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游太虚》惊蛰有言

7、白露生 四

　　柳云舟三书六礼将白露生娶回家中，作为天下第一高手白芷姐夫，身份骤然显贵，凭借国师赐予白露生的财富和人脉，柳云舟得以广交天下豪杰，声名鹊起，后来被任命为户部侍郎：户部副职，协理财政事务。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国师避世不出，白芷无影无踪，流言渐起，“柳云舟本身有才能，但他是典型的依靠“裙带关系”获得机遇，没有国师对白露生的关照，他几乎不可能从废棋一跃成为京都新贵。”
　　就在此时，他那善良贤淑的夫人从外带回一名孤女，此女孤苦无依，只求就在她身边做个丫鬟，白露生心善，便认此女做了义妹，此女正是苏锦棠。
　　苏锦棠感念白露生救她于水火，以丫鬟自居，照顾白露生无微不至，晨起梳妆，更衣着履，布菜试毒，捧茶递盏，为人谦卑恭顺，柳府上下一片夸赞。
　　可是渐渐的，白露生的夫君却离她越来越远，起先，与她同席而食，箸不交盏，相隔三尺如隔渊。再后来，视之如不见，偶对目光辄移。到了最后，回家越来越晚，借口公务繁忙或醉卧书房。
　　在他们成婚的第十年，她的夫君与义妹要为她庆生，她满心欢喜，迎接她的却是无间地狱。
　　时间仿佛凝滞，白露生蓦然回神“如今我只要报仇，只要大仇得报，这具躯体里你想要的尽管来取。”
　　“呵呵呵！”玄知突然笑起来“我不会要你性命，明天我会来寻你。”话落，传音阵蓦然消散。
　　秋风萧瑟，晚间下了雨，升起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户部侍郎府——柳家，苏锦棠今日晨起，莫名有一股惴惴不安萦绕心头，从将白露生拉下神坛的那一天起，自己接管了她的一切，权势的力量，让苏锦棠无比着迷，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个女人，该料理了，这场困兽之斗也该落幕了。
　　枯草丛生的后院偏房，门倏然被人一脚踢开，惊到了房内的白露生，她神经紧绷起来，那个魔鬼又来了，入目所见，两个肥硕的仆妇贸然闯进，后面还跟着健壮的家丁，个个眼里泛着冷光，望着她的目光犹如一个死人，白露生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
　　“姐姐，我来看你了”一道甜腻声音如魔鬼低语，苏锦棠款步而来。
　　“你要干什么？”白露生白露生抓起一把剪刀警惕道。
　　“干什么？”苏锦棠冷笑道“当然是送你下地狱了，动手吧”
　　两个仆妇上前死死按住白露生，一旁的家丁拿起一根风筝线，狰狞靠近，风筝线如同死神镰刀，泛着彻骨的寒。
　　“不，不，你不能杀我！”那个人今天就会来，她马上就能从这座牢笼解脱，马上就能为自己报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白露生嘶吼“苏锦棠，我待你不薄，救你出火坑，你为何如此对我，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苏锦棠冷冷道“以前不告诉你，是要让你郁结于心，不得安宁，没想到你如此命硬，过得如同蝼蚁也不舍得去死！”
　　“今日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苏锦棠厉声道“因为命运不公，因为我曾是柳云舟的未婚妻，因为我与他青梅竹马，他最终却为了荣华富贵，弃我而去，这也便罢了，我苏家落魄之时，他偏还要踩上一脚，让我苏家再也无法翻身。而与他同流合污的你，也该死”苏锦棠原本娇美的面容因为心中的愤恨与不甘都变得恐怖扭曲，宛如恶鬼。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锦棠脸上重新挂起快意的笑“我原本也不想杀你的，可你不该帮着柳云舟做伪证，使我父亲含冤而亡，姐姐，你安心去吧。”
　　白露生被这一连串的话惊的呆立当场，只觉荒谬至极，做伪证，什么伪证，她想起来了，多年前柳云舟曾像她抱怨，最近接手了一桩贪墨案，证据确凿，犯人却拒不认罪，使得钱粮搁置，正值洪涝灾害，却不能赈灾济民。
　　第二日刚好宫中贵人相邀赏花，她便将此事说与贵人听，没过几日那犯人便被处决，所贪银粮全被剥去赈灾，如今从苏锦棠只言片语听来，其中似乎大有隐情，是她那时太蠢，柳云舟说什么就信什么。
　　然而不等她消化这一连串的打击，凶神恶煞的家丁拿着风筝线的手往白露生纤细得脖子利索一套，用力箍筋，白露生只感觉尖锐的剧痛瞬间炸开，沿着脊椎向下蔓延。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被挤压的喉咙，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钝痛。
　　“听说用风筝线能整齐的把头颅切下来呢，再紧点呀，再紧点”耳边传来苏锦棠疯狂的话语，求生本能驱使着身体疯狂扭动、踢打、抓挠，但力量在急速流失。肌肉不听使唤，变得绵软无力。手臂的挥动变得笨拙、缓慢。
　　“锵——！！！”
　　一声刺耳欲聋的剑身嗡鸣，如同平地炸响惊雷！剑芒在极近的距离猛烈迸溅，如同黑暗中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瞬间照亮了家丁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
　　那条夺命的风筝线，竟被一柄样式古朴、剑身却流转着秋水般寒芒的长剑齐齐砍断！剑尖距离受害者的太阳穴，不过毫厘之差。握剑的手，稳定得如同山岳磐石，没有一丝颤抖。剑身传递过来的巨力，竟让家丁虎口剧震，口吐鲜血，瞬息间，便被揪着衣领甩了出去，直将屋子撞出个大洞，砰的一声闷响，家丁整个人撞在石柱上，当场死亡。来人正是——白芷。
　　突来变故将满屋子人震慑当场，谁也不敢动。
　　反应过来的苏锦棠眼里闪过惊骇，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全都要完了！”
　　白芷没有再看旁人，仿佛其他人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手腕一翻，长剑悄无声息地归入腰间的剑鞘，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呼吸。
　　她一步便跨到瘫软的白露生身边，蹲下身。那只刚刚轻易绞碎致命攻击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和力度，轻轻搭在受害者的肩膀上。
　　“咳…咳咳咳…”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白露生如同离水的鱼重新被抛回水中，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久违的空气。新鲜的氧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刺痛和晕眩。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冰冷的泪水混合着冷汗、血水，狼狈地滑落。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带着不可思议的稳定力量，轻轻按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无事了。”一个冷淡疏离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她耳中尚未散尽的嗡鸣，像磐石般稳定地落入她混乱的心湖。“呼吸，慢一点。”
　　白露生勉强抬起头，模糊的泪眼中，只能看到对方俯身时垂落的一缕发丝。那只扼住她咽喉、带来无尽绝望的“死神之手”，与此刻肩上这只带来生机的手，形成了最震撼灵魂的对比。冰冷的死亡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但一种源于绝对力量的、令人信服的安全感，已如暖流般悄然注入她濒临崩溃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