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
-
凯莉放下船锚，收起风帆，提着行礼走下了雏菊号。
当双脚踏上罗格镇的土地时，一股莫名的颤栗席卷她的全身，在她神经末梢如电流般窜动。
我不喜欢这里……
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眼前密集的人群更是让她觉得反胃，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干什么的，一想到这个她心中就升起滔天的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大开杀戒，把这些跑过来围观的人群统统杀个一干二净！
她想见到血流成河。
可惜，为了确保这场对海贼王罗杰的公开处刑顺利进行，前不久才丢了大脸的海军和世界政府投入了极大的力量。
当她冷着脸从码头往城镇走的时候，除了那些被她姿容吸引的目光之外，她还能感受到有许多到监视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身上。
这些都是cp组织的小老鼠，她全部都无所谓，但海军那边派来了卡普和战国两位，对她而言威慑力确实是足够了。
毫无疑问，海军是以罗杰团全体跑过来劫狱为标准在做准备！
但海军想多了，事实上罗杰团只来了三位实习生……
感受到旁边有人向她投来的火热又锐利的目光，凯莉厌烦地将头顶的帽子往下压了压，用宽大的蕾丝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加快脚步往约定的旅馆走去。
还没靠近旅馆大门，凯莉就看见了那熟悉的、热烈的一抹红色，在视野里活泼地跳跃着。
一瞬间，周围的色彩似乎都开始变得鲜艳，烦闷躁郁的心情也被重逢的喜悦和快乐挤走了。
至少在此刻，她感到了久违的快乐。
“凯莉！”
“这里，我们在这里！”
香克斯和巴基也远远看见了她，又蹦又跳地朝她挥手。
香克斯头上戴着那顶熟悉的草帽，上身穿一件白衬衫，敞开了胸前的口子，下身是一条条纹长裤，腰间别着一把西洋剑。巴基头上带着一顶软帽，蓝色的长发扎成马尾，赤裸的上身披着一件红衬衫，露出赤裸的胸膛，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的。
凯莉甚至连一秒都忍不了，身形一闪就用瞬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两位少年的面前，然后伸出双臂一边一个将他们狠狠抱住，久别重逢的三个小伙伴紧紧拥抱在一起。
一只手搂着巴基从身体上分离出来的脑袋，将脸埋到一年多未见长得比她还高的红发少年的肩窝里，凯莉闭上眼睛：“我好想你们！”
两个少年殷勤地帮凯莉提着行礼回到旅馆的房间里。
凯莉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和灿烂的阳光，然后将窗帘拉上，将打探的视线隔绝在外面，略有些狭小的旅馆客房陷入昏暗之中。
站在窗户前，凯莉看向香克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真的很漂亮。”
“哈哈！你知道的，我当时在那个地方最不缺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穷得只剩下贝利啦。”香克斯挠挠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小心地打量许久未见的少女。
14岁的少女亭亭玉立，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慵懒地披在肩上，发丝间隙露出耳朵上带着的一对小巧的蓝宝石耳环，身穿一条雪白的长裙，腰侧挂着剑，头上像贵族淑女一样带着宽沿的蕾丝帽，帽檐下露出一双明亮的黑眼睛。
令香克斯惊讶又欣慰的是，她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担忧的那样悲伤和憔悴。
这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看到罗杰船长将要被处刑的消息时，他最担心的就是凯莉了，还好凯莉似乎远比他想的更坚强。
“虽然我没有把它戴在身上，但我其实很喜欢。”凯莉当然看得出那份礼物是不是用心。
她喜欢那支别出心裁的宝石胸针，就像喜欢香克斯曾经送给她的草编的蚂蚱…不对，是草编的萤火虫一样。
香克斯又问：“凯莉，我有办法让你与罗杰船长见一面，要去吗？”
凯莉摇头拒绝：“不了，其实我已经见过爸爸了。”
巴基嘲笑道：“看吧，香克斯，你那天龙人的特权也不一定管用啊！我们凯莉可是悬赏20亿的大海贼，想要做什么自己就能够做成！”
香克斯并不意外，和过去一样揉了揉凯莉的发顶，笑道：“这样啊，那更好了！我看到那天的新闻真的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想要劫狱呢！还有，巴基，我都说了我不是天龙人了，最多就是让海军给我一个面子，办点小事而已。”
“切。”巴基嫌弃地撇嘴，看上起一点也不信香克斯说的话。
“怎么，认亲不顺利吗？”凯莉担忧看了过去。
香克斯微微偏头躲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窗帘外透进来的光束上：“还行吧，我见到了亲人，我爸爸和我的兄弟，他们是费加兰度家族的，但……你懂得，我不太喜欢那里。”
在凯莉关切的目光下，香克斯抬手压了压头顶的草帽，帽用檐的阴影遮住了自己上半张脸，“不用担心，我已经回到了大海上，以后会是一名海贼。”
凯莉情不自禁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还来不及问就被香克斯非常自然转换了话题，将这个感觉暂时忽略了过去。
