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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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想挣脱，对方扣在她腰肢的手却收的更紧，她被牢牢摁在男人结实的腰腹间。
更浓郁的黑雾裹挟而来，灵均看不清脚下的地面，只觉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她费力看去，不知何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已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深处有烈火肆虐，无数看不清轮廓的鬼魈在炙烤中痛苦煎熬。
这宛若地狱的场景让灵均一瞬间毛骨悚然。更诡异的是，她竟然在那些鬼哭狼嚎里看见了鹤妄清冷如月的面容身形，他正朝她伸手，薄唇轻启：
到，我，身，边，来。
灵均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心底警铃大作，这绝对不是真的，她拼命开始挣扎。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未说完，后背传来一阵轻柔的推力。灵均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看清男人脸上那抹恶劣的轻笑闪过。
他不会是想——
男人轻轻一推，失重感瞬间占据灵均的身体。
他将她推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地狱沟壑。
“下去玩玩吧。”他好听的嗓音里满带笑意，隔着坠落的风声远远传来。
“他等你很久了。”
跌落半空的千钧一发，灵均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天平口谕。
“换！”
淡金色的天平灵力在她周身凝聚，空间在这一刻模糊扭曲，坠落的失重感戛然而止，再睁眼时，深渊，烈火，鬼影，全都消失不见。
灵均稳稳站在方才被抱住的地方，惊魂未定地抬头，周遭空无一人，裂隙无影无踪，空气只余死水般的沉寂和淡淡的雪莲花香。
她压住狂跳的心脏，掌心灵力随着心跳平息。又在原地谨慎等了片刻，确认过再无异样，灵均长舒一口气，准备动身去找鹤妄。
可是没走几步，心口传来熟悉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心跳波动。
不是她的。
是那道与鹤妄相连的同心契约。
鹤妄出事了。
她唤出系统，“鹤妄现在在哪？”
系统显出地图：“鹤妄坐标检索中——嘀嘀嘀，已为宿主标明方位。”
灵均按照指引一路追过去。
……
白雾弥漫的幻境如潮水涌来。
鹤妄眸光晦暗，一步步迈上金纹遍布的白玉长阶，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迈下，长阶都泛出淡金色的浅浅涟漪，那是天墟星轨三万法阵启动的征兆。
云海在天墟阶下翻涌如浪，亘古不变的星轨围绕北极苍穹旋转。
此处是天城遗迹，三界之巅，三万法阵一经启动，无任何人力可转圜的余地。
应劫之人，以星轨雷霆飞升上界。
戴罪之人，以星轨铁索绞碎心脉。
鹤妄还记得，他第一次牵着徒弟扶宴的小手迈上长阶时，那孩子仰着稚气未脱的小脸问他，“师父，天墟上的星星老是转呀转的，会不会掉下来？”
鹤妄告诉他，“天墟的星星不会掉下来，但是踏上天墟的很多人都会掉下来。”
“为什么他们会掉下来？”朔朔天风把扶宴的小鼻子冻的通红通红，“因为他们不听话吗？”
鹤妄弯腰把他抱起来，像是抱住雪地里温暖的小火炉，“因为他们坏了仙盟的规矩，做了很不好的事，但这不代表他们是很不好的人。”
那时的鹤妄，是仙盟里最年轻的执教剑尊，第一次收徒，不忍对孩子说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残酷道理。
扶宴那时才七岁，是鹤妄收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徒弟，在仙盟入学大考里拿了最后一名。
他的最后一名不是因为资质太差或是怠于修炼。他有过目不忘的悟性，一招一式都恪守章法，是聪明又守规矩的孩子。
可太守规矩的孩子，在世道里总是吃亏。
入学大考明面上是点到即止的规矩，暗地里却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即使是个孩子，也得早早认清现实。整个修仙界都是这样，明面上的规矩是太上忘情，实际人人修的都是绝天地情。
十年后的扶宴，长成了十七岁的清秀少年，是仙盟里出了名的“软柿子”掌教小师叔。虽不至于真的任由搓圆，但始终学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他可以因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炼好的丹药无条件转赠给师弟师妹，也会替撒谎偷跑的弟子守夜执勤，还会为了救路边的野猫山雀，花费数月时间研究断骨重续。
心怀慈悲是好事。
太过心怀慈悲就成了危险。
