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废物单刷诡异副本》Linlain

2、第2章 管理员

　　那佝偻躯干传递来的怨毒瞬间暴涨，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契约的束缚力如同烧红的铁链，死死勒住了它所有的反抗。纸面上，那代表断颈撕裂边缘的线条，猛地被加重、加深，带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凶狠力道，笔尖甚至戳破了薄薄的纸张。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压制契约灵体反抗意志，并初步理解契约规则运用。】
　　【称号：诡异画师（D级）经验值提升！当前进度：15%】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闪过，但我此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上面。我的目光被那纸页上骤然加深、透出凶狠力道的线条吸引了。虽然依旧拙劣，但这股因愤怒而生的“笔力”，歪打正着地勾勒出断颈边缘那种被暴力撕扯的狰狞感！
　　“好！好！就这样！”我兴奋地低吼，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那纸烧穿，“对！就是这种狠劲！骨头茬子！给我画出来！用力！再用力点！”
　　在我的病态鼓励和契约的绝对压制下，那枯瘦的手腕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在纸面上刮擦涂抹。炭粉簌簌落下。断颈的轮廓在粗野的线条中逐渐清晰，碎裂的骨茬被夸张地强调出来，像几根突出的黑色獠牙。那团代表血污的涂黑区域，在反复的、用力的揉蹭下，竟也意外地显露出一点粘稠的厚度感。
　　成了！虽然离“解剖级精度”还差得远，但这股原始的、野蛮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拙劣笔触，竟意外地捕捉到了断颈那种惊悚的本质！
　　就在我盯着那幅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杰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时——
　　【契约内容：《断颈结构图》（精度：解剖级）完成度评估：38%…】
　　【契约灵体‘无头抠尸者’精神消耗过度…】
　　【强制解除本次契约绑定…】
　　冰冷的提示音刚落。
　　啪嗒！
　　那支被枯骨手指紧攥的炭笔，无力地掉落在纸面上，滚了几圈，留下一道断续的灰痕。
　　眼前那具一直僵硬佝偻、散发着阴冷怨毒气息的躯干，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猛地一软，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噗通”一声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断颈处粘稠的液体不再滴落，它彻底失去了所有动静，只有那股冰冷的怨念还如同实质般萦绕不散，但已微弱了许多。
　　跑了？
　　我愕然地看着地上那摊“死物”，又看看速写本上那幅只完成了小半、线条狂乱狰狞的半成品，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未竟的烦躁猛地涌了上来。才38%！这废物！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碰碰那瘫倒的躯干，试图重新激活那契约联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破败的布料时——
　　【警告：契约灵体处于‘强制休眠’状态，无法再次绑定。冷却时间：72小时（归墟之地时间）。】
　　【提示：请寻找新的、更强大的灵体签订契约，以完成您的‘创作’。更强大的灵体，意味着更优质的‘画笔’与更高效的作品。】
　　新的…更强大的灵体？
　　寻找新的“画笔”？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我眼底尚未熄灭的狂热。地上这摊无用的“垃圾”瞬间失去了吸引力。我猛地收回手，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向四周这片死寂、扭曲的暗紫色天地。
　　新的“素材”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无数片枯叶在寒风中摩擦的“簌簌”声，从街道斜对面一条更幽深、仿佛巨兽喉咙的巷口阴影里传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节奏。
　　有东西！
　　我几乎是弹射起步，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疯子，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猛扑过去！怀里的速写本和炭笔被我下意识地抱紧，如同战士握紧了武器。
　　巷口幽深，比刚才那条更暗。腐朽的墙壁上，湿漉漉的暗绿色苔藓如同溃烂的皮肤。就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边缘，一个矮小的、轮廓模糊的影子正背对着巷口，蹲在地上。
　　它似乎比刚才的无头鬼更小，身形佝偻得更厉害，几乎缩成一团。那“簌簌”声，正是从它身前传来。借着暗紫天光那一点可怜的微芒，我看到它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正飞快地、神经质地……撕扯着什么？
　　是纸。暗黄色、粗糙的纸片。
　　它枯爪般的手指异常灵活，正将那些撕下的不规则纸片，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折叠、穿插、拉扯……
　　它在剪纸？
　　不，不是普通的剪纸。它撕下的每一片暗黄纸屑，都极其精准。那枯爪翻飞间，一个极其怪诞的、巴掌大的轮廓正在它指间飞快成型——那东西有着扭曲细长的四肢，一个比例失调的巨大头颅，头颅上似乎还镂空着两个不对称的、黑洞洞的眼睛窟窿。
　　一个纸人。一个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纸人。
　　这形态！这扭曲的比例！这诡异的手工艺！
　　一股比刚才更加强烈、更加滚烫的创作冲动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这简直是天赐的素材！比那只会抠地的无头货强一百倍！
　　“就是这个！”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眼放光，完全忘记了什么冷却时间、什么警告提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抓住它！让它画！让它用这双巧手给我画！
　　我如同看到骨头的饿犬，不管不顾地朝着那蹲在阴影里专心剪纸的矮小身影猛扑过去！双手大张，目标直指它那对正飞快动作的枯爪！
　　“别动！让我看看你的手！给我画——”
　　我的指尖带着狂热的风，眼看就要触及那佝偻身影的肩膀。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滋——！！！】