“你见到罗杰船长时，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当然。
爸爸说，他要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
“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就给你吧，去找吧！我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那里！”
凯莉和香克斯、巴基一起挤在人群里，亲眼看着处刑台上的罗杰笑着说出了那改变世界、拉开大海贼时代序幕的话。
砍刀落下，鲜血染红了凯莉的眼睛。
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香克斯一只手按着头顶的草帽，早已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另一只手将凯莉用力抱紧，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口，让她不要再去看处刑台上的场景。
凯莉此时几乎不能站立，如果没有香克斯此时她一定已经瘫倒在地上。
几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了头顶、面庞，唤醒了凯莉的神志，仿佛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面。她开始缓缓地吸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感受到眼眶的湿润，用尽全力让泪水不要落下。
不，她不能哭！
凯莉想起罗杰对她说过的话——凯莉，不要哭泣！
明明她对这一天已经做了这么多、这么久的心理准备了。
从四年前罗杰第一次确诊不治之症开始，从罗杰和她谈论死亡话题开始，从一年前克罗卡斯说罗杰只有一年寿命开始，从罗杰不告而别开始，从推进城见最后一面开始……
明明……明明本来已经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了！
但还是好痛……
她顺着香克斯的身体逐渐滑落，跌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发出已无声的呐喊，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远远超过当初被巴|雷特打断全身骨头的疼痛——像是生命的一部分死去了一样。
“嘀嗒……嘀嗒……”
不知道何时，天上飘来一片乌云。
罗杰被处刑时还是阳光灿烂的，现在却开始下起了雨，仿佛世界在为这个男人的离开而哭泣。
凯莉仰起脸，放任冰凉的水顺着脸面庞滑落，她知道，那只不过是雨水罢了。
下雨后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香克斯和巴基一起把凯莉扶了起来。凯莉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抬头看向处刑台，挣开了两个男孩的手，逆着人流举步走了上去。
“血……血天使！”处刑台上的两名海军已经认出了她，紧张的举着砍刀，双腿颤抖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处刑台的边缘。四周维持秩序的海军们纷纷举起了枪，对准正旁若无人往上走的凯莉，但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抢。
“把枪放下吧。她是来收尸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她起冲突。”有个声音响起。
战国双手抱臂，站在高处俯视处刑台。
虽然罗杰这个混蛋狠狠摆了他们一道，但是现在与罗杰之女再起冲突只会更加得不偿失，还不如集中力量处理后续可以预见的惊涛骇浪。
“是，战国大将！”海军们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枪口，敬畏地看着凯莉抱着尸体消失在了处刑台上，原地出现一枚金色的水晶，下一刻，水晶无声地碎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雨中。
凯莉来到海边一处无人的礁石滩，将罗杰遗体放下。
罗杰死的是笑着的，直到现在他的嘴角都带着明显的笑容，身体残留的些微温度正在被雨水一点点带走。
雨越下越大，淋湿了凯莉的衣服，胸前沾上的血顺着衣服的纤维晕染到了她全身。但现在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多狼狈，只是跪在地上自顾自地整理罗杰的遗容。
过了一会儿，她身后传来脚步声，香克斯和巴基到了。
香克斯快步走到凯莉身边，先把头上的草帽拿下戴在了凯莉头顶，帮她挡住雨水，目光才落在罗杰身上，狠狠喘了一口气，抽噎了一下：“凯莉……罗杰船长！”
“嗝！呜呜呜，船长啊……嗝！”巴基一直在哭，哭到打嗝，上气不接下气。
“香克斯，巴基。”凯莉没有抬头，“帮帮我。”
三个人齐心合力，把罗杰的尸体放在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小船上。凯莉深深看了罗杰最后一眼，然后不舍地闭上眼睛，将小船点燃，往海里轻轻一推。
燃烧的小船带着罗杰，乘着海风和海浪，逐渐驶离岸边，岸上三个突然长大的孩子并肩而立，在大雨中目送他们的父亲、船长、领路人离去。
许多年前，年轻的罗杰也是从这个岛起航的……
“船长会喜欢这个葬礼的。”香克斯喃喃自语。
