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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你不会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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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伽毫不犹豫的按住门把,亦如威胁程佳一是按在他肩膀上那样。
转动门把,推门而进。
褚红色的门后窥见天光,背靠京市寸土寸金之地,曾经又是那样的辉煌。
虽然从外面看破旧不堪,但让人惊讶的是,内里竟然是如此的不一般。
中式沙发上正端坐三人,皆是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略有不同的是只有一人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见她来很是犀利的瞪了一眼,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席伽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才发现这人大概六十岁左右,虽然年纪比另两位都大,身材体态却保养的非常好,全然不似他们的肚腩或是油光满面的脸。
“坐吧,我们只是简单问一些问题,不要紧张。”其中一个人朝她摆手示意坐下。
席伽还是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才坐在了最不起眼的沙发角落上,这个位置既不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也是个观察全局的最好视角。
“你的个人资料非常优秀,超过大多数同龄人了,为什么不选择继续深造或是留在美国呢?况且国内知名的博物馆这么多,你也不是非要来这里吧?新闻正传的沸沸扬扬,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选择这时候一股脑的进来。”
他们不打算自我介绍,而是直接开始了问题。
但据席伽的了解,北府博物馆有一名馆长,三名副馆长,五个部门各一个部长。
她今天名义上是来最后的面试的,可面前这三人,每一个打算推动面试流程,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可见他们都不是面试官。
她看向在门口捡了把椅子安静坐下的程佳一,后者正在翻看纳博科夫的书,好像多认真似的。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席伽清清嗓子:“去年,我回国探望亲人,无意中参观了北府博物馆的昆虫展——我被那些带有本土特色、中式审美的展览吸引了。很巧的是,我还听到了一个讲解员说‘我们本土的蝴蝶千余种,北府的研究员每个都曾亲自解剖过。’当时我正值学业的低谷期,迷茫未来是继续考学还是参加工作。可能是我当时的情绪被讲解员察觉了,他安慰我说‘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要灭绝一种蝴蝶,我们的使命就是尽力保护、努力帮助。没有一种生物是孤独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找不到同类。’他启发了我,也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到这里,帮助蝴蝶、帮助跟我一样曾经处于低谷期的人。”
席伽一口气说了好多,丝毫不磕巴,甚至可以说非常具有感染力。
程佳一本以为她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对她不怎么了解,还从主观上厌恶。
可是她刚才的发言非常完美,既解释了非来不可,又隐晦的传达了她的作用。
帮助?
不仅是程佳一,就连原本对她不啬的通过喝茶来表达不满的宋工都被挑起了些兴趣。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综合部主管陈时悦,也是他最欣赏的一个中层管理,也曾隐晦的向他推荐过这个人。
可是以他目前这种尴尬的被架空成礼节馆长的地位,根本就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她竟然很快找上了程佳一他们...
宋工眼神晦暗的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倪赞跟崔序。
二人平日明争暗斗,却又骨子里透着相似。
吃人不吐骨头,以利益为重。
倪赞呵呵笑了两声,震颤着肉手上的简历,他的眼神在席伽身上乱瞟,最后定在衬衫加上,马上如貔貅一般,啧啧两声,感叹:“席小姐不仅在专业领域强,在别的领域也颇有建树啊?这衬衫夹真是好看。”
席伽勾唇轻笑,谦虚说她不懂,只是运气好而已。
一场谈话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期间陈时悦过来填过一次茶水。
席伽原本还挺惊讶,她现在位置不低,这种工作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但见她故作熟络的跟三人打招呼,也多少理解了原因。
门怎么开的怎么关,将程佳一的叹息关在门外。
“你怎么想的?刚才那话是现编的?”
席伽从口袋中拿出纸条边看边回答:“昨天晚上想的,模拟面试。”
哎,原来也是有所准备。
程佳一松了口气,还以为她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二人下楼,席伽已经把电话号码存好了,绕过大厅出了前院,她先是告诉刘浩知面试的情况,又问他程佳一这边有没有情况。
刘浩知没回。
她又给迪米特里发了消息,昨夜二人还算和谐,理应告诉他。
不然又被箍着锁着圈着罚上一宿,实在是接受无能。
然而迪米特里也没有回复。
席伽皱眉,想了半天,想起来第三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康斯坦丁。
程佳一叼着烟跟她并排往门外走,吐出两个烟圈,模糊了席伽的屏幕。
他扫了一眼,看不懂。
大概是俄语。
想到这里,程佳一再次看向专心致志的席伽的衣领。
瓦西里刚落地时,宴会那天她穿的也是西装。
他差人拍下的照片中,她进去时多么潇洒,出来时就多么的嚣张。
正如现在一样。
人怎么能这么大胆呢?
她大摇大摆的戴着那个男人的东西,到底是在提醒谁这件事?
