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deepbluesea

27、第 27 章

　　医院的走廊，总是漫长而昏暗，这个时候当然也没什么人，四下里极安静，头顶是冷而白的光束，一盏，又一盏，投下惨淡的白光，而这走廊永无尽头，像是一场无声的噩梦。
　　连城跟在小陈后面，脚步有点发软。
　　小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出手来扶她：“手术很成功，嫂子，你别急。”
　　呃，当然，不就是些皮外伤吗。
　　这年头，遇上车祸的机率比中大奖的机率还要高，更何况，说不定他还喝了酒。
　　连城一想到韩峻昨夜的样子，心里就不好受，转过头来问小陈：“他出去应酬不是一向由你开车吗？”
　　小陈其实和她同岁，不见得比她小多少，跟着韩峻四年了，办事一向很稳妥，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韩总今天并没有什么应酬啊，也没喝酒，除非必要，他一向是自己开车的，所以我也没跟着，谁想到就出事了呢。”
　　小陈悄悄瞄一眼她的脸色：“也许，韩总是心情不好吧，你知道的，最近公司事情多，韩总心里烦，人一烦，思想就老走神，对吧？”
　　连城看着他：“怎么，公司的事情很麻烦吗？”
　　小陈愣了一下，也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瞧，有这么我粗心的妻子吗？连城反应过来，安慰的笑笑。
　　“算了，你也忙了大半夜了，家里人该着急了，你这就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明天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呢。”
　　小陈看看已走到专用病房的门口，玻璃门后面，公司派来守夜的同事小李就靠在门外的沙发上看报纸，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也就停下来：“那好，嫂子，我这就先回去，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可别再关机啦。”
　　连城点点头，这才推开玻璃门，小李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了：“韩太，你来了？”
　　小李是总经办的秘书，来家里送过资料，见过连城几次，所以认识她，冲着她指指右手边的门。
　　“韩总刚睡着，欧经理在里面看着呢。”
　　不知为什么，连城的的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很暗，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借着灯光，依稀能看到韩峻躺在病床上，应该是已经睡着了，欧华茜背对着门坐在床边，听见门响，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城以为她在哭，用了好大勇气才走过去，待走近了才发现她并没有流泪，只是面色疲惫黯然，低着头，出神的望着什么，连城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韩峻的手伸出被子，紧紧地攥着拳头，握着什么宝贝似的。
　　欧华茜轻叹出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连城。
　　她是那么漂亮的人儿，在学校里就是公认的热带美女，这几年更加出落的惊人的美丽，平日里见多了她放肆的大笑，只觉得她就应该是那个样子，这时才发现她沉默忧伤时有着更加令人心折的美丽。
　　连城忍不住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徒劳的、安慰不了人心的姿态。
　　“别这样，华茜，他会好起来的。”
　　欧华茜冷笑：“我怎么了？他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连城叹气：“华茜，我知道的，你其实一直都喜欢韩峻，我装做不知道，是希望有一天你自己能明白过来。”
　　“不错。”
　　欧华茜缓缓站起来，看着她，脸沉在阴影里。
　　“我早该明白我不过是妄想罢了，连你这个呆子都看的出来我喜欢的人是谁，他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说我自欺欺人也好，说我痴心妄想也罢，我偏偏就是不信我会输给你。”
　　她的声音并不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像是下了十分的决心。
　　“只是，我刚刚才想明白，没有你，他也照样不会多看我一眼，花大把时间精力去等待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根本就是个傻瓜。”
　　“所以现在，我决定退出了。”
　　她转过头去，看看病床上的人，像是在对那个沉睡中的人说：“我不会提出辞职的，有时候工作比老公更靠的住。”
　　“对吗？”
　　她转过头来看着连城，扯着嘴角，笑容惨淡。
　　连城怔住，想起当年来华信应聘之前，欧华茜意气风发的样子，她说过：“要是真能进华信，我只当是找了个好老公。”
　　彼时，天蓝云轻，岁月静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开始变的让人理不出头绪？
　　欧华茜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看她。
　　“你的戒指呢？”
　　“……”
　　连城本能般的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
　　经常出野外，为了工作方便，她早就不带任何首饰，如果华茜不问，连她自己都没注意从什么时候起连戒指也被从手上取下来了。
　　欧华茜笑笑，脸上是说不出来的情绪：“还好，这世上并不只我一个傻瓜。”
　　她走近一步，贴着连城的耳边：“真奇怪，我居然一点都不羡慕你，你是轻易就得到了幸福，但是，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无论怎样努力也找不到快乐？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从来不停下脚步来，看看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连城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是华茜却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出门去。
　　回头，看看韩峻。
　　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得到一个轮廓。
　　熟悉又模糊的，一个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