　　一阵尖锐刺耳、如同千万片玻璃被同时刮擦的噪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炸裂！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狂暴，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感官！眼前的景象——幽深的巷子、剪纸的矮影、扭曲的建筑——如同被投入碎纸机般疯狂地旋转、碎裂、剥离！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贯穿了每一根神经！仿佛整个灵魂都被这噪音硬生生从躯壳里扯了出来，扔进了搅拌机！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空间传送协议激活！】
　　【传送坐标：血色公寓（E级副本）】
　　【传送锚定：玩家‘林风眠’】
　　【强制传送启动！】
　　“不！我的手——！”我最后的意识在剧痛和噪音的漩涡中发出不甘的嘶吼，徒劳地抓向那近在咫尺的剪纸鬼影。
　　眼前彻底被狂暴旋转的黑暗吞噬。
　　……
　　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灰尘的味道，粗暴地灌入鼻腔。
　　那撕裂灵魂的噪音和剧痛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我猛地睁开眼。
　　眩晕感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苍蝇在撞墙。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艰难地聚焦。
　　不是那条阴暗的巷子，也不是那片暗紫色的扭曲街道。
　　我正站在一条狭窄、幽深得令人窒息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是斑驳脱落的暗红色墙纸，那红色深得发黑，像凝固了很久的血块。墙纸下，裸露出的墙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湿的灰绿色，爬满了蜿蜒的深色霉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霉腐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头顶是同样低矮压抑的天花板，几盏老旧的、蒙着厚厚灰尘和蛛网的壁灯，散发着昏黄、闪烁不定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路。这光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那些扭曲的墙纸纹理和霉斑映照得更加诡异狰狞，如同无数张隐藏在阴影里的怪脸。
　　脚下的地面铺着厚厚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暗沉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留下一片死寂。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滞的阻力。
　　血色公寓？
　　这就是那个E级副本？
　　我甩了甩依旧有些发懵的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怀里，那本边缘磨损的牛皮纸速写本和那支削尖的炭笔，竟然还在！它们冰冷、真实地贴在我的胸口。
　　还好…画笔还在…
　　就在这时，前方走廊深处，那昏黄闪烁的灯光几乎无法触及的浓重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
　　像是某种细小的、脆弱的东西被踩碎了。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这“咔嚓”声，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仿佛纸张被揉搓的“窸窣”声。
　　有东西在动！
　　我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般的亢奋。那剪纸鬼影灵巧翻飞的枯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新的画笔？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像只潜行的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脚下的厚地毯完美地吸收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
　　昏黄的灯光范围之外，那片浓稠的黑暗边缘，景象渐渐清晰。
　　一个小小的、高度只到我膝盖的矮小身影，正背对着我，蹲在走廊角落里。
　　它穿着一件同样破旧、沾满不明污渍的深色小褂子，身形佝偻得像个风干的老核桃。它枯瘦如柴、指节异常突出的双手，正飞快地在身前的地毯上动作着。
　　借着后方壁灯投来的、被它身体挡住大半的微弱光线，我看到它身前的地毯上，散落着许多暗黄色的、粗糙的碎纸屑。而它那双枯爪，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撕下的新纸片折叠、穿插、拉扯……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一个巴掌大、形态扭曲、四肢细长得不自然的纸人雏形，正在它指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那纸人的头颅被特意拉长、扭曲，镂空的眼睛位置是两个歪斜的黑洞，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性。
　　就是它！刚才外面那个剪纸的！它也被传送进来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这简直是送货上门！
　　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藏身的阴影里窜出，如同捕食的猛虎，朝着那小小的、专注的背影扑去！双手的目标，直指那双正在创造诡异艺术的枯爪！
　　“抓住你了！给我画——”
　　我的吼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炸雷！
　　那矮小的身影被我突如其来的吼声和动作吓得浑身剧震！它猛地转过身！
　　一张脸。
　　一张用粗糙的暗黄色纸片糊成的、极其简陋的脸。上面用不知是炭灰还是干涸血迹，潦草地画着扭曲的五官。那对空洞的“眼睛”位置，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纸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透出一股被惊扰的、非人的怨毒和……惊惶？
　　它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这是一个……纸扎的小人？！
