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东刘

1、第一章

　　“悲伤可以如此安静，如潮水漫过天际，徒留整整一夏的窒息。该如何证明，当爱悄悄逝去，该如何地证明……”
　　“欢喜可以如此莫名，如枫叶火热地荼毒了整个秋季，却一下腐成冬泥。该如何证明，当爱悄悄逝去，该如何地证明……”
　　莫瑞打开收音，里面传来女歌手沙哑而缠绵的吟唱，他微微一怔，然后开动车子，转弯、直行、提速。熙攘的车道，被橘黄的路灯映照得朦胧而暧昧。
　　与谭敛的那次照面，已是四天前的事。
　　那日学校聚餐，吃完饭后便一起找个了个地儿唱歌。由于先前喝了点酒，莫瑞觉得胃里翻腾，便去卫生间里吐，心想吐完了便会好受。可出了卫生间，更觉得脑袋晕糊，他们的包间226，他却迷迷糊糊地推开了266的门。只见几名男子散坐在沙椅上，其间还有几位身姿曼妙的女人。莫瑞一愣，心知走错了包厢，也顾不上细看，连忙低头道歉。正想离开，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叫住了他。
　　“莫瑞。”
　　莫瑞惊诧地回头，正看到那个人从沙椅中站起，缓缓走到他的眼前。莫瑞觉得自己当时十分滑稽，重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带一点的矜持。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又是在做梦了。
　　可那个左脸颊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颗小小黑痣的人，正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嘴角噙着笑，两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就那么望着他，然后牵动嘴角，淡淡地说，“好巧。”
　　莫瑞一阵恍惚，仿佛两人相隔的时光在这一瞬都劈头劈脸地打下。
　　“哦……好……好巧。”
　　好像说了这句话就落荒地逃了，只记得夺门而出的时候听到一声刺耳的笑。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莫瑞缓了缓神，拿起手机一看，是林平，便按下了接听键。
　　“相公，歇了没啊？”莫瑞对林平这样的称呼甚是头疼。
　　“没，在路上呢，学校加班。”
　　“状态不佳啊，今天课很多？”
　　莫瑞无声地笑了笑，“恩，刚下班。”想了想又问，“林平，你这差要出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爽朗的笑声，“难得相公你如此念我，娘子我这就快马赶回！”
　　“不是我念你，是我们班的黄老师念你，你再不出现，我就真成了他的假想情敌了。”
　　“黄老师？哪个黄老师？”林平似乎不太明白。
　　“就是和我搭班的数学老师啊，那天你来找我不是还和他聊了好久？你走后他又和我聊了好久。”
　　“哈哈，”又是一阵欢快的笑，“相公，你不用太有危机感，娘子我心里只有你！”
　　“你啊，”对待林平，莫瑞只有无奈，“黄老师人不错，我们学校好几个女老师都瞄着他呢，和你身边的那些禽类不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然后就炸了开来，“怎么说话呢你！就我身边的是禽类，你那儿的都是栋梁？！”
　　莫瑞想想自己的措词，是有点不合适，“我不是这个意思，黄老师真的不错，不想你错过。”
　　“错过？该错过的老娘我早错过了！”
　　不等莫瑞说话，林平就啪地一下把电话给挂了。莫瑞只觉得她这一顿火发得有点奇怪，又想想才有点明白，可能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
　　开了车窗，莫瑞单手点了根烟，也不抽，就那么夹在指间，手腕搭在方向盘上，让它慢慢地燃着。淡淡的烟味从车窗散去，莫瑞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该错过的早错过了，再想有什么意思。
　　莫瑞到家的时候收到林平的短信：知道你是为我好。周二便回，晚安。
　　莫瑞笑了笑，这丫头，连忙回了过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晚安。
　　信息发过去，莫瑞却是一夜辗转。

