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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北承安王府(10) ...

  •   “水!先端了来给他喂两口!”
      “凉帕子呢?!赶紧的……别拧太干!”
      “让药房快煎了桂枝散寒汤来……”
      “……”

      寅时,承安王府灯火通明,众婆子丫头们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

      萧裕披着袍子用抱小孩的姿势,抱着江宴在里间来回踱步,轻轻拍着哄。
      看着怀中小脸烧得红扑扑的,连哭声都弱得像只小猫似的人,萧裕懊悔自己今晚不该动手。

      安宝才十岁,本就是淘气的年纪,不懂事是常态,他该耐心教导才是,怎么就动起手来?

      纵要立规矩,也该等人大好了再说!

      此时,江宴觉得头昏脑胀、全身都疼,胃里又翻江倒海的,想吐又吐不出,想睡又睡不着,整个人难受得不行,窝在萧裕怀里,手心握着萧裕的一缕头发,抽抽搭搭地哭着:

      “萧裕……萧裕……”

      萧裕听着,心里揪着疼,只恨为什么病的不是自己。

      不多时,王府的属医们尽数来了,泽兰等年轻丫鬟们退到珠帘后,几个老嬷嬷领着他们两两进到里间,替江宴把脉,再退回外间和同僚们探讨病情。

      约莫一刻钟后,众属医探讨出了结果,王府属医正堂候阳德隔着屏风,冲里头的萧裕躬身拱手道:

      “回王爷,小爷并无别症,不过是之前风寒未愈,今儿吃多了积食,将前头的病又引了出来。药照旧是前几日的方子,多吃些天,再清减些饮食,净饿两顿,暖着一点儿,就好了。”

      一听是吃多了,萧裕的心疼瞬间散了一大半,没忍住在江宴的小屁股上又轻轻拍了一下。

      江宴哭声高了一瞬,闭着眼在萧裕肩头咬了一口。

      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萧裕摇了摇头,又心疼又好笑。

      属医走后,众丫头婆子们进里间换了铺盖枕头等物,药房照着药方熬了药来,并附上了几枚山楂丸。

      萧裕先哄着江宴吃了药,又命人用糖水将山楂丸化开,喂了江宴两口,再让人打了水来,亲自给江宴擦了遍身子,最后才抱着人在屋里边走边拍,哄着睡觉。

      江宴一病就像个奶娃娃似的要闹觉,非得萧裕这么抱着边拍边哄,在屋里走上半宿才能睡着。

      不知内情的人见此,定会说江宴太娇气,萧裕太惯着,但只萧裕晓得,江宴这不是娇气,是害怕。

      当年他们刚来西北,承安王府就是一片断壁残垣,只有他和江宴,与从小照顾他的大伴太监孟青三人。

      西北苦寒,别说年仅三岁的江宴,便是萧裕都接二连三地病了好几场,朝廷又克扣了王府的禄银,以至于孟公公当时不得不在白日里去做一些散碎的活计回来补贴家用。

      那时的江宴还不是现在这副骄纵蛮横的模样,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小孩儿,从小没有母亲,嫡母和父亲不管不顾,家里下人照顾得自然也就不尽心。

      以至于那时的江宴乖得出奇,小小的一团,饿了病了都不哭不闹的,话都说不流利,却在萧裕病时抱着小凳,踮着脚去给萧裕倒水。

      萧裕接过水时碰到他的手,发现竟比自己还烫!

      萧裕当时又心疼又内疚。

      彼时他因小小年纪便遭到父兄背叛,母舅抛弃,觉得今生无望了,不忍看着无辜被卷入皇室争斗的江宴跟着自己吃苦,还要背着男妾这么低贱的名头,故命孟公公找个好人家,将江宴送过去,对外只说是病死了。

      孟青找到了一胡商,那胡商早年送货时伤了身子,无法生育,承诺会将江宴当亲儿子养,并带江宴去蠕蠕王都生活,彻底摆脱男妾的贱籍。

      彼时江宴已病得糊里糊涂的,连吃了好几天药都不管用,萧裕也请不起更好的大夫了,于是便连夜抱着江宴去到了那胡商的宅邸,叮嘱他们务必要请好大夫来医治。

      萧裕还记得,那天夜里也是这么大的风雪。

      他坐在牛车上呆呆地望着胡商后院紧闭的门扉良久,孟公公劝他道:

      “九爷,咱们回去吧。这是那孩子最好的路。”

      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他听见江宴哭了。

      就这样,他在雪夜里挨到天明,最终还是没忍住敲响了胡商后院的门……

      ……

      思及此,萧裕长叹了口气,看着怀里握着自己头发,渐渐睡熟了的小人儿,想到当年将他抱回来时,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疼得仿佛让人剜了去。

      自那以后每回江宴病了,就生怕自己会将他送走。
      如今多年过去,江宴虽已记不得幼时的事情,但一生病就闹觉,非要他抱着睡这点,却一直没改。

      虽然小混蛋闹腾起来实在欠揍,但比起他现在这样不哭不闹乖得可怜的模样,他倒情愿他闹腾些。

      窗外风刮断了院里的梅枝,刚睡熟的江宴身子颤了一下,他将萧裕的头发握得更紧了些,闭着眼在梦里抽噎地呢喃:

      “萧裕……萧裕……”

      萧裕忙边走边拍着人哄,低声道: “在呢……萧裕在这儿呢……”