　　就在我因为惊愕而动作慢了半拍的瞬间，那纸人似乎反应了过来。它猛地将手中刚成型的扭曲纸人雏形朝我脸上狠狠一扔！同时，那双枯枝般的纸手在地上一撑，整个小小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向后弹射出去，撞开旁边一扇虚掩着的、布满污渍的房门，“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砰！
　　房门在我眼前重重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下意识地抬手挡开那飞来的纸人雏形。那粗糙的纸片撞在我手臂上，轻飘飘地落下，在地毯上摊开成一个怪异的平面。
　　“操！”我盯着那扇紧闭的、布满污渍的破旧木门，一股被猎物戏耍的怒火猛地窜起。到手的画笔飞了？！
　　我几步冲到门前，想也不想，抬脚就朝着那看起来腐朽不堪的门板狠狠踹去！
　　咚！
　　一声闷响。门板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但并没有被踹开。那看似破败的木门，竟出乎意料的结实。
　　“开门！给我滚出来！”我暴躁地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响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躲什么躲？出来画画！”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拍门声在回荡。
　　就在我怒气冲冲，准备积蓄力量再踹一脚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缓慢的摩擦声，从我身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
　　不是那纸人躲藏的门。是走廊尽头，那扇之前一直紧闭着的、看起来像是公寓管理员办公室的厚重木门。
　　那扇门，正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
　　一股远比这走廊里的霉腐血腥味更加冰冷、更加深沉、仿佛沉淀了无数绝望和怨念的寒意，如同实质的潮水，从门内缓缓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走廊。
　　我拍打门板的手僵在半空。
　　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透衣物，扎进皮肤。走廊里本就昏黄闪烁的壁灯光线，仿佛被这股无形的气息压制，猛地黯淡下去，光线范围急剧收缩，将更多的空间让位给蠕动的黑暗。
　　那扇缓缓洞开的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房间。
　　只有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纯粹黑暗。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警惕和……更加强烈、近乎病态的兴奋！来了！大的要来了！这才是合格的画笔！刚才那个纸片人算什么垃圾？
　　我猛地转过身，身体紧绷，灼热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片深邃的黑暗。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速写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左手则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触摸到“终极素材”的、难以抑制的渴望。
　　黑暗无声地翻涌。
　　然后，一只眼睛，缓缓地从那片绝对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巨大。冰冷。非人。
　　它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的高度，瞳孔是凝固的、毫无生气的惨白，如同死鱼翻起的肚皮。惨白的瞳孔周围，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布满了细小的、暗红色的血丝，那些血丝还在极其微弱地、不规律地搏动着，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没有眼睑，没有睫毛，只有这颗孤零零的、巨大无比的眼球，悬浮在门框内的黑暗里，缓慢地、毫无感情地转动着。
　　它的目光扫过走廊斑驳的墙壁，扫过地上散落的暗黄纸屑，最后，如同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审视，冰冷得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冻结、解剖。
　　【滋…检测到…异常个体…林…风眠…】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机械化，却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电流干扰杂音的意念，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我的颅骨，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欢迎…来到…血色公寓…】
　　那意念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的冰层下艰难挤出。
　　【规则…宣读…】
　　【一、保持…安静…喧哗者…抹除…】
　　【二、夜间…勿开门…勿回应…呼唤…】
　　【三、每日…贡品…置于…门前…否则…】
　　它宣读规则的冰冷意念突然卡顿了一下。
　　因为我的脚，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向前。
　　一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但我灼热的目光，如同焊枪的火焰，已经死死地焊在了那颗悬浮的巨大眼球之上。
　　那惨白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周围蛛网般的暗红血丝，搏动的频率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贡品…否则…】它的意念再次响起，试图继续，但那冰冷的机械感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我的嘴角难以遏制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无声的、近乎癫狂的弧度。怀里的速写本边缘，被我攥得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呻吟。
　　新的画笔…找到了…
　　我的目光贪婪地舔舐着那颗巨大眼球上每一条搏动的血丝，每一个细微的晶状体反光点。这结构…这质感…这非人的冰冷和压迫感…
　　完美的模特。
　　我的脚步，再次向前迈出。朝着那扇洞开的、悬浮着巨大眼球的黑暗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