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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满月夜阵成 ...

  •   隔天陆昭云收拾了行李,和李霞说要返校,杨雪薇和郑奕前两天的时候已经提前回了学校,陆昭云还有大事未做,让她们先走了。

      陆昭云和李霞说的是一早的高铁,李霞给她带了早饭,就送她和沈玉出了家门。临别时陆昭云抱着李霞忍不住落泪,李霞笑她这么大的人了,离开家去上学竟还哭鼻子。

      “妈,你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你也照顾好自己。”陆昭云拉着李霞不舍得松开。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用你操心啊。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总忙着学习,也要经常出去玩一玩。”李霞笑着摸陆昭云的头发,女儿真是长大了。

      “谢谢伯母这些天的招待,我会照顾好昭昭的。”沈玉看着扑在李霞怀里不肯撒手的陆昭云,不免有些心疼,她盯着陆昭云后脑勺的目光被李霞捕捉到,沈玉便开口和李霞道谢。

      “小玉这孩子真好,你们俩快走吧,别再赶不上车了。”李霞把陆昭云从怀里推出去,笑着用手给陆昭云擦干净了眼泪,又用手指刮了一下陆昭云的鼻子,陆昭云终于被逗笑。

      根本没有车票的两人出了小区就慢悠悠地走着,沈玉拉着行李箱,接过了陆昭云的包。陆昭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了,仅仅是从家门口走到小区门口,冬日里她额头上仍布满了汗珠,忍不住扶着腰喘着粗气,陆昭云眯起眼抬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晚上应该能看到月亮。

      两人在路边打了车到慧山脚下,冬日早晨,仍有不少来爬山锻炼身体的老人,陆昭云看那些老人轻松自如地上山,不禁感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已是强弩之末。

      “阿玉,我走不动了。”陆昭云忍不住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她觉得胸口又闷得呼吸困难。往山下的方向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平地。

      沈玉看了眼面色苍白如纸的陆昭云,把包放到身前想背起她,陆昭云摆摆手拒绝了她。沈玉拿了一个行李箱,一个双肩包,已经是负重爬山,自己不能这么欺负一只鬼。她转头看向山上的方向,只要天黑之前登顶就可以了,走得慢些又何妨。

      登山途中,陆昭云尽可能地休息,却还是咳了两次血,好在周围人不多,没有引人注目。在下午三四点时,陆昭云和沈玉终于登顶进入了九华观。陆昭云找了上次沈玉躺的那张石凳,这次不同的是,躺着的人换成了陆昭云。

      陆昭云本来靠在沈玉的肩上休息,手上拿着木簪思考,沈玉忙着在包里翻找水和食物给陆昭云补充体力,陆昭云却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胸口像被一根细线勒住,心跳也觉得越来越遥远,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她身体一滑,从沈玉的肩头跌下去,沈玉反应迅速一把捞住了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沈玉的长发一遍遍轻扫过陆昭云的脸颊,带着那股熟悉的槐花香气,陆昭云渐渐觉得呼吸变得平稳起来,睡了过去。

      陆昭云不知睡了多久,似乎梦里又梦见了许多,醒来却不记得了,沈玉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将她叫醒时,她睁眼就看到了头顶高悬的那轮圆月。

      不知是否是在山顶的缘故,那轮月亮大得惊人,几乎像要像人压来一般。它泛着一种沉甸甸的橙黄,边缘一圈笼罩着一圈银光,像是一面古老的铜镜。

      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沈玉的发丝被吹起,轻拂过陆昭云的脸颊,带着些痒意,陆昭云觉得有些冷了,她拢了拢外套,坐了起来。

      那颗古老的槐树在月色下矗立在庭院中心,月光从树干枝桠缝隙中倾泻而下,在地上织出细碎光斑。月光浸润了它的每一寸,将它镀上一层霜雪一般的冷辉。那轮圆月就悬在它的枝梢之上,像被它托举,又像是古树在贪心地吞噬着月光,以滋养千年不灭的精魂。

      在陆昭云惊诧的目光中,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出了一串槐花,接着两串,三串……皎洁的月色下,一树槐花像发着光。陆昭云忍不住起身像那槐树走去,沈玉也跟上搀扶着她。

      等陆昭云在槐树下站定时,一阵疾风吹过,洁白的槐花瓣散作满天飞,陆昭云被吹得睁不开眼,沈玉转身将揽入怀中陆昭云挡住风,等风停时,两人回头望向槐树,只余一两串槐花仍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脚边地上则铺满了花瓣。

      “满月之时用木簪为器,鲜血为引,可开时空之门,阵门就是槐花树。”陆昭云抬头望着仅剩的摇摇欲坠的槐花,嘴里喃喃低语重复着幻境中的话,眼前光秃秃萧瑟的树枝,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陆昭云从口袋中拿出那根木簪,月色照耀下,木簪映射出强光,强光消散,木簪已变成那柄短刀。陆昭云双手轻轻打开刀鞘,光滑锋利的刀刃映照出陆昭云的眼眸。