程佳一不认识迪米特里,却非常熟悉他的故事。
那个男人...
*
“稍微行行好,我们的合作不就进行下去了么?”刘浩知咧着嘴笑,张扬又肆无忌惮。
方形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摞文件,安娜从会议刚开始的时候就在忙不迭的查看、翻阅。
顺便在心里骂他们不守信用。
“小刘总,我知道你在基金会的地位,可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什么叫莫斯科需无条件提供研究员?难道我们是人力资源公司么?”
“你可以不同意,不过那样的话我们的资助一定是减掉一部分的。”
刘浩知点了根烟夹在指尖,看向斜对面正襟危坐却一言不发的迪米特里。
后者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的说:“KINK对研究院的资助,前提条件就是京市的研究院运行正常...”
瓦西里目眦尽裂,就差当场摔笔离开!
气得他火冒三丈,稳不住呼吸。
可是对面这两个男人铁了心要将研究院,或者说是他,分而食之。
竟然敢在三方会谈前一天改合同!
还要将原本在莫斯科扩建的研究院用地理原因堂而皇之的改到了京市!
狼子野心!
人尽皆知!
哆哆嗦嗦的瓦西里说不上来半句话,直到会议中场休息时,他甚至来不及等休息室的门关上就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刘浩知跟团队的人在会议室做补充,目光触及迪米特里时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他知道,迪米特里现在一定不好受,至少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他俩是昨天早上匆匆一见的,在KINK驻京市分部,那地方好找,但是不好进。
他们谈的正是刚才的合作协议,将新研究院建在京市,并由莫斯科研究员输送高精尖人才。
这本来都没什么,只是刘浩知实在好奇为什么他放着好好的故乡不待,非要来京市。
迪米特里说,“为了你妹妹。”
刘浩知不免有些惊讶,又想起那次中午席伽跟他说话时的情态,若有所思后问,“你不知道她想跟你离婚么?”
从那之后,迪米特里没再跟他说过话。
同样没问过他细节。
但刘浩知就是知道,他在意的要死。
要不然也不会忘记遮一遮脖子上的红痕。
他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完成了一场不够爽快的恶作剧。
*
会议结束后,迪米特里最先离开。
他的手机上正是席伽的来电显示,单手接了电话,他把公文包给助理:“怎么了?”
“你在忙么?给你发消息都没回呢。”
迪米特里听着她的声音有些恍惚,好像昨天玩闹时她趴在自己肩膀上那样。
他的心里软了下来,“刚看到,在开会。”
算了算了,她想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做就行。
席伽心情着实不错,絮絮叨叨的跟他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其实迪米特里早就知道了,她发的消息他一条不落的看了好几遍。
但就是不理她,想让她也尝试一下被人冷落的滋味。
可是她无知无觉的撞上来跟他又讲了一遍,很有耐心。
这在之前是有过的么?
迪米特里忘记了。
他看着窗外逐渐往后的楼宇,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车却开的很慢。
他还有多久能再见到席伽?
三年又三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从初见,到结婚,再到并不美好的婚后生活。
迪米特里认为自己很有耐心了,尤其是面对席伽。
他有一种近乎卑微的仁慈,就像是最可笑的悲剧一样。
这都算不上是堂吉诃德式的荒谬,而是彻头彻尾的投降。
“我怎么可能提前准备稿子,昨天晚上我不是忙着给你画金元宝么?哈哈哈——”
这略显俏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直叫他起了鸡皮疙瘩。
真是疯了。
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幼稚,却忍不住跟司机说:“开快一点。”
见我的妻子。
我受够了在原地等待,也不愿再被动乞求她的停留。
再挣扎无数次也好,我只想再近一点。
正午十一点,席伽终于回了家,她喘了口气,脱了西装外套挂在玄关。
屋内一片寂静,她的手掌下正是前夜二人厮混的地方。
咔哒。
然而门很快开了,席伽不免惊呼:“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正是刚才在电话那头寡言又沉默的丈夫。
迪米特里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或是根本就没醒过。
他亲眼看到了她领带上的衬衫夹,这再也不是一种幻想。
男人低沉却无比放松的笑声溢出来,席伽不自觉地脸红:她当然知道自己戴着他的领带夹会有些奇怪!
“很漂亮。”
迪米特里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先她一步抓住了试图摘下领带夹的手。
下一秒,炙热的吻落下,瞬间将她煽动进情的浪潮。
席伽被他抱在怀里,抱在腿上,抱在玄关柜上。
阵阵水声如多年来两人这长流的岁月般,铺盖在亲密无间的关系里。
迪米特里吻着她的耳垂,直到12点的钟声已过。
他还在重复:“你不会离开我。”
席伽忍不住被他喊麻了脑子,跟着重复了一遍,本想哄得他开心就此住手,却不想激得他更有得抓手。
“你不会离开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会离开我,因为我永远会找到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