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女鬼》卯时煎雪

28、红嫁衣又现

　　“我们该走了。”陆昭云瞥了一眼孙进宝两脚之间那滩液体，拔出匕首砍断了将孙进宝绑在柱子上的绳子，孙进宝似乎是被吓得不轻，乖乖地听话带路，省去了巧姑和陆昭云不少麻烦。

　　三人下了山时，沈玉家门外已经没有守卫，如今沈玉家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陆昭云翻过院内。

　　院里屋内的陈设一切都还如常，陆着走拜托巧姑去后院套上了驴车，她看着大敞的房门，忍不住走进了屋内，才看见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桌上的一封信和一地团成团的废纸，信封上写着“陆昭云亲启”。

　　“昭云姐姐，可以走了。”巧姑的声音打断了捏着信封不敢打开的陆昭云，她指尖发冷，信封很薄，却像有千钧重。沈玉只是识字，字写得却并不好，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像牵扯着陆昭云的心。她听见巧姑的呼唤，将信揣进了怀里，出来时关好了房门和窗。

　　信纸隔着衣料传来细微的颤动，不知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写信人落笔时的翻涌。

　　沈玉家中的驴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交通工具了，驴车拉了三个人，只能缓慢行进。不过好在接走沈玉的马车队伍因为要等后面抬轿子的轿夫，加上一路敲锣打鼓，行进的倒也不快。孙进宝这时也已经很听话了，不敢再反抗，巧姑在前面赶着车。

　　陆昭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她的人像断了弦的提线木偶一下子泄了力。明明天气已经很暖了，她却觉得浑身冰凉，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昭云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救出沈玉姐姐的。”巧姑在前面赶着车，感受到背后诡异的寂静，她回头就看见陆昭云麻木的表情，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谢谢你，巧姑，为我做了这么多。”陆昭云勉强扯出一个笑，拍了拍巧姑的肩膀让她放心。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却跳得飞快，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心脏，却摸到了揣在怀里的那封信。

　　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拿出了那封信拆了开来，信纸上还保留着她怀里的温度。

　　“希望来世还能遇到你。”

　　信上只写了这几个字，好你个沈玉，做好了赴死的决心，这辈子就没打算再见她了吗？都没有告别就走了，真是狠心啊！

　　陆昭云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将信团成了一团，她把头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

　　陆昭云的怪异举动又吓到了孙进宝，他尖叫着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陆昭云被他的尖叫吵得头疼，她抹了一把眼泪，表情凝固看着他，嘴角还在轻微抽搐。

　　“昭云姐姐，你没事吧？”前面赶车的巧姑忍不住回头看车内二人的情况。

　　“疯子！真是疯子！像、像、像……抢了你的亲一样！”孙进宝被陆昭云吓得不轻，结结巴巴牙齿打着颤。

　　“他就是抢了我的亲。”陆昭云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语气平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让孙进宝安静了，剧烈收缩的瞳孔震惊地盯着陆昭云，前面赶车的巧姑也默默转回了头，气氛陷入无尽的沉默。

　　陆昭云将信重新展平，折好，小心翼翼地揣了回去。

　　她们是比接亲队伍提前到达了张府门口的，此时的张府门口还围了许多人，但多数还是守卫家丁，想来这冥婚的脏事也不想让老百姓都进去瞧见。等待会迎亲的队伍到了，趁着混乱，就是最好的混入的时机。

　　“巧姑，真的多谢你。接下来的事我不能再牵扯你了，你带孙进宝回家吧。”陆昭云看了眼巧姑，跟着她忙活了这么久，巧姑的脸色也很疲惫，她伸出手替巧姑整理了一下头发。

　　“不行，你自己怎么能行？”巧姑立刻拒绝了陆昭云，眼前的陆昭云虚弱地一点也不能让人放心。

　　“巧姑，我还有事拜托你，你回了家，再替我去照看一下我娘吧，我拜托她去报官了。”陆昭云想起自己让母亲去报官的事，陆川这人不好对付，恐怕还得拜托巧姑再帮帮李霞。

　　听闻此言，巧姑也不再多说，她看了一眼自己那个没用的哥哥，去报官似乎比留下能帮到陆昭云的更多。

　　“路上防身，一路小心。”陆昭云掏出了刻木簪用的刻刀，交到了巧姑手里，还好带了两把刀，比起路上，陆昭云更害怕没了自己，孙进宝会在路上做出什么对巧姑不利的事。她和巧姑又用麻绳将孙进宝捆得严实，才目送巧姑驾着驴车远去。