      ……

      江宴这一病,病了一个多月。

      头两日是夜里发烧,第三日倒是不烧了,却开始不停咳嗽,且吃不下东西,总闹着说肚子不舒服。

      候属医说咳嗽是风寒入了肺,照例养着,每日多加一碗冰糖雪梨炖银耳即可。
      吃不下东西,则是因那晚上的九块炙鹿肉,伤了脾胃,本来就病着,自然更难好了。

      倒也不用吃药,照旧是清清净净地饿一饿,每日只吃点健脾胃的药粥,养一两个月便好了。

      虽大夫反复强调没有大碍,不过是小孩子家身子弱,养养就好,但江宴病一日不愈,萧裕的心就跟着悬一日。

      这些日子,王府属医们日日都要来替江宴诊两次脉,萧裕日日都要亲自过一遍脉案,公务暂且搬回内宅处理,亲自照顾江宴的饮食起居。

      家下人每每进出主屋,隔着那十二扇金绿山水屏总能看见屏风后,萧裕抱着江宴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身影,以及哄小孩的声音:

      “是萧裕的错、萧裕不好、萧裕混蛋……我们打萧裕?嗯?”

      不仅如此,为给江宴祈福,整个王府在江宴病好前不许升烟食荤,并下令给农商免税,开仓放粮赈济孤贫。

      云朔城里有一座永安塔,嘉泰十七年,萧裕为给江宴祈福所建——

      高约四十九丈,刹上宝瓶硕大,宝瓶下有承露金盘一十一重,周垂金铎,浮图朱户,扉悬金铃,绣柱金铺,璀璨夺目。
      每每江宴生病时,寺内僧侣总要诵经祈福,昼夜不停,闻记十余里。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非但如此,萧裕又命人去各处请了一堆平安结、记名符回来,放进床头被江宴摔过的瓶中,并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教训道:

      “再摔,还得打!”

      引得江宴又是一阵哭闹。

      自此,整个西北都晓得承安王府的小爷病了。不少人想登门探望,但萧裕怕影响江宴养病,皆挡了回去。

      拓跋斡也托人送了一枚从蠕蠕国国寺请来的平安福来,并写信关切地问道:

      “何以病耶?”

      萧裕回道:“昼夜苦读尔。”

      “……”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江宴总算是大好了,因怕病情反复,萧裕让他在家多养几日再去上学,不过倒允许人来探望了。

      这日午后,萧裕刚从公廨的廊庑出来,便遇见了西北中军都护府都督同知赵戎和云朔总兵薛承泽二人。

      赵戎与萧裕同岁,是江宴同窗好友赵玉璘的长兄;薛承泽比他二人大了三岁,乃江宴同窗好友薛嘉贞是父亲。

      二人一见萧裕便问江宴的情况,一听已大好了,二人便说家中妇人们前些日子去城外的三清庙给江宴求了平安福,预备送到王府探望江宴,也顺便去给淑太妃请个安。

      闻言,萧裕客气道:“小孩子家的生病是常事,何须这般兴师动众?且现在已经大好了。”

      赵戎道:“王爷这是哪儿的话?她们每月初一十五本就要去府上给太妃娘娘请安,如今小爷病好了,去探望探望是应该的。”
      “且我们家阿狰日日念叨着小爷,再不让他去看看,我看他在学堂里怕是越发学不进去了。”

      薛承泽笑道:“就是就是!我说句不该说的,这些日子能借着小爷的名头去三清庙拜一拜,我娘子高兴得都睡不着觉。托了咱们小爷的福,她高兴,就不找我的事儿了!”

      萧裕挑眉笑了笑。

      薛承泽乃左军都府右都督薛鹏薛老将军的第五子。
      薛老将军家教森严,他本人不信鬼神之说,也一概不许家里人信,女眷们去庙里烧个香,都得跟做贼似的。

      而薛承泽的夫人因出生时身子弱,是在道观里长大的,最信这些!

      如今嫁了人连香都不许正大光明地烧,她心里怨得不行,又不能冲着薛老将军去,便成日在薛承泽、薛嘉贞爷俩身上找麻烦。

      如今能借着江宴的名头,去城外烧一个多月的香,她自然是高兴的。

      萧裕琢磨着,江宴在府里关了有两个月了,确实闷得慌。
      现在身子好了,让赵玉璘、薛嘉贞陪他玩玩儿也挺好,免得这小混蛋闲得无事,又给他乱闯祸,于是道:

      “那便辛苦嫂嫂们了,这仨小混世魔王闹到一处,得多费些心。”

      “嗐!她们乐得一处看孩子呢!”薛承泽道,“且前个儿回京省亲的云朔布政使夫人也要一块儿去。我家娘子说过,她是最喜欢小孩子的,又是王爷您的表姐,将那三个小皮猴子交给她们,没什么不放心!”

      “表姐?”萧裕蹙眉。

      “嗯?”赵戎接过话道,“王爷您不记得了?那云朔布政使洪英卫娶的是您二舅舅的次女。”

      “哦。”萧裕淡淡道。

      自从被贬西北后,他与外祖家便再无往来,他曾写过信给外祖父,但全都石沉大海。

      后来他从九皇子成了承安王,外祖父曾派人来过云朔,他一概不见,甚至他嫡亲的大舅舅登门也是如此。
      故,至于他那庶出的二舅舅的次女嫁给了谁,他当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只是如今,他母亲住进了承安王府,外祖一家自是理所应当地贴上来了。

      这时,薛承泽又道:

      “听我家娘子说,那冯夫人回来还提得起了瑞国公府。”

      “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西北承安王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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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更新时间每天:24:00! 有事会请假! —— 专栏预收: 《小可怜改嫁封建大爹岳父后》 《被港圈大佬捧在手心里的小聋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