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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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了。
这句话，在你的脑海里，在你的舌尖上，已经盘旋了无数次。
在你们踏上那条通往魔王城堡的、布满荆棘与骸骨的道路时，是这句话支撑着你们；在每一个濒临绝境、魔力耗尽的夜晚，是这句话将你们从放弃的边缘拉回。
现在，魔王已经化为尘埃，他那象征着绝望与暴政的漆黑王座，被你最后一道光明咒语轰得粉碎。
世界得救了。
你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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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的路漫长而寂静。
曾经被魔王军的阴云笼罩的天空，如今已重现澄澈的蔚蓝。
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叶，在长满青苔的古道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不再弥漫着硫磺与腐烂的焦臭，取而代之的是雨后泥土的芬芳和野花的清香。
一切都在复苏，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除了你们。
或者说，除了你身边的他们。
走在你左前方的是约翰·麦克塔维什，你们都叫他“肥皂”。他那标志性的莫西干发型依旧张扬，只是被长途跋涉的灰尘弄得有些黯淡。
他总是队伍里的开心果，那个能在最紧张的时刻讲出最烂的笑话，然后自己第一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家伙。
记得有一次，你们被困在一个地精的矿洞里，又饿又冷，是他用两块石头敲打着节拍，哼唱着家乡跑调的民谣，硬是把大家从低气压的氛围里拽了出来。
可现在，他太安静了。
他只是走着，步伐稳健得像一台精准的节拍器，不快不慢，不偏不倚。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此刻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
“肥皂，你看那边的山”你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突兀“像不像你上次喝醉了画在地图上的那只撅着屁股的狗？”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你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就知道你累了。等回了家，我请你去「醉醺醺的狮鹫」酒馆，让你喝个够，喝到你把装酒的杯子也看成撅屁股狗。”
走在你右边的是小强，加里·桑德森。
他总是队里最沉默寡言，但也是最可靠的那个。他的盾牌，是你们最坚实的屏障。
无数次，是那面刻满了战痕的盾挡在了你的面前，为你争取了吟唱法术的宝贵时间。
他不像肥皂那样吵闹，也不像幽灵那样神秘，他就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你永远可以把后背交给他。
你记得你们穿越哀嚎沼泽时，你的法师长袍被毒藤划破，脚踝受了伤。是他二话不说，背着你走了整整两天。他的背很宽阔，很稳，即使踩在湿滑的泥泞里，也从未晃动一下。
你趴在他的背上，能闻到他皮甲上淡淡的汗味和皮革的味道，那味道让你感到无比安心。
现在，他同样沉默地走着，高大的身躯投下长长的影子，覆盖在你身上。
你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披风下摆。
那厚实的布料冰冷而僵硬，没有丝毫温度。
“小强，你的盾牌该保养了。”你低声说，视线落在他背负的那面盾上。
上面有一道极深的裂痕，几乎将整个盾牌劈开：“回去之后，我找最好的矮人铁匠，用附了最强附魔的秘银给你重新打造一面，保证比原来这块更结实。”
他当然也没有回答，他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而走在最前面为你们领路的，是西蒙·莱利，你们的“幽灵”。
他总是那样，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在阴影里。那张骷髅面罩下，隐藏着无人知晓的过去和无人能懂的情绪。
他是你们的斥候，你们的暗杀者，是队伍里最锐利的一把尖刀。他的感知敏锐得不像人类，总能提前发现埋伏的敌人，或是找到最安全的路径。
你曾问过他，为什么总要戴着那张骇人的面具。
那是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你们刚刚剿灭了一伙食人魔，在他们的巢穴外休整。肥皂和小强已经睡熟了，鼾声此起彼伏。
你负责守夜，而幽灵则坐在你对面，擦拭着他的双刀。
“为了遮脸。”他头也不抬，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低沉而沙哑。
“你很丑吗？”你当时大概是脑子抽了，才会问出这么不知死活的问题。
他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闪着微光，静静地看着你。
你甚至以为他要拔刀了。
“恰恰相反。”
他说完这四个字，就再也没有下文了。但你却在那一刻，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还有他其实长的很帅的情报。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问过关于他面具的事情。
“幽灵”你对着他宽阔而孤寂的背影喊道“我们离家还有多远？”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向前走，但你知道他听见了。
他总是知道的。
他肯定已经计算好了路程，规划好了路线，你只需要跟着他，你们就能安全的回到王都，为国王讨伐魔王的命令画下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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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又走了一天。
黄昏时分，你选了一块背风的空地，准备宿营。
你熟练地从次元袋里取出帐篷、睡袋和锅具；你一个人去林子里捡拾干枯的树枝；你一个人用火绒和打火石升起一堆篝火。
火焰跳动起来，橙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照亮了他们三张毫无生气的脸。
他们坐在篝火边，如同三尊沉默的雕像。
肥皂的头微微歪着，视线空洞地望着虚空；小强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从坐下开始就没变过；幽灵则背对着篝火，面向黑暗的森林，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一如既往。
你把风干的肉干和硬面包分给他们，放在他们面前的石板上。
“吃吧，多吃点，明天还要赶路”你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这可是我特地留下的鹿肉干，味道好极了。肥皂，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你想起了上一次你们吃鹿肉干的情景。
那是讨伐魔王前最后一次休整，普莱斯从王都给你们送来了补给。
肥皂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吹嘘自己打猎的本事，说他能一箭射中两百步外奔跑的兔子的眼睛。
结果被幽灵一句“然后兔子被箭的冲击力撞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兔子碎片”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小强在旁边闷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而你，则差点把嘴里的麦酒喷出来。
那时候的篝火边，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食物的香气。
而现在，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你一个人的独白。
他们面前的食物，原封不动。
