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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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将那张手绘地图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悲伤的金色。
白崖港，海鸥路，尽头。
这个地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你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
那不是幽灵的故乡，也不是什么秘密据点，那是你随口说出的一个梦，一个连你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关于未来的梦。
你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数月前，一个同样有着温暖夕阳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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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讨伐魔王的中期，你们刚刚端掉了一个食人魔的巢穴，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
那段时间战事相对顺利，所有人都暂时舒缓下了紧绷的神经。你们没有住在肮脏的洞穴里，而是在附近一个风景秀丽的湖边小镇休整。
普莱斯难得大方，给了你们一笔不菲的奖金，让你们好好放松一下。
肥皂二话不说，拉着小强就冲进了镇上最热闹的酒馆，宣称要用苏格兰人的方式，和当地的酒蒙子好好“交流”一番。
而你，则选择在湖边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想静静地看会儿书，整理一下法术笔记。
你以为幽灵会像往常一样，跟肥皂和小强一起喝酒，或是找个最高的屋顶、最隐蔽的树梢，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看着周围的一切。
可那天他却破天荒的在你身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擦拭他的双刀，也没有检查他的装备，只是和你一样，静静地看着湖面上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粼粼波光。
那天的气氛很平和，平和到让你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你们不是在残酷战争间隙游走的佣兵，不是肩负拯救世界使命的勇者，而只是一群出来郊游的普通年轻人。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你翻着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们有什么打算？”
你没有指望他会回答。
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自言自语。
“我嘛”你自顾自地继续说，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被晚霞烧得绚烂的天空“我大概会找一个看得见海的地方住下来。要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建在悬崖上。屋前有一条小路，两边种满不知名的野花。那条路要叫“海鸥路”，因为每天早上，我都会被海鸥的叫声吵醒。”
你描述着一个从未见过，只存在于你想象中的画面。
你是一个孤儿，从小在法师塔长大，没有家人，也没有故乡。所谓的“家”，对你而言一直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直到成为佣兵后加入了普莱斯的小队——后面被叫做勇者小队，这个概念才逐渐清晰起来。
“我会开辟一小块菜园，种点番茄和土豆，再养一只懒洋洋的猫，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从壁炉边走到窗台上晒太阳。”你笑着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生活“我再也不用研究那些杀伤性的法术了，也许可以学学怎么用魔法催生玫瑰花，或者让面包变得更松软。嗯，就叫它“白崖港”吧，一个听起来就很安宁的名字。”
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少话。
你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想看看幽灵是不是已经不耐烦地离开了。
他没有。
他依然坐在那里，姿势没有丝毫改变。那张骷髅面罩转向你的方向，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能感觉到，他在听，他在认真地听。
“你呢？”你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你以为他不会回答，只能听到湖水拍岸的轻柔声响和远处酒馆传来的、肥皂隐约的咆哮声。
“听起来不错。”
他最终只说了这五个字。声音低沉，透过面罩传来，显得有些失真。但你却从那简单的句子里，听出了一丝……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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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记忆，就像湖面的波光，一闪而逝。你从回忆中抽离，重新聚焦在眼前这张泛黄的地图上。
他记得。
在你都快要忘记的那个午后，在你随口说出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里，他不仅记得，他还把它画了下来。
他甚至去查了王国的地图，找到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名叫“白崖港”的地方，然后用他那双沾满了鲜血、习惯了绘制路线图的手，笨拙的画下了这条通往你梦想中的“海鸥路”的地图。
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而疼痛。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张地图藏在身上。是想在一切结束后，把它当成一份礼物送给你？还是说，那个被你描绘出的、安宁的未来，也曾短暂地成为过他的向往？
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沉重的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叠好，贴身放进了法师袍的内袋里。
那个位置紧贴着你的心脏。
你抬起头，迎向普莱斯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看出你的情绪，于是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他言简意赅的说“那就按计划行事，进入哭泣山脉，前往落石镇。路上多加小心。”
说完，他转身走向那辆已经被卸下大部分行李的马车。他会用他的方式，让这辆马车和那十名皇家骑士的报告对得上号，彻底消失在这片荒野里。
你拉紧了缰绳，对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您也保重”，然后调转马头，看向了你身后的三名同伴。
你用魔力丝线轻轻牵引，让四匹战马排成一列，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踏上了通往哭泣山脉的崎岖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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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山脉之后，路途变得比你想象中更加艰难。
这里没有了平坦的大道，只有被雨水冲刷和野兽踩踏出来的、布满碎石和树根的蜿蜒小径。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很难穿透浓密的树冠，整个山林都显得阴森而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落叶和湿润泥土的气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对于活人来说，这已是一段艰苦的旅程。而对于操控着三具尸体前行的你，这简直是一场地狱级的考验。
