稳了。
刚一回到柳合苑,崔芷就被冯妈妈和一众姑娘围了起来。
“金枝啊,你怎么样?”
“金枝姐姐你还好吗?”
“没受什么伤吧,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一定要说出来!”
崔芷站在中央,被众位姐妹推着左右观察了半晌,直到终于确定她没受伤后才安下心来,冯妈妈扯着她的衣袖抹着泪道:“金枝你可是把我吓死了。”
红梅再一旁补充道:“当时冯妈妈点了好几次人都不见姐姐你的身影,吓得站都站不稳了,总想着你是被刺客捕了去。”
“我真的没事。”崔芷一个个安慰着眼中浸满泪花的姑娘们,又是捏捏笑脸,又是拍拍肩膀的,见她们终于笑了出来后才踏实下来给冯妈妈解释,“此事说来,还是我牵累各位姐妹为我挂心了。”
“我在厅中见到了一位故人,正瞧见那刺客想要害他,于是才高喊出来借机在慌乱之中救我朋友。”
“对了。”她把玉佩放到冯妈妈手里,“情况紧急,我不小心打碎了几盏烛台,还有我朋友过意不去今夜宾客的帐,打算用这个一并赔了。”
冯妈妈惊叹这金镶玉佩的触感,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连连推拒,“这可不得了,几盏烛台罢了,更何况你为柳合苑带来的营收已是大利,我怎能收你...”
“冯妈妈!”崔芷打断她,很是坚定,“今日红梅妹妹初次登台的舞蹈因我而毁,还需要麻烦冯妈妈重新为红梅造势,以及各位姐姐今晚准备的舞曲都还没有开始,您若是不收,我怕是没脸再待在这里了。”
“不不,金枝姐姐,对我没有影响的。”红梅连忙开口,其他人也争相劝解,“不过是一场舞演而已,你的安危最重要。”
但听了崔芷的话后,冯妈妈思考片刻,最终紧握住了玉佩,“我明白了,这玉佩...我收了!”
崔芷回到家中时,屋内的烛火依然亮着,一走进去便看见裴玧白死皮赖脸地紧紧环住被子,快要把自己都埋进去似的,听见她推门的声音含情脉脉道,“都是阿芷的味道,打地铺也不错。”
“毛病!”崔芷斜睨他一眼,转身就走到内间,头也不回地拉上帷帘。
瞧见她眼眸中的嗔怒和帷帘后背对着的身影,裴玧白反而越来越觉得有趣,眼角的笑意越来越荡漾,他把褥子在地板上铺好,半盖着被子睁大眼睛望着屋顶。
“阿芷。”
崔芷正握着匕首的动作被他这冷不防一叫吓了一跳,手一颤差点掉落到地板上,还好及时卷进床铺才没发出声音。
“怎么还不睡?莫不是阿芷忧心我独自一人躺在这光秃秃的地板上?”
崔芷横眸一撇,哼哧一声甚是无奈。
她总觉得,裴玧白比起从前更加不正经了许多,在他身上哪还看得出当年那个翩翩公子丰神俊逸的模样,反倒像个十足的登徒子。
罢了罢了。
她低头敛眉,把匕首重新塞进枕下,长呼一口气清理出思绪中那些层层堆叠的怅惘,而后探身吹灭床前蜡烛,“就睡了,裴公子你还是先担心这小屋能不能保住你的小命吧。”
她放出狠话,“生死有命,再有下次,我可不会救你了。”
“好啊。”裴玧白却是无比淡然,“再有下次,阿芷可要跑远些。”
这人一唠叨起来就没完,崔芷闭上眼睛不再攀谈,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