鹤妄年轻托大，总觉得他能护好徒儿，可他的纵容却间接将徒儿送上了天墟。
不是历劫，而是问罪。
百余年前的那个暮春，巡视魔渊的扶宴从魔渊边缘救回来一个魔物，尚是襁褓婴儿的模样，魂息微弱，面色青紫，带回来的一路上，全靠扶宴给他渡灵维生。
鹤妄当时看见便皱了眉，按照仙盟禁律，凡是魔渊之物，哪怕尚在襁褓也该就地斩杀。
扶宴却十分心软，“师父，他的魔气这么微弱，肯定是被同族抛弃了，我想把他留下。”
“你把他留下要如何养大？这样小的孩子，肯定是要喝母乳的，流光殿中又无女人。”
“徒儿知道界外有凡人村庄，徒儿想将孩子先送去寄养。”
鹤妄看着徒弟那近乎固执的温柔神色，知道阻拦不住，只微微叹了口气，“此事断不可被外人知道。”
扶宴得了应允，将孩子送去村庄，挑了一户新添孩儿的善良人家，日日给村庄送去草药仙丹当做报酬，一养就是三五载光阴，孩子长大，能说话走路以后，扶宴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扶苓。
扶苓被带进仙盟时已满七岁，因在凡间长大，身上的魔气已淡不可察，出落得清秀可爱，几乎没人能看得出他出身魔渊。他安静腼腆，天天跟在扶宴身后当小尾巴。
鹤妄不愿收扶苓为徒，他对这个魔渊来的古怪孩子始终心怀警惕，只默许了扶宴将他带在身边。
扶宴亲自教扶苓识字，筑基，炼丹炼器，比鹤妄当年教他的时候还要细致入微。
鹤妄常在深夜里看到扶宴的书房亮着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凑在案前，扶宴低声讲解古籍，扶苓听得格外认真，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年，乍一看就像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
鹤妄几次都想提醒扶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每每触及到徒儿的澄澈双眸时，煞风景的话都被他咽了回去。他看着扶宴对扶苓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疼爱，仿佛看见了当年渴望关爱的自己。
他以为，只要自己多加留意，总能护着徒弟避开潜在的危险。
可他错了，错的离谱，危险不是靠避的，很多危险都是专门冲着人来的。
扶宴隐藏魔种的事终究是被捅了出来。
天墟高台，朔风凛冽，云海乱流终年不散，一旦坠落，不论人神妖魔，都将魂飞魄散。
扶宴被带到天墟中间，三万法阵启动。莲冠已摘，名讳已除，墨发凌乱披散，从一介天之骄子沦为阶下之囚。
天墟周围是仙盟长老们傲慢审视的目光，为首的执法长老手持判诀，高声宣读。
“流光殿座下首徒扶宴，徇私枉法，私藏魔种，触犯仙盟大忌，按律当坠天墟！鹤妄剑尊，你身为此子亲传师尊，当以身作则，亲自清理门户，以正仙盟纲纪！”
扶宴一身狼狈，目光却定定地穿透人群，望向师父的时候面带笑容。
鹤妄迎着千百道目光缓缓而来，那些目光有催促，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每一道都令他如芒在背。
玄真掌门的传讯在识海震荡，用的是鹤妄许多年都不曾听过的称呼。那声称呼曾是他年少时唯一的慰籍，此刻也成了逼他手刃爱徒的警告。
“妄儿，汝为天道之器，斩之，可保天道公允；逆之，有违天道青睐。”
天道，天道何曾青睐过他？
不过是将他当作一把趁手兵器，需要时捧上神坛，不需要时便弃之敝履，而现在，天道要让他这把剑，亲手斩断自己为人的羁绊。
霜华剑在他手中发出极度不情愿的嗡鸣。
它陪他斩过九天雷霆，护过山海万均，剑穗流苏是扶宴弱冠年纪，亲手编制赠予师尊的谢师礼。
那时的他向师父深深作揖，躬身是黄发垂髫的稚童，起身已成意气风发的少年。
‘饮其流者怀其源，学其成时念吾师。’
‘愿师父年年岁岁皆平安。’
“师父。”扶宴尚带青涩的声音隔却人群，清晰沉稳地落入鹤妄耳中，他的目光十分平静。
“您曾说过，坏了仙盟规矩的人会从天墟上掉下来，可那并不代表他们是很不好的人，对吗？”
不，不是的，师父也错了，不好的从来都是是仙盟规矩。鹤妄喉咙干涩，他想开口，可禁言丹封去了他所有声音。
“弟子知您为难，”少年笑脸苍白灿烂，“仙盟铁律不可破，弟子今日自己来，绝不让师父背负弑徒通敌之名。”
说完他转向鹤妄身后的仙盟百家，骤然拔高的声音嘹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流光殿首座弟子扶宴绝无通魔之心，今日一死，只为证得吾与师尊清白！”
话音落下，少年突然挣脱锁链，用尽全身力气朝天墟之外跃去，鹤妄瞳孔骤缩，想冲过去，身体却被牢牢定住。
方才对视之时，扶宴悄悄给他下了定身咒。
鹤妄亲眼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孩子陨落天墟高台，身体被乱流像雪花一样扯碎。
不——！
他急于伸手，想抓住那抹早已消失在乱流中的少年身影，另一声清喝却从身后传来。
“鹤妄！”
他腰身一紧，回头看见冲来的灵均，她清亮亮的眼眸盛满惊惧。
啪的一声。
他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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