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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都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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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贺惜尧的回答很平静,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仅有的感觉是——好累啊,他想睡会儿。
叶无忧抱着他,慢慢地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她抚摸着他的发,他的脸,拨弄着他的手指,望着夜色。
一切还需贺惜尧身体好了,再做打算吧。她现在反而没那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没什么比他活着,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
他胸膛的伤已经凝固,血不再渗透。叶无忧慢慢将他放在床上,从怀里拿出伤药膏,细细地摸上。
贺惜尧偶尔会蹙眉,可能胸口感到疼痛。她小心的吹了吹,才看到他的脸色舒缓。
内丹没了,百毒不侵和再生血没了,加持在他身上的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好在他身处皇宫,有最好的医师和最好最全的药材,贺惜尧并没有吃太多苦,当然除了……药苦。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这个面容憔悴,因受伤和失血过多而苍白无力的男人,终于——痊愈了。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贺一凡和小道士走了,小道士本就不喜欢被束缚,虽说他的毕生所愿便是行医救人,在这皇宫内有不少他见所未见的典藏医书,但他毕竟不是书呆子,就喜欢行万里路,一步一个脚印去印证去钻研。
贺一凡觉得愧对他的阿尧哥哥,无颜见他,但始终要面对自己的错误。他跪在贺惜尧的面前,任打任骂,毫无怨言。然而,贺惜尧开口便是原谅。
他始终不觉得贺一凡有什么错,一个孩子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哪里不可原谅呢?
但无论贺惜尧如何挽留,贺一凡坚持要走。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医者,治病救人,是百姓之福。”他喜欢行医学药,与小道士有一样的人生目标。
既是如此,贺惜尧没有再劝。他觉得那一瞬间,他就像他的父亲看自己的小儿子终于继承他的衣钵般,欣慰而开心。
至于无恙,他在昏迷了一个月后,终于赢了。
这一个月里,无恙就像活死人一般,有气息却不动弹,用金幻儿的话说,他已经成为了植物人。
醒来的无恙并不想多做停留,他要离开了。当然叶无忧和贺惜尧也没有挽留的必要,毕竟他们的去留还未定。
金幻儿只做了一件事,她去找了皇后,原先她是想找皇帝的,但平定叛乱的事情需要做很多善后,皇帝……很忙。
“皇后娘娘,我是贤妃的侄女,想问我姑姑的死忙真相。”
金幻儿没有拐弯抹角,皇后对面前不卑不亢的女孩很欣赏。
“当初选妃之时,贤妃因美貌被选中,又擅歌舞,故陛下宠爱有加。”
皇后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选妃那日,她是既定的皇后人选,就坐在台上。贤妃之貌实在国色,单以美字不足形容。她惊为天人,实在难忘。
“她美则美矣,却仿佛失了灵魂,那是选妃既定后才发现的。原本这算是欺君,奈何贤妃之色太过娇艳妩媚,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我们几乎同时怀有子嗣,贤妃却疯了,经太医诊断,怀疑贤妃服用了禁药,因怀孕时的安胎药冲突,才会如此。”
“禁药?怎会有禁药?”金幻儿不解,皇宫内院怎会有人对受宠的妃子下手。
“那禁药是控制人心神的药物,我们才知道,贤妃并非痴傻,而是被人控制。在即将生产之时,她的疯病再次发作,导致难产,一尸两命。”
“您是说姑姑被做成了傀儡人?”
“后来我们也曾调查,发现贤妃的身份是伪造,无法查证她的身世。如今看来,她的确是吃了傀儡药,受人控制图谋什么,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她的怀孕打乱了一切。”
皇后像是想到了伤心事,眼眶泛红,一滴泪滑落下来。她不遮不掩的拿了帕子去擦拭,却禁不住往事的决堤。
她想念那个平素里木讷的姑娘,她长得比水仙更可人,那一张脸我见犹怜,她总是喜欢带着她去御花园赏花,去喂鱼。尽管她很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呆呆傻傻的,但她就是喜欢。
“天妒红颜,或许她就是下凡历劫的仙子,如今算是渡劫成功,位列仙班了吧。”
皇后希望贤妃如她说的这般,只是在人间走了一趟,尽管短暂,却只是一劫。
弄清楚了姑姑的来龙去脉,总算能给老爹一个交代。看来姑姑在皇宫并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得宠得很。
临走前,皇后还送她珍藏许久的姑姑的画像,那真是……惊为天人。与无恙比较的话,姑姑更有灵性,像个人……
任务完成了,金幻儿也没有赖在皇宫的理由。她并不喜欢这里,规矩太多,还有最有权势的人的压迫感,不如在江湖中行走时的坦荡,倒是有点像上学时面对老师的感觉,神经紧绷,不得舒坦。
她与无恙的消失没有预兆,算是不告而别。
大家都走了,叶无忧心像是空了一大半。她留在这里是因为贺惜尧,如今他的伤势痊愈,她的处境就显得尴尬。
“阿尧,你想留在皇宫做皇子吗?”