“不合胃口吗？”你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了他们“也对，天天吃这个，是个人都会腻的。没关系，再有两天，我们就能到王都了，那里食材丰富，到时候，我给你们做烤肉蘑菇汤，放很多很多的黄油和香料，好不好？”
你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些食物收回来，自己小口小口地吃着。
味道干涩而苦涩，难以下咽。你的胃在翻江倒海，但你必须吃下去。
你需要力气，你需要维持法术。
夜深了。
你把他们一个个“安顿”进睡袋里，为他们拉好拉链，就像照顾三个不会自己穿衣的孩子。你躺在他们中间，睁着眼睛，看着头顶被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星空。
你的魔力，像一条条看不见的丝线，从你的指尖延伸出去，连接着他们三人的身体。
你能感觉到他们的关节，他们的肌肉，他们的每一寸肌肤。
你操控着他们的呼吸——虽然那只是徒劳地模仿，他们的胸膛里早已没有了心跳；你操控着他们的四肢，让他们能够行走，能够坐下，能够维持一个活人的姿态。
这是亡灵魔法，是大陆上所有法师塔都明令禁止的禁术。因为它亵渎死者，玩弄灵魂，是通往堕落与疯狂的捷径。
你曾经对此深恶痛绝。
可现在，它是你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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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一天。魔王的最后堡垒，那座由黑曜石构筑的尖塔之巅。
魔王很强大，超乎你们所有人的想象。他的黑暗魔法排山倒海，他的魔剑撕裂空间。战斗从一开始就惨烈无比。
第一个倒下的是小强。
他为了保护你，硬生生扛下了魔王的一记“毁灭冲击”。
那黑色的能量瞬间击穿了他的盾，贯穿了他引以为傲的铠甲。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片落叶般倒下，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最后望向你的方向，充满了不甘和……歉意？
他仿佛在为自己无法再继续保护你而道歉。
“不——！”你无法控制的发出凄厉的尖叫。
“法师！别分心！咏唱咒语！”是幽灵的怒吼将你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第二个是肥皂。
他总是那么有冲劲儿，那么勇敢。
他看到小强倒下，双眼瞬间赤红。他咆哮着，发动了平生最快的一次冲锋，手中的战锤带着风雷之声，狠狠地砸向了魔王的侧腰。
他成功了，魔王发出痛苦的嚎叫，但他的魔剑也反手刺穿了肥皂的胸膛。
你记得他倒下时，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是一种释然的笑容。他的嘴唇动了动，你读懂了他的唇语。
“干得……漂亮……”
那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只剩下你和幽灵了。你们背靠着背，面对着受伤后愈发狂暴的魔王。
“时间不多了”幽灵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来创造机会，你用“圣光裁决”，那是唯一能杀死他的法术。”
不行！那个法术需要太长的准备时间！你会死的！
你很想这样说，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但你终究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魔王必须被杀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执行命令。”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他动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向了魔王。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了进攻上，双刀飞舞，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逼得魔王连连后退。
他为你争取到了时间。
宝贵的、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你闭上眼睛，开始吟唱。神圣的音节从你的嘴唇里流出，光元素在你的周围聚集，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
当你睁开眼睛时，你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幽灵的身体被魔王的利爪洞穿，高高举在半空。但他没有放手，他的双刀死死地卡住了魔王的关节，另一只手，则抓着最后一枚闪烁着爆破符文的魔法水晶，按在了魔王的伤口上。
他回过头，透过那张冰冷的骷髅面罩，深深地看了你一眼。
“干掉他。”
那是他对你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席卷一切的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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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从昏迷中醒来时，魔王已经彻底化为了灰烬。
而你的英雄们，你的战友们，你的……家人们，全都静静的躺在你的身边，身体早已冰冷。
世界得救了。
可是，你的世界，毁灭了。
你坐在他们冰冷的尸体中间，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胜利的喜悦没有一丝一毫，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绝望。
你无法接受。
你无法接受独自一人带着他们的死讯，去面对那个为你们欢呼的世界；你无法接受人们在庆功宴上高举酒杯，而他们的位置却永远空着。
不。
我不要。
于是，你打开了那本在某个古代遗迹里发现的，被你封印在次元袋最深处的禁忌法术书。
你翻开的那一页，是关于“人偶秘术”的记载。
那不是复活。
复活是神明的领域，这只是一种操控，用魔力丝线牵引着冰冷的躯壳，让他们看起来像是还活着。
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是行尸走肉。
你念出了那扭曲、邪恶的咒文，你的魔力涌入他们的身体，修复着那些致命的伤口，抚平了他们死前痛苦的表情。
然后，他们站了起来。
肥皂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固定的“微笑”，小强站得笔直，仿佛从未倒下。你走过去，扶正了幽灵那在爆炸中歪斜的面罩，遮住了他那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
“我们回家吧。”你对他们说。
也是对你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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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你睁着眼，看着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你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依次“唤醒”了你的同伴们。
你拍了拍肥皂的肩膀，替小强整理了一下盔甲，最后走到幽灵面前。
“早上好，幽灵。”你说。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你伸出手，想帮他拂去披风上的露水。
你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他面罩的边缘。
那块坚硬的骨质面具，因为长途的颠簸，有一丝松动。透过那小小的缝隙，你看到了他面罩下的皮肤。
那是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一股若有若无的、被你用法术和香料掩盖了许久的、甜腻的腐败气息，钻入了你的鼻腔。
你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你回来了。
你带着英雄们回来了。
可这条回家的路上，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