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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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一众人都在看许枝花，连同为病号的彭珊也早已换好衣服站等许枝花。
许枝花在云嘉月面前既好面子，又拗不过。老实披上云嘉月买的羊毛袄子，在几人合力搀扶下坐上轮椅。
背紧密靠着椅子，自己的身体不使半分力地舒适坐躺。
云嘉月将叠好的毯子盖在许枝花双膝之上：“走吧，奶奶。今天太阳大还不热，最适合出门看看风景了。”
医院为疏解病人患病后的阴郁悲伤气氛，在住院部边修建了一处公园。
种植各类鲜花草木，一片生机盎然。
每逢晴天都有不少病患家属带病人出门来这边散步。
今天也不例外。
鹅卵石小路的路边长椅都差不多满座，挤不出几个空位。
一个护工推着轮椅，另一个带着伞和热水跟在后边。
云嘉月将步子放慢，走在许枝花右手边跟她聊天，放松心情。
彭珊虽然跟着出来，但她内心想法是跟许枝花一致的，不愿离床。
她的腿脚伤得并不严重，几天后原地蹦跳都不成问题。只是为了让护工的存在合理，在许枝花面前一直装作很严重的样子。
她一个人远远落在后方，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不在许枝花的视线范围内，自然是随心所欲。
拐杖单手挎住，双脚平稳踩在地上。完全看不出一点腿伤的样子。
云嘉月一行人的身影在她眼里逐渐变小，化为一个模糊的点。
云嘉月要说的事情，彭珊觉得许枝花一个人听就够了。
许枝花被推到一处风景开阔的地方，没有树木灌丛的遮挡，可以看到部分城市面容。
绿植护栏外是一条缓慢流淌的小河，隔绝医院内外。
护工在云嘉月的嘱咐下留下带出来的东西，往周边散步离去。
云嘉月半蹲在轮椅旁边，视线矮许枝花一截，她仰起脸才能看见许枝花：“奶奶，池冬初赛考了第一名。”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许枝花的苍老侧脸，眼角布有密长皱纹，像火花炸开。
许枝花凝视着河对岸的林立高楼，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云嘉月说的话。
云嘉月也不催，就在旁边耐心等待许枝花的回应。
后边跑过几个小孩，带过一片笑语。年纪小，尚不完全理解在医院悲伤大过欣喜的情感。只觉得是换了一个新鲜的地方，结识了新朋友。
或许是家长忙不过来，又怕孩子吵到休息的病人，才带到这边。
人之将老，见到幼童嬉闹玩耍，心里也会升起一副别样又平静的触感。
许枝花嘴里的话慢悠悠地吐：“出晒啥东西？没听过。不过考第一好啊，她第一次考第一吧？之前没听她说过。”
许枝花常年住在村落以方言交流，与城市脱节。平常只在有线电视上听人说普通话，自己几乎从来没说过。
所以她普通话说的并不标准，大部分也听不懂，是边听边猜什么意思。
许枝花的浓厚口音，这段时间经常听，云嘉月早已习惯，解释道：“奶奶，可以理解为检验学习成果的比赛，不过是精确到某个学科。参赛的是长青市几所学校很优异的学生，她拿到第一是很厉害的水平。”
许枝花似懂非懂：“那她该拿啊。拿不到才要挨骂，我让她读书不就是想让她出人头地。成绩都不好还不如回家帮我种地。”
这番言论听后确实容易生气，但从来没有接触过学校的人对于学习成绩的优异理解是有问题的。
不清楚学习难度，不清楚她人实力，最容易忽视其中的汗水与努力，只认为第一是最好的。
云嘉月听了没觉得生气，心下只是揪着发痛。
她顺着许枝花的视线凝望：“奶奶，池冬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些年她靠打工赚生活费，在学习成绩上也始终立足年级前列。她从不怨天尤人，没跟任何人说苦说累，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消化。”
“她把家人看得很重要。在她眼里，家人的事情比任何事情的优先都要靠前。她原本是打算放弃参加，但所有人都在劝说不要放弃。所以这一次竞赛是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去参加的，无论结果如何，奶奶，我都希望您都不要太过苛责她。”
这番言论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她确实没资格说道。但是她不说，没有人能知道池冬走的路有多苦。
不会喊痛的人总是被忽略对待。
以前跟许枝花的几次照面，她对池冬不变的态度，云嘉月都看在眼里。
骂声大过一切。
即使有些行为是出于对池冬的关心与照顾，但她说的话又很巧妙地冲散这些情感。
一套严慈下来几乎只看得见严。
云嘉月一直告诉自己，许枝花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毕竟一把年纪还要背沉重的背篓，坐上动辄几个小时的汽车，不辞辛苦地给池冬带东西。
但言语最是伤人心，即使池冬不说，云嘉月也能在池冬每次垂下的眼睑看见她内心每一次泛起的裂纹。
平心而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嘉月并不喜欢许枝花。并不是讨厌她的认知或长相、年纪。
在云嘉月眼里，她平等地看待认识的每一个人，从不分高低贵贱。