　　第二天顶着黑黑的眼圈进办公室，邻座的李老师笑着说，“莫老师，脸色不好啊。”
　　莫瑞笑笑，“昨天家里空调坏了，热得没个踏实觉。”
　　“我才没个踏实呢。”一旁的小林老师摇着头哀叹道。
　　莫瑞知道她说的是班里学生早恋的事，安慰她道，“家长都同意了，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什么睁只眼闭只眼？”隔壁进来借拖把的刘老师听过了半句话，有点好奇地问。
　　一旁热心的李老师连忙接过了话，“小林老师班里的一对学生早恋，你猜他们家长怎么说？”
　　“怎么说？不会直接动用武力给镇压了吧？”
　　“那倒好了，”李老师摇了摇头，“人家连面都不露，直接在电话里说，双方家里都认识，对对方的孩子也很满意，准备高中毕业就给他们订婚，劳烦老师关心！”
　　“啊？”刘老师不相信地看向林老师，“不会吧，哪个孩子啊？”
　　“薛东和李妙。”
　　“他们啊。”刘老师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旁的林老师皱皱眉，有点委屈的样子，“你说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怎么就那么放任他们？转眼就升高三了。”
　　“算了算了，”刘老师拍拍她的肩膀，“人家不在乎这个。”
　　莫瑞拿起课本，打了个招呼就去了教室，今天第一堂是他的语文。走的时候办公室里的老师还在劝小林老师，莫瑞想起自己刚进校的时候也是这么地较真，后来发现这个职业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教书匠而已，什么灵魂的工程师。一个高考就把□□给搓揉扁了，哪顾得上形而上的灵魂。

　　下课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黄老师，二班的英语老师黄敏正对他说着什么，三人擦肩而过，相互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后来没过几天就听办公室的老师说，两个黄老师谈上了，看年龄估计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有喜酒喝了。大家都挺替他们高兴的，莫瑞高兴之余不免替自家的林平伤感。多好的小伙子，愣是让人捷足先登了。
　　这样一来，莫瑞就特别想听听林平的声音，找了空挡出了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相公，娘子正忙，有事快说。”
　　电话一通莫瑞就后悔了，这是在干啥啊，那丫头缺心少肺的，记不记得黄老师还是个问题。
　　“没事儿，骚扰骚扰你，努力工作吧！”
　　电话那头立马就挂了，看来真是很忙。
　　莫瑞有点无趣地挠了挠脑袋，想想还是回办公室吧，一转身却看到楼梯拐角处两个纠缠着的身体。准确地说是一个女生正坐在楼梯的扶手上，一个男生倾身抱着她的腰。女生的脸整个埋在男生颈子里，有点微喘，两只手紧攥着男生的手臂。
　　“老师，您“骚扰”到我们了。”
　　莫瑞一怔，这才发现那个男生正看着他，嘴角竟还撇过一丝轻佻的笑。
　　“你们……”
　　那个男生闻言挑了挑眉，莫瑞想了想便说，“继续。”
　　出了楼道口莫瑞才觉得脸热，这实验楼平时是不大有人来，看来自己真是“骚扰”到那小两口了。正想提步离开却看到一个孩子快步朝这边跑过来，莫瑞连忙喊住，提高了嗓子问：“同学，跑这么快去哪里？”
　　“老师好，我们上化学课少一根试管。”那孩子说完了就要往楼上冲，莫瑞连忙拦住，扯了嗓子说，“是哪个化学老师啊？”
　　“高二一班的吴老师。”那孩子说完又冲，莫瑞只能又拉住，“上面的门关着呢。”
　　“没事儿老师，我有要钥匙。老师再见！”那孩子说完就蹭地一下上了楼。莫瑞想，楼上应该散得差不多了吧，于是就朝办公楼走去，实验室二楼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
　　“薛东，我们走吧，体育老师该点名了。”
　　李妙拉了拉薛东的手，有点担心的样子。薛东拍拍她的脸说，“不要怕，宝贝儿。”
　　李妙立刻红了脸，“你怎么总没有正经。”
　　薛东笑了笑说，“小妙，你总是这么可爱，让我怎么正经？”
　　李妙瞪了他一眼，转身下楼，薛东往远处又望了一眼，觉得这个老师有点意思，然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