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女鬼》卯时煎雪

30、谢谢你爱我

　　狭小的房间里，陆昭云和沈玉和衣并肩躺在并不宽敞的床上。

　　“你见到婆婆了吗？”陆昭云轻轻翻身，面对着沈玉。

　　“嗯，用刀换的。”沈玉轻轻苦笑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只停顿了一会又说，“她让我别管她。”

　　陆昭云听闻此言，沉默不语，她不忍心对沈玉说出婆婆让她转述的话，更不忍心说她看婆婆的情况并不乐观，黑暗中她静静地听着沈玉在她耳畔呼吸的声音。

　　作为熟悉法律的现代人，即使是想要杀人的穷凶极恶之徒也该等到官府来捉拿，不该自己动手，只是现在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也想过不该动的念头。

　　陆昭云虽知洋金花、乌头之类的含生物碱的植物大剂量能导致人死亡，没想到她所学的是救人之法，竟有一天会想用来杀人。只是这些东西如今她们都被困在张府，也得不到。

　　如此一来，似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巧姑身上了。她相信巧姑定会替她去报官，最晚明日的仪式开始时，官府也该来了，她只要拖到官府来就行了。

　　“阿玉，我有一个办法。”陆昭云犹豫了一下，在黑暗中脆生生地开口，有个想法从她来的路上就在脑中浮现了，她在脑海中演练了百遍千遍，她却不敢和沈玉说。

　　“什么？”沈玉扭头看她，陆昭云身上那股槐花香味让她心安，像回到了在九华观什么都不用想只躺在槐树下的时光。

　　“你拿着这个，先拖住他们，我趁乱去带婆婆出去，把婆婆安顿好之后，我会回来放火，不愁没官兵来抓我，到时就有救了。”陆昭云把匕首从怀里掏出来，塞进沈玉怀里。

　　沈玉摸着还带有着陆昭云体温的匕首，其实要说拖延时间，她也没有把握在那么多的情况下撑到官兵来，但是拖延造成混乱让陆昭云带婆婆走的时间她还是有把握争取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你好聪明，昭昭。”沈玉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聪明吗？”陆昭云笑盈盈地握住了沈玉的手。

　　“是因为李伯母把你生得聪明。”她的手有些冷，沈玉愣了一下便用力地回握住了她的手，边暖着她的手边说。

　　“你也很聪明啊，小阿玉。”陆昭云被沈玉逗笑。

　　两人在黑暗中牵着手，笑了一会，凝重的氛围又将一切恢复平静。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陆昭云说完手肘撑起上半身，脸靠近沈玉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为……我？”陆昭云的鼻息像羽毛轻扫过沈玉的脸颊，这片羽毛便在她内心掀起惊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是啊，很感动是不是？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计划，知道了吗？”

　　“那你的时空里，有我吗？”

　　陆昭云的内心泛起一阵苦涩，比起和沈玉共度的时光，她更想沈玉不必度过那独自飘荡的千年，她不忍辜负沈玉那双因期待答案而清亮的眼睛，短暂地犹豫后她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昭昭，谢谢你，谢谢你来爱我。”沈玉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欣喜，像枝头新绽的槐花，在句尾处挑起一个轻盈的弧度。

　　陆昭云的心不由地快速跳动起来，像有一只破茧之蝶要飞出一般，她心底泛起苦涩的甜蜜，她本想劝沈玉若有不测发生，不要执念过深，却猛地想起之前和沈玉的聊天。

　　“如果你有一心爱之物丢了，你会怎么办？”
　　“即是心爱之物，那定要寻回啊。”
　　“如果找回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呢？”
　　“能找到就好了，弄丢了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丢了就丢了不行吗？”
　　“心爱之物怎么能说丢就丢？”
　　“算了算了，你太犟啦！”

　　“应该是我谢谢你。”记忆中执拗不肯退让的沈玉和现代冷静自若的沈玉的脸都和眼前的面容重叠，陆昭云无奈地笑笑，在她的额头落上一吻。

　　长夜漫漫，各怀心事的两人却没有再聊天，只在寂静的夜里共享着彼此的呼吸。

　　第二天沈玉醒来时，陆昭云已经坐在桌前，从她的角度看不见陆昭云在做什么，她赶紧穿了鞋走到陆昭云身侧，陆昭云用匕首刻完了木簪的最后几刀，正在打磨修改细节。

　　“真没想到，这么丑的簪子原来是我刻的。”陆昭云看着成品果然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无论她怎么修改打磨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变化，她不由得嘟囔感叹。