　　陆昭云绕着张府转了两圈，不论是从正面或是后门进入恐怕都不行，恐怕又得干她一直干的翻墙，只是张府的院墙又很高，实在是很难做到。娶亲这种大日子，不少百姓围观议论这种富庶人家，陆昭云的打量踩点也没有引起看门小厮的注意。

　　远处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时，府前的鞭炮齐鸣，陆昭云循声望去，硝烟中花轿在府前停下。不见新郎的身影，陆昭云身边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这张家少爷已经病重到出不了门了吗？”

　　“张少爷娶亲都不亲自上阵啊？”

　　“怎么不见新郎官来接啊？”

　　喜娘掀开轿帘，搀扶新娘出了轿，陆昭云越过人群，就是沈玉，这身嫁衣正是沈玉与她初见时，身上穿的那身，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陆昭云想要上前，却被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挤得不得动弹，她口中的呼唤也被周围人的起哄声掩盖，到不了沈玉的耳朵。

　　沈玉就在她的面前转身向府内走去，骤然一阵狂风刮过，沈玉为避那阵风转头朝向下陆昭云的方向，陆昭云挡风的手急忙放下，她张口呼喊着沈玉的名字，又尽数被风吹回了她的喉咙。

　　沈玉的盖头被风吹起，她的视线也就此没有了遮挡，就在那片血色的笼罩下，她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陆昭云。

　　陆昭云与旁边看热闹的人大相径庭的着急担心的神情在人群中格外扎眼，沈玉瞧见了她破烂的衣裙，杂乱的头发，血红的双眼，她已如死水般的眼睛一瞬便亮了起来。

　　陆昭云还没来得及像沈玉传递任何信息，喜娘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将要飞走的红盖头，重新盖好在沈玉头上，又用手死死拉住沈玉的胳膊，陆昭云只看到沈玉的微启的唇，她还未说出口的话便被跌落的红纱掩盖。

　　陆昭云又陷入了剧烈的恐惧之中，如果初见鬼身沈玉她穿着这身衣服，那恐怕人身的沈玉便是穿着这身衣服死去的。她和围上前的百姓一同被拦在门外，只能看着沈玉的背影远去。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陆昭云只觉得沈玉已经进去很久了，她找了无人把守的院墙尝试了数次却都重重地跌回到地上。她的指尖已经磨破，却仍想再做尝试。

　　这时她却看见刚刚的喜娘着急忙慌受了惊吓一样地从后门跑出来，边跑边往后看，生怕有人追上来似的，陆昭云上前拦住了她，将她吓了一跳。

　　身后的小厮已经从后门追了出来，大叫着别跑，陆昭云见她慌张便拉她跑进了无人的小路躲避，刚刚转的几圈也不是毫无收获，还了解了周围的地形。

　　这喜娘见眼前这个小姑娘拉自己成功甩开了张家的人躲到了无人处，刚想松一口气，陆昭云冰凉的匕首便抵上了她的脖子。

　　“姑娘饶命啊！”喜婆只觉得前脚刚出虎狼窝，后脚又进阎王殿，小声哀求着陆昭云。

　　“他们为什么追你？”陆昭云架在喜娘脖子上的刀又往上提了一寸。

　　“我……我就是第一次做喜娘啊！他们给的钱多，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病得厉害……就快没钱看病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搞冥婚啊！竟要……要新娘和一只公鸡拜堂！老天，真是作孽啊！谁家的女儿分明是被骗了过来！”这喜婆双手合十像在祈祷又像在忏悔。

　　“她还活着吗？”陆昭云看这个喜娘的样子不像是说谎，或许可以相信。

　　“活着活着！在那举着刀要杀人呢！”喜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陆昭云说的是新娘子，“她说高堂不在没法拜堂，不知道从哪拿了把刀出来要砍人呢！”

　　通过喜娘的描述，这张家老爷注重礼节，一定要等礼全了，才会做法举行冥婚仪式，沈玉本就会些功夫，还拿着一把刀，一群人拿她无可奈何，有个道士打扮的只说时辰未到，明日才是日子，可以先放她去见婆婆，只是要收了她的刀。

　　“她交了？”陆昭云打断了喜娘的话，只怕沈玉交了刀便多一分危险。

　　“我不知道！再不跑我的小命也不保了！”喜娘仍是慌张地往路口张望，生怕张家的人出现，毕竟这可是人家家附近，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带着女儿躲远些，等官府了结了他们家的事再回来。”陆昭云沉默了一会，然后把身上的钱都给了这个喜娘，然后嘱咐她快些走。

　　这喜娘拿了钱，连忙跪在地上谢陆昭云，陆昭云扶起她便让她快走了。再探头像后门望去时，门口竟无人把守，追人的追人，进府帮忙的帮忙，真是乱做一锅粥，陆昭云推开那道虚掩的门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