      竟不是往日残破的样子了,沈玉也感到惊讶,不由得伸手攥住陆昭云的手腕,陆昭云用另一只拿刀鞘的手轻轻拍了拍沈玉的手背。

      “阿玉,相信我。”月光从陆昭云的睫毛上滑下来,在脸颊投出细碎的阴影,她的笑淡淡地,却很坚定,像涟漪般在夜色中绽开。

      “我在旁边,昭昭。”沈玉犹豫了片刻,慢慢松开了陆昭云的手,接过了陆昭云手中的刀鞘,后退半步,眼神却一直紧盯着陆昭云。

      陆昭云借着月色看了看这柄完好的短刀,没有铁锈,没有残缺的刀刃,应该很锋利。她将刀刃抵在自己的左手手心,手指仍不可避免地微微发颤。安静的冬夜她能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萧瑟的晚风吹动着树枝,树枝摇曳的声音像在催促她。

      “应该只要一点血。”她低声对自己说。

      答案就在眼前,陆昭云深吸一口气,将匕首尖端压入左手掌心的肌肤。第一下没使够力,只割破了些表皮,她咬住嘴唇,用了更大的力。

      细小伤口的疼痛像电流般蹿上手臂,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沿着掌纹扩散,她迅速将流血的手掌放置在槐树的树干上。千年古树的树皮皲裂如龟甲,陆昭云的血顺着树干上的皲裂被古树吸收,她抬头看去,干枯的树干上又开始绽放槐花,只是速度却很慢。

      “不对……”身后沈玉的声音传来。

      “哪里不对?”陆昭云扭头循声望去,手却不敢离开树干。

      “槐树为阵眼,木簪为阵基,你的血却驱动不了法阵,”沈玉望着枝桠上零星散落的槐花。“缺了东西。”

      沈玉的话让陆昭云也开始左顾右盼开始寻找哪里出了纰漏,左手手掌鲜血未曾断绝地输送了这么久,阵法却无法启动,难道是血太少了?

      陆昭云抬起握匕首的右手想扩大伤口,却被沈玉拦下。陆昭云疑惑地回头看沈玉,沈玉却只把匕首从陆昭云手中拿回,在陆昭云惊诧的目光中,匕首在沈玉手中重新变回了木簪。

      “木簪为器,而非匕首。”沈玉抬手举起木簪晃了晃,语气平静地像早有预料。

      陆昭云疑惑的目光追随着沈玉手中的木簪,最后在沈玉举着木簪停下时,移到了沈玉脸上。沈玉的脸上带着已有成算的自信坦然,陆昭云还没明白她的意思,沈玉却一把拉过了她。

      突然的动作让陆昭云来不及反应,沈玉一手将她拉离开了槐树,自己则背靠着树干上陆昭云仍未干的血迹处,在陆昭云仍是不解还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另一只手将木簪尽全力插向了自己的胸口。

      沈玉动作果决,木簪插得极深,只留了簪尾一小截槐花,其余全部没入沈玉的体内,巨大的冲击让沈玉一口鲜血奔涌而出,陆昭云前胸的衣物瞬间被鲜血染红,她苍白的脸颊上也喷溅到了许多血点。

      “沈玉!”陆昭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充斥着恐惧和痛苦的尖叫被吞没在寂静的冬夜里,没有回声。

      她觉得自己像被抽了脊骨一样,一瞬间站不稳向后摔去,沈玉的手却温柔地拉住了她。沈玉看了看沾满血的一双手,用相对干净许多的手背去擦陆昭云脸上的血渍,血混着泪已分不清。

      “昭昭,至此阵成。”沈玉伸手去拉陆昭云的左手,将她的手放在簪尾处,陆昭云掌心的血液顺着木簪穿透沈玉的身体,被吸进树干。木簪插得极深,她微微前倾去拉扯的动作牵扯着整个胸腔,她忍不住皱眉,嘴里又涌出大股鲜血。

      “你不能……沈玉,你不能丢我一个人……”陆昭云双手发颤,试图去按压沈玉前胸的伤口去止血。

      “昭昭,你还会再见到我的。”沈玉抬手轻轻擦拭着陆昭云的泪水,不舍得轻抚着她的脸颊,头顶的槐花开了满树,闪着圣洁的银光。花瓣随风飘散,像初雪飘落。

      “我不要,我不要……”陆昭云脱下了外套按在沈玉身上止血,手腕上的手绳断裂,悄无声息地掉下,惊起铺了满地的花瓣。沈玉的身体在花瓣纷飞中消散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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