　　“原来还有你不擅长的事情。”沈玉看着陆昭云手中其貌不扬的簪子忍不住打趣，她这么早起来竟然在刻木簪。

　　“很丑吧？送你的。”陆昭云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

　　“很漂亮！”沈玉的眼睛却亮了，低下头示意陆昭云为她簪上。

　　“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陆昭云不免嘟囔吐槽沈玉的变脸速度，还是为她簪进了发髻里。

　　“谢谢昭昭，这是定情信物吗？”沈玉眼波流转，看着陆昭云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落上一吻，“我很喜欢。”

　　陆昭云沉默不语望向沈玉，那双杏眼明亮似她们初遇时的样子，她长发披散着，只上半部分头发用发簪挽起，便是初遇沈玉时她的发型了。只是此刻她们对视的眼中却满是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沈玉自知凶多吉少，她有些贪恋地看着陆昭云，只是她看不到陆昭云内心比她更剧烈的波涛汹涌。

　　沈玉双手放在陆昭云的双膝上只一直看着她，没有任何防备地被陆昭云用腰间用作腰带的布条捆住了双手。

　　“昭昭，你做什么？”沈玉有些震惊，想挣脱开双手却已经被捆死，陆昭云没有回答她，只继续将布条多缠了几圈确保牢固才停了手。

　　沈玉的这间屋子确实没人把守，想来张家想的是，只要控制了沈婆婆，情愿交出武器换见她一面的沈玉自然不会丢下她逃跑，这样的安排倒是给了陆昭云转圜的机会，张家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陆昭云昨夜就已经入了府。

　　“待会被人听到了，我们就都走不掉了。”陆昭云见沈玉仍挣扎不停，食指抵在沈玉的唇上，示意她安静些。

　　“昭昭，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好不好？你别做傻事……”沈玉压低了声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在被陆昭云绑住时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陆昭云想做什么，却还是一遍遍地向她求证。

　　陆昭云没有理会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铺在桌上，又拿起匕首刺破了手指，不顾沈玉的挣扎劝阻，用血在衣服上画下了从沈婆婆房间到后面的简易地图，她想和沈玉讲解一下，沈玉却仍是嘴上说个不停，她只好割了块外套塞进了沈玉嘴里，堵上了她的嘴。

　　她看着沈玉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打湿了衣衫，强忍住情绪，一手揽住沈玉的脖颈示意她冷静下来听她说，哪里有树可以翻墙出去，以沈玉的身手一定不是难事，打晕了后门的小厮，再带沈婆婆出去。陆昭云食指上还未干的血迹染在一起沈玉的后颈正中间。

　　“你答应了要听我的计划的，计划没变，只是分工换一下更合适，我也更安心。”陆昭云见沈玉哭得撕心裂肺，用手指轻擦她脸上的泪。

　　沈玉仍是不停地摇头央求着陆昭云，陆昭云叹了口气，套上了红色嫁衣。她的身影在沈玉的泪眼中氤氲成一片红色。

　　算来时间也快到了，门外有丫鬟的声音响起催促，陆昭云制止了她进门，丫鬟只说不要误了时辰便退下了。

　　陆昭云换好了衣服，把沈玉带到床边让她坐下，将血画的地图放在了她身边，然后将布条末端通过匕首固定在墙上，又拿来蜡烛放在匕首下方。内焰长时间炙烤匕首，就会受热轻微弯曲，烛火就能烧断布条了。

　　她只需要一点时间困住沈玉就好了。

　　“阿玉，不要哭。先救婆婆，我等你带我回家。”陆昭云忍不住抚摸着沈玉的脸颊，若是此去注定凶多吉少，她宁愿是自己代替沈玉，她怕死，更怕看见沈玉穿上这件嫁衣。

　　屋外锣鼓响起，到时间了。

　　陆昭云在沈玉的眉心落上一吻，然后坚定地转身，拿起盖头盖在了自己头上，随后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屋外刚刚照射进来的阳光，又随着那扇门的关闭，被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