叶无忧说什么也很直接,从来不藏着掖着。
贺惜尧看着窗外的天空,他并不纠结,说道:“我的身世已经很清楚了,但我对他们很陌生,我在这里找不到自己。”
“那我们便走吧。”
“嗯。”
他们二人就这样商定了去留问题。但天不遂人愿,尚语那便出了幺蛾子,他竟然离宫出走了!
他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找到了被关着的南知,又替哥哥照顾了白师父等人。
正因如此,他缠着白师父教了他许多菜式。白师父看着眼前和徒弟一样的脸,却开朗许多的人,很难拒绝。
等到贺惜尧病情好转,白师父却不愿久留,他请求回清水镇。
尚语不解的问白师父:“怎滴哥哥刚好不去看看,反而要走?”
白师父笑着说:“先前未走是担心阿尧,如今他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见与不见无甚区别,有缘自然会见。”
尚语并不勉强,却执意要送白师父回清水镇,他想看一看哥哥生活过的地方。
临行前尚语留了一张字条:哥哥尽孝,弟弟逍遥,去也!
令人嚣张又无奈的十个字,着实让贺惜尧头疼。
忙忙碌碌一个月有余的皇帝听闻贺惜尧醒来,开心的过来探望。
作为父亲,他并没有疏离感,反而和善亲切。
“尧儿醒来便好,如今霍乱已平,安海和无祭是幕后主使。安海如今仍被关押,尧儿想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这个问题他从没考虑过,但如果是杀害贺家全家的幕后黑手,他便心中有数了!
“关着,一辈子不见天日!”
叶无忧听到这样的裁决先是一愣,而后莞尔一笑。这男人骨子里的狠劲莫不是皇权的遗传?
皇帝心中震颤,比起尚语的权衡利弊,他这个大儿子似乎更加果决。
当然,他看望贺惜尧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恢复他皇子身份,昭告天下。
贺惜尧并没有马上给予答复,他想要考虑考虑。
皇帝尊重他的想法,但他并不打算真的放了这个儿子,皇族血脉怎能流落民间。不过,来日方长,需徐徐而图之。
贺惜尧最想知道叶无忧的想法,她的去留直接影响他的决定。
叶无忧与贺惜尧坐在寝殿的屋顶,俯瞰皇宫的景色,壮丽而充满磅礴之气。
“怎么,犹豫了?”
“没有,你去哪我去哪。你想浪迹天涯还是去华光县?”
这里是权利的中心,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地方。叶无忧躺了下来,看着云卷云舒,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如果我说,我想留在这里,你会怎样?”
“为什么?”
“我想……做一个有权利的女人。”
有权利的女人,多么震撼的一句话。当她说出来时,仿佛生杀大权就在她的手中,她可以完成她想做的一切!施展她的抱负!
贺惜尧也躺了下去,听到风中传来的话,他坐了起来,看着叶无忧的样子,陌生又熟悉。
“女子如杜青姚,满腹学问哪怕说书讨生活都要男人模样装扮,即便如此仍是艰难。谭霜一身武艺只为保家卫国,却因女儿身不得志。女子有太多束缚,要挣脱何其难也。若我掌权,必为女子生存开出一条路来!”
叶无忧也坐了起来,她的话并非慷慨激昂,血脉喷张。只是目光灼灼,语气坚定不若玩笑。
“你想……当皇帝?”贺惜尧心里忐忑,这志向虽说远大而有志气,却是承担着弑君的风险,怎么说他也是皇子,让他如何帮她实现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呢?
叶无忧定睛看着贺惜尧,而后叹了口气。她拍着贺惜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皇子,日后很可能是太子,他是便是皇帝,到时候你可许我皇后?”
天很蓝,地很阔。白白的云朵一片一片衬得天越发的蓝,飞翔的鸟儿飞的很高很高,就像一点墨掉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