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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蝶生蜷缩在枯叶堆中,后背的伤口虽不再大量流血,但持续的渗血和失温,正一点点带走他的体温和力气。

      尽管他拼命想要保持清醒,眼皮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最终,剧烈的疼痛、极度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压倒了一切,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昏死了过去。

      夜色浓稠,林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守在林外的蛊师如同石雕,对林内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然而,就在这无人察觉的深夜,一缕细若游丝、却异常灵动的金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竹楼方向急速游弋而来,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障碍,悄无声息地窜入了蛊虫林的边缘。

      那金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最终消失在蝶生昏迷的方向。

      与此同时,半山腰的小竹楼里,灯火昏黄。

      姜谕并没有睡,他怀中抱着已经熟睡的小阿明,孩子软糯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

      姜谕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穿透沉沉的夜色,精准地投向后方那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山林,那是蛊虫林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蝶生欠他的债,还没有还清。

      岂是五十鞭子和三天蛊虫林就能轻易抵消的?

      他不会让他死。

      这个念头清晰而冰冷。

      死亡太便宜,也太轻易了。

      他要蝶生活着,清醒地、长久地活着,用余下的每一天来偿还。

      那双曾编织过风筝、栽种过鲜花、最终却用来推开他的手,那双曾流露过虚假温情、最终却写满决绝的眼睛,都必须留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的视线从小窗收回,落向竹楼的三楼。

      那里,原本开阔的露台已经被改造。

      他亲自督工,加盖了一间宽敞的房间,四面开窗,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寨子,也能望见远山叠嶂。

      然而,那并非为了欣赏风景。

      房间内部陈设简单,只有必要的桌椅床柜。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宽大床铺的床柱上,牢牢镶嵌着两条粗大的银链,链子尽头是打磨得光滑却无比坚固的银环,大小正好可以扣住成年男子的脚踝。

      那银链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那是他特地为蝶生打造的“牢房”。

      一个光明正大,却插翅难逃的囚笼。

      从此以后,蝶生只能在这高高的三楼,在这间看得见天空和远山的房间里,戴着这特制的枷锁生活。

      他不会给他第二次逃离的机会。

      他要将他牢牢锁在身边,用这种方式,磨掉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困住自己那颗因他而一次次失控的心。

      姜谕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阿明柔软的额发,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暗芒。

      “他很快就会回来,”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天色渐明,蛊虫林中的黑暗被驱散,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的亮光。

      蝶生是在一阵冰凉而湿润的触感中恢复意识的。

      那触感来自他的手背,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轻柔。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低头看去,只见一条细瘦的金色小蛇,正盘在他血迹斑斑的手边,鲜红的信子一下下吐出,舔舐着他手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和伤口周围的皮肤。

      那金色在灰败的林中显得格外夺目,鳞片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是阿金!

      蝶生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或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另一只勉强能动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

      阿金并没有躲避,反而抬起头亲昵的蹭他的拇指,那双绿色的蛇瞳看向他,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

      “阿金……”蝶生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轻轻地将小金蛇捧在手心,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却让他眼眶一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惊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金自然不会回答。

      它只是一条蛇,哪怕再通灵性,也无法言语。

      但它此刻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蛊虫林,盘桓在一个本该被万蛊噬咬而亡的“罪人”身边,其背后的用意,不言而喻。

      是姜谕让它来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蝶生心中筑起的绝望高墙。

      姜谕……他并不想他死。

      昨日那五十鞭的冷酷,那将他扔进绝地的决绝,或许并非最终的审判。

      阿金在这里,便如同姜谕无声的庇护。

      这蛊虫林中的毒虫蛇蚁,再如何凶猛,又怎敢在真正的蛊王面前造次?它的存在,就是一种最强的保护。

      果然,蝶生环顾四周,发现以他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竟异常“干净”。

      没有窸窣爬行的毒虫,没有暗中窥伺的危险气息,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些许。

      阿金看似只是安静地盘踞在他手心,实则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已让林中最危险的居民退避三舍。

      原来,所谓的“扔进蛊虫林三天三夜”,并非真正的绝路。

      姜谕给了他最严厉的惩罚,却也为他留下了一线生机,或者说,是亲手为他划下了一个安全的界限。

      这惩罚是真实的痛苦,却带着姜谕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忍。

      蝶生将阿金更紧地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小小的生命带来的微弱呼吸和无比重要的安全感。

      “是阿哥让你来的,对吗?他让你来保护我是不是?”蝶生轻声问道。

      阿金用小小尖尖的嘴巴蹭着蝶生的脸颊,似乎十分想念蝶生的气息。

      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悄然滑落,却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混杂着愧疚、庆幸,以及一种重新燃起的、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渴望。

      姜谕不许他死,那他就要拼尽全力活下来。

      活着走出这片林子,去面对那个为他设下酷刑又送来生机的男人,去偿还他欠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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