你必须时刻分出大量的魔力，来维持他们骑在马上的平衡。
马匹每一次的颠簸，每一次踏错脚步，都可能让他们的身体失去控制，从马背上摔下来。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精神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第一天晚上，你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山洞宿营。
你将他们三人从马上扶下来，靠着洞壁坐好。然后，你升起一堆篝火，火焰的光芒驱散了山林的寒意，也照亮了他们的脸。
你拿出干粮和水，自己默默地吃着，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徒劳地分给他们。
你只是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跳动的火焰在他们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你的目光落在了肥皂的身上。
你想起了另一段旅程。
那是你们组队后的第一次集体任务，去剿灭一伙盘踞在山里的地精。那时候的你还是个刚刚离开法师塔的新手，空有一身理论和魔力，却缺乏实战经验。
在一次追击中，你不小心触发了一个陷阱，被一张涂满了粘液的巨网吊到了半空中。
当时你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肥皂第一个发现你。他没有嘲笑你，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嘿，法师！看来你很喜欢荡秋千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三两下爬上旁边的大树，用他的匕首干净利落的割断了绳索。
你摔下去，虽然有法术护盾缓冲没受伤，但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别担心，新手都会犯错”他朝你伸出手，将你从地上拉了起来，顺手还帮你拍了拍法师袍上的尘土“我第一次讨伐魔兽的时候，还因为太紧张，把粘液球扔到了小强的盾牌上呢！哈哈哈！”
他那爽朗的笑声，和你旁边小强那张瞬间黑下来的脸，让你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尴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那一刻起，你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队友”。
篝火的木柴爆出一声轻响，将你从回忆中拉回。
你看着眼前这个静坐不动的肥皂，低声说：“放心吧，肥皂。很快了，很快就到家了。到时候，你可以天天荡秋千，没人管你。”
你又将目光转向小强。他依然是那副沉默而可靠的样子，即使已经死去。
你想起了在维尔丹斯克那座被魔王军摧残的城市里，你们被困在一座废弃的庄园中，外面是数倍于你们的敌人。
当时弹尽粮绝，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是小强，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储藏应急物资的地下室。里面不但有罐头和水，还有一些的治疗药剂和魔力水晶。正是靠着这些物资，你们硬是坚守了三天，直到普莱斯带领的佣兵援军赶到。
所有人都称赞他运气好，只有你知道，那不是运气。
在那之前，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研究那座庄园的建筑图纸，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记在了心里。
他总是这样，用他那不为人知的细致和耐心，在最关键的时刻为整个团队找到生机。
你记得，当你把最后一个治疗药剂递给他，让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时，他只是摇了摇头，把药剂推回到你面前。
“你比我更需要它。”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用布条，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自己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是个傻的”你看着眼前的小强，声音有些哽咽“总是为别人着想。现在，你什么都不用想了。睡吧，好好睡一觉，等到了家，就再也不会有战斗了。”
最后，你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角落里的幽灵身上。
那张骷髅面罩，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神秘而冰冷。
关于他的回忆，总是零碎而模糊。
他太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了。但越是如此，那些为数不多的、清晰的片段，就越是深刻。
你想起有一次，你因为连续施展高阶法术，魔力透支，陷入了精神反噬的噩梦中。
在梦里，无数的怨灵缠绕着你，将你拖向无尽的深渊，你痛苦地挣扎，却无法醒来。
当你终于从噩梦中惊醒时，你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而幽灵，就坐在你的床边。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见你醒来，他递给你一杯温水。
“做噩梦了？”他问。
你点了点头，心脏还在狂跳。
“只是梦而已。”他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你叫住了他“你……一直在这里？”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的精神力场很混乱，我怕有东西会趁虚而入。”
他用最专业的术语，解释了他守在你身边的原因。但他那略显僵硬的背影，和你手中那杯温度刚刚好的水，却让你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你看着篝火边的他，那张让你又爱又恨的骷髅面罩。你伸出手，仿佛想隔着空气，触摸一下那冰冷的面具。
“西蒙”你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你只敢在心里，或者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才敢说出口“白崖港……真的很美吗？”
没有人回答你。只有风吹过山洞的声音，呜咽着，像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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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你就像一个孤独的牧魂人，带领着你的三具亡魂，艰难地穿行在哭泣山脉中。
你的魔力在持续的消耗和恢复之间，维持着一个危险的平衡。
第三天傍晚，当你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魔力时，你终于走出了那片阴森的山脉。
山脉的另一侧是一个坐落在山谷里的小镇，镇上的房子大多是用山里的石头砌成的，屋顶上飘着袅袅的炊烟。在镇口那棵巨大的橡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着树干抽着雪茄。
是普莱斯。他果然在这里等你们。
看到你们平安出现，普莱斯周身的氛围陡然松弛许多，他掐灭了雪茄走上前来。
“你比我们所知的还要坚强。”他看了一眼你身后的三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你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我答应过你。”你说。
“很好”他点了点头“镇上我已经安排好了。最安全的旅店，还有一辆结实的马车，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苏格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路上会经过“白崖港”，大概需要十天。”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