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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崔姑娘 您真的要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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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芷走入凉亭,摸了摸陈默儿的外衫,觉得有些薄,“天气渐冷,容易生寒,默儿妹妹要好好看顾自己才是。”
陈默儿攥着衣袖边,默默点了点头。
崔芷见她还是少话,虽自己近日来因为南山的事情烦扰的疲倦,还是打足了精神引她的笑,“你还记得夏澄吧,他前些天被老将军捉回府里去了,如今只有些寻常口味的吃食,默儿妹妹你可别嫌弃。”
“啊不不。”陈默儿连忙抬头,“不会嫌弃的。”
“那...夏小公子怎么样了呢?”
“他啊。”崔芷提起忍俊不禁,“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屋里头了。”她放低声音,“听说与他相与的那位太师府家姑娘嫌弃他不清俊爽朗,老将军知道后断着他的食呢。”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从一开始想方设法地往外逃,到现在每日巴巴地求多顿吃食。”
崔芷说着笑出声来,陈默儿被她所感染,也没忍住心底的笑意,捂着嘴浅浅笑着,“可是...”她很是疑惑,回忆起那日见到夏澄的模样,“夏公子芝兰玉树,无限风华,不似那位姑娘说的不堪啊。”
崔芷也不知其中缘由,只解释道:“兴许是夏公子恰不如那姑娘的意吧。”
“噢...”陈墨儿低头思考,舒而发出感慨,“她真好,竟能由得自己对婚嫁之事作言语。”
崔芷瞧着她心情又低落了下来,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那裴公子不是这样吗?”
她一直没有抬头。
崔芷看不出她的神色,只听见她的声音一遍遍在自己耳旁旋转。
“裴公子明明心许于你,但裴家还是给他与别的女子定了姻亲,难道连他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婚事吗?”
正来放点心的双儿听到这句话,登时傻了眼,但瞧了瞧崔芷的眼色还是提醒道:“默儿妹妹兴许是听差了,我们公子哪里来的亲事。”
“嗯?”陈默儿的声音发着颤,“可这...可这是太夫人亲口告诉我的啊。”
“你们...”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真的都不知道吗?”
崔芷静静坐着,最初听到这话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脑袋像是忽然炸开了一般,无比晕眩,可稍过片刻就平静了下来,像是话里那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她笑着,拿起一块点心道:“不说这些琐碎事了,你尝尝这枣花酥。”
崔芷没说什么,但陈默儿却越发的不安,像是犯了多大罪似的慌忙站起,她掩着泣音,“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下...下次再...”她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完,不待崔芷说话就跑开了。
崔芷看着她跑开的身影淡淡道:“去给默儿姑娘撑上伞。”
等双儿回来后,急忙走到崔芷身前,“姑娘,您可别轻心了谣言啊。”
“你知道此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双儿晃了神。
姑娘是怀疑自己在瞒着她。
她慌忙跪下,想要澄清,却被崔芷拉住,“地上都是些泥水,你只管说知不知道就好。”
双儿发誓,“奴婢真不清楚,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我明白了。”她说:“把苏叶喊来。”
而同样,听了这话的苏叶也是一脸懵,摇头道自己从不知道这样的事。
苏叶向来统管她这院儿的所有事务,她若是不知道,那这院里就没人知道了。
她轻轻拨了拨盘子里的糕点,语气散漫,“看来咱们这院儿是被瞒了个彻底啊。”
双儿无措地看向苏叶。
苏叶想了想道:“姑娘,公子未亲自说明之事皆不可信。”
“信不信有什么的呢?”
“那陈默儿的样子,分明是受人之托才来此的,而目的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她们许是想看我发疯吧。”
崔芷面无表情,“但其实还好,我等这个机会,也等了好久。”
“啊?”双儿眼睛发直,“什么什么机会?”
苏叶一脸严肃,“公子尚在外边,姑娘可等公子回来细细询问。”
崔芷摆手站起,执伞走出凉亭,“我累了,先回房歇着了。”
子时三刻。
双儿在外间矮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卧室里传出什么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开始她以为是窗外什么野猫或者鸟儿,没怎么注意就睡了过去,但睡着睡着她突然想起苏叶晚间的话:
“今晚你在外间守着,姑娘听了这样的话,心中定然不好受,若发生了什么事,即刻来找我。”
想到此,她再也睡不下去,悄悄起身走进了内间。
一进去,便看见一个黑色简装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低头收拾着东西。
双儿睁大眼睛,目光一动,看到床上的一团包袱。
“姑娘,你!”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崔芷立即回头,眼神阴冷,发现是双儿后又平缓下来。
“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双儿一步一步微颤地靠过去。
崔芷笑着揉了揉她的发丝,看着她刚睡醒还肿肿的眼神打趣道:“睡不着觉,收拾房间?”