她只是间歇性地讨厌许枝花做事不知后果，只图一时爽快。对待身边最亲最近的人全是辱骂，丝毫不考虑对方的付出与辛苦。
事后再用一番苦心去强行揭过带来的伤害。
云嘉月对这种行为极为不耻。
这些天即使不喜欢许枝花，云嘉月也费劲精力照顾好许枝花只是为了让池冬安心的考试，家人对池冬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云嘉月不想让家人成为她的绊脚石，也不想她一直处于被家人打压的状态。
以前接触少，并不能完全看清池冬跟家人的相处状况。
如今才知道对方对于池冬在长青市的一切生活几乎漠不关心，只是偶尔一点垂怜。
所以即使立场够不上，现在她也想说出这几天以来都在不断酝酿的话。
许枝花转头，二人调换视线，她瞧着云嘉月稚嫩的脸，往常总是以笑示人的脸如今板得严肃。
许枝花说：“苛责是什么意思？你这小丫头今天净说些听不懂的话。我跟你们城里人没有可以交流的话说。一天到晚净显摆了，还有，你不笑一点都不好看了，年轻就是要多笑笑。是不是跟池冬玩久了，跟她也学得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池冬她就这样，从小就不爱笑，总是愁眉苦脸的。村里的人都不喜欢她，要是像你一样爱笑就好了。”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池冬为什么总苦着脸，她们不应该更清楚吗？
在最无忧的年纪，打工学习，还要受人冷眼，要怎样的迟钝才笑得出来？
彭珊跟她说许枝花连池冬再三说过好几遍去参加竞赛的事都记不住，还在护工面前挖苦池冬不孝顺。
这些她都可以拿许枝花年龄大不记事搪塞自己，但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池冬的好呢？
云嘉月忍着逐步上涌的火气，对上许枝花的视线，说：“奶奶，因为我家人经常对我笑，所以我很爱笑。你或许可以尝试多对池冬笑笑，说不定她也会爱笑起来。”
许枝花点头：“回头我试试。”
云嘉月没说话了，她清澈透亮地眼睛盯视许枝花，这是一个很没礼貌的行为。她自己心里清楚，但她就是这样说了。
许枝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很让人心里不舒坦，这恰恰说明以前她对池冬的种种态度是有意的。
她心里清楚这种话说出来不对，但她嘴里依旧没个把门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云嘉月看出许枝花的态度，知道有问题但就是不会改。
云嘉月极力平复心情，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池冬的奶奶，一个骨折的老人。
许枝花问：“能不能换个地方？这边看都看腻了，还一直在吹风。”
云嘉月即使很生气，但也并未发作：“我带你去前边的喷泉看看吧，那里人可能有点多。”
她摸了摸许枝花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一些凉。
于是将她的手放进毯子里，说：“手先不要拿出来，暖会儿。”
她起身站在许枝花身后，握住推手将她往喷泉那边推。
云嘉月有些搞不懂，有一个如此温良的孙女，为什么许枝花对池冬是这种态度。
如果双亲在外地打工赚钱，独留在家的留守儿童不更应该细心关照吗？
如果是因为贫穷不得不分离，被迫从小独自生活，起码言语上应该多点鼓励和赞扬吧？
长久以来，这是云嘉月第一次萌生对池冬家庭情况的知晓欲望。
不带任何好奇，只是疑问与心疼。
喷泉这边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病人，年龄相仿，聊得来的更多。
许枝花又跟别人攀谈上了。
云嘉月把护工叫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她坐在长椅上，回复池冬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池冬：初赛结果出来得好快，上午刚结束，下午成绩就出来了。我初赛选拔过了。帮我跟我奶奶说一下，她还是很关心我成绩的。
池冬：[图片]
池冬：我奶奶脾气不是很好，这几天是不是很辛苦啊？麻烦你很不好意思，我后面会买礼物好好感谢你的。
小月亮：不愧是池老师，初赛手拿把掐。我会跟奶奶说的，我现在带她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云嘉月发了一张许枝花跟另一个婆婆聊天的照片。
小月亮：又找到新朋友了。
小月亮：好，等着你的礼物。后面的考试也祝你顺利通关。加油！
云嘉月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度过。
十分钟后。
小月亮：跟奶奶说了，她让你继续加油。
云嘉月收了手机，面无表情地看许枝花跟其她人说话的场景。
许枝花的不在意池冬并不知道，但许枝花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池冬心里肯定是有几分数。
所以云嘉月并没有说一些很假的鼓励话。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C3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