凯莉没说话，双眼朦胧地注视着小船燃烧到尽头。
她想起罗杰曾和她说过，死后要变成自由自在的浪花——如果把葬礼放在海上就一定会变成浪花吧！
这些轻柔拍打着她的浪花，有没有一朵是爸爸呢？
凯莉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香克斯领着回到旅馆的，只记得香克斯的手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淋着雨，一直走。
香克斯的手很有力，很温暖，很有真实感，牵着她那飘摇的神思，像牵着风筝的线。
回到旅馆，香克斯一把将凯莉推进了浴室，“凯莉，你快去冲个凉，换一件衣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凯莉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身上终于没有那么冷了，她一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走出去，还没见到人，就先听到了巴基愤怒的质问。
“香克斯，你说过的啊！我们要一起乘自己的船再去一次拉夫德鲁，明明我和凯莉都愿意支持你成为海贼王！”巴基嘶吼，“我们当初说好的，你来当船长，凯莉可以解读历史文本，我负责找宝藏。”
什么意思？
凯莉愣在原地，一种不详的预感浮现，像一只阴森的爪子死死抓住了她的心脏，刚刚感受到温暖的身体再度浮现出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啊。”香克斯的声音。
凯莉心里一松，轻轻吐出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才走出去看着对峙中的两个少年，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原来你们在讨论这个呀！这段时间我有认真的考虑我们的海贼团，起了好几个名字，还设计了海贼旗的样式。你们觉得红天使海贼团这个名字怎么样？天使代表我，红色既能代表香克斯的红发，也能代表巴基的红鼻子，我们三个人都在上面。”
凯莉小心翼翼地用试探的眼神看少年们，香克斯逃避似得躲开了她的视线。
往常如果有人提起巴基的红鼻子，巴基一定会非常生气，像个点燃的爆竹一样炸开，但这一次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咬牙切齿地怒视香克斯，“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少女转头看红发少年，露出近乎于哀求的表情：“香克斯……”
“因为一些原因，我改主意了。”香克斯躲避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拉夫德鲁，我可能……暂时不打算去了，但是我还会继续做海贼。”
“你说什么？”凯莉不敢置信，“不要开这种玩笑！”
香克斯低着头，草帽遮住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挣扎的表情。他不自然地抬起右手用力抓着自己左臂，五根手指深深抠进肉里，仿佛要将上面的皮肉都生生撕下来，五条血流浸透了袖子缓缓往下流淌。
半晌，他只是颤抖着说：“对不起……”
最终，线还是松开了牵着的风筝。
她才不要对不起！
凯莉此时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全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似乎是在尖叫。
“叛徒！！！”
爸爸将自己草帽给了他，爸爸曾经那样期待和信任他，说他是命运之子……
曾经他们在月亮下的约定，在拉夫德鲁时说好的旅行，过去幸福的回忆此时却变成了刀子，在她身上凌迟。
背叛感像是恶毒的火焰灼烧她的心脏，愤怒和痛苦几乎将她逼疯。
凯莉忍无可忍地想扇香克斯一巴掌，但她还是本能地下不去手，手掌越过香克斯的脸，擦着他湿漉漉的红发，落在后面的墙上。
极怒之下，凯莉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量，旅店的石质墙壁像豆腐一样开裂，粉碎，坍塌。
风和雨飘了进来。
雨水被吹到了凯莉脸上，再次帮她遮掩泪水的存在。她飞快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再飞快地冲了出来，手上提着罗杰的剑。
随手摘下头顶那顶意义深重的草帽将其甩到了红发少年的身上，然后她一言不发，像是脱了线的风筝一样，丝毫没有留恋地从墙壁的破口跳了出去，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风和雨之中。
“凯莉！”
身后传来呼唤，她权当听不见。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和罗杰、和香克斯有关的人，因为太痛苦，恨不得连回忆都不要有！
旅店里，巴基满怀愤慨地一拳锤在香克斯的脸上，然后他呸了一声，“香克斯，罗杰船长当初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也走了，你自己当你的海贼去吧，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凯莉的面前，看到你的脸就恶心。”
“巴基……”
“走开，你忘了吗，你还弄丢了我的藏宝图！”
挥开香克斯挽留的手，巴基同样转头就走，和凯莉一样从此消失在雨夜里。
消失在了香克斯的视线中，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