双儿很快从迷糊中缓过了神,看到她这一幕都快哭了出来,“姑娘...你是要走吗?”
“裴公子定然不会那样做的,你千万可别着了太夫人的道啊,有什么事情等公子回来再好好商量啊!”
崔芷三下五下绑好包袱,没什么所谓地开口道:“这可不成啊,我实在是被伤透了心,他既已定亲,我怎么好再待在这里呢?”
她歪头笑着,“哎呀,到时候我站在新娘子和新郎面前,总不能真的祝他们百年好合,多生贵子?”
“再者?”她起了歪心思,“要让我坐在正堂,受裴玧白跪拜,那也实在不错。”
双儿听着她这一句一句的玩笑话,心下更糊涂了。
她看不明白。
崔小姐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那句话。
但她还是上前拦住了崔芷。
毕竟在不在意的,她不需要知道,裴公子知道就好。
她得为裴公子留下崔姑娘。
崔芷终于正经了起来,“实话告诉你吧,我恨极了裴家,自然对他也是。”
“我也讨厌他一句一句地逼问我,试图来掌控我,控制我,甚至在他自己都藏着秘密的情况下。”
双儿看明白了崔芷这是下定好了决心,凭自己根本拦不住她,只好转身朝门外跑去,“苏——”
但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上去伸个胳膊都没什么力气的娇小姐,此刻会在她身后利落地给她一手刀。
但她的惊讶就那么一瞬,随即便倒了下去。
崔芷揽住她缓缓放下,心中默道:谢谢你,双儿。
我身边也曾有一位像你这样可爱的丫鬟,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喜我之喜,怒我所怒。
可我却没有保护好她。
我现在要回去找她了。
如果我可以把她带出来的话,希望再见你时,我们可以一起成为朋友。
从燕京向南山走的一路并不艰难,她这次倒是做好了准备去面对墨堂的人,但不如她想,她没有见到半个墨堂的人。
她一开始也紧张地盯着四周,以防突然窜出来什么人丢掉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小命,但一路走下去,几乎没有什么可引人注目的东西。
就连人影都没有遇见一个。
这实在有些不对劲,尽管南山偏远,但附近到底还是有几个镇,怎么会没有人。
到了南山山脚下,已不再好骑马,崔芷下马步行。
“咔嚓。”
没走几步,她脚下就踩了什么东西。
夜半无光,她只能停住脚步蹲下去去看,发现是一个系了红飘带的令牌。
她蹙眉,这令牌制作精良,半刻虎头暗纹,半坠红珠。
像是墨堂的令牌。
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令牌上缠了红带。
她想起南山,想起温世颜那家伙头上的红发带。
崔芷把这东西收入怀中。
墨堂与南山。
裴家与墨堂。
她努力想找出崔家被灭门后那一日,自己在大火中是如何被发现,又是如何在一个闷棍之后再度醒来身在南山的记忆。
可是那些画面都太过久远模糊。
她什么都翻不出来。
她只能静静猜测,他们之间到底都有什么联系?
她继续向前走去,在体力终于到达她所承受的临界点时,看到了曾经那个最熟悉的地方。
南山乐坊。
这里和从前一样,依然静悄悄的。
崔芷推开大门,往里走。
这里曾是个巨大的庭院,虽看上去静谧,但温氏一族人到底还是在此居住,因此各处都该有生活的气息,可此时令她奇怪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已荒废,没有任何还在生活的迹象。
离开了?
崔芷试图在脑海中重绘他们举家搬迁的画面。
可温世颜为何没有告诉她?
一切都安静的太过诡异。
她摸了摸手腕处,注视着眼前一座座荒废的房屋陷入沉默。
她不清楚阿紫和其他几位姑娘是否还在这里,但她既已到了这里,就必须摸查清楚。
她不能再放过她们还在这里的一丝可能性。
崔芷不清楚藏着她们的那座地下空间在何处,只能一个一个试探。
但连夜赶路的疲惫和身体长时间未操劳的倦意一同袭来,让在黑夜中摸索的崔芷几乎没有了行动力。
因此,她刚在房间里寻到一个坐榻,便毫无抵抗力地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窗外已有渐渐的亮色。
她揉了揉肩颈,缓解身上的酸痛,顺便四处观察屋内的陈设。
房间里依然半暗着,但她左右看了看,所有的东西竟都格外的崭新,没有一丝脏污,并不像是长时间搁置下的状态。
甚至放在她桌前的茶壶和杯盏,都看不出丝毫灰尘。
她抬手拿起一个观察。
难道还有人定期清理着这里?
“铛——”
崔芷手没拿稳,杯子砰的一下掉落。
紧接着崔芷突然一怔,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僵硬着身子慢慢转头。
她瞪大双眼。
窗户外是一个扭曲到变形的脸,正背对着渐亮起的天色向屋内的她微微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