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专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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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宛出了观星苑，时候已是不早，她朝着桃李苑方向远远眺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慢悠悠转回了芳华苑。
待她穿过花廊，经过小议事厅，便见厅外立着一圈嬷嬷管事，似是等着进去，却又无人近前。
林小宛心里纳闷，脚步也慢了下来，抻着头向前张望。
未料一人扯着她衣袖，轻轻叫了一声“阿弥陀佛”，林小宛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是负责膳食的李管事李有才。
林小宛“哎呦”一声，嗔怪道：“李管事，你吓我一跳。”
李有才讪讪一笑，掏出帕子胡乱抹了把脸，歉声道：“唐突了姑娘，是我的不是，林姑娘这是要去哪？”
林小宛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我自回住处去，不晓得这么晚了这还有人回事，李管事且忙着，我绕过去便是。”
“哎哎哎，林姑娘莫急着走，纵是今日不遇着姑娘，明日我也要来寻你的！阿弥陀佛，天可怜见，教我碰到了姑娘这位大救星！”李有才口里说着，手里合十不住晃动。
林小宛蹙了眉，讶声问道：“李管事，这是怎么了？！”
李有才长叹口气，刚要说话，便听门咿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位身形高挑的姑娘。
林小宛一看，原是明环。只见她英眉紧蹙，杏眼含怒，环视一圈后，缓缓开口：“怎么？！各位商量这许久，还拿不出个章程么？！”
各位管事嬷嬷在明环略带嘲讽的质问声中低头不语，一个一个都缩缩着脖子，仿若一地受惊的鹌鹑，倒将躲在后面看热闹的林小宛和旁边五短三粗的李有才显了出来。
明环微眯了眼眸，盯住了李有才，冷冷道：“李司膳，这是有了主意？”
李有才使劲咽了口唾沫，抬了抬眼眸，慢条斯理道：“明环姑娘，在下倒是有个主意……历年府内庆贺郡主寿辰均大同小异，今年郡主四十芳诞想隆重庆贺推陈出新无可厚非，无奈我等蠢笨愚钝，想不出甚么好法子来，不若——”
他掏出帕子抹了把汗，向一旁的李小宛投去了殷切祈求的目光，加快了语速飞快道：“不若将此次寿宴交于林姑娘操办，林姑娘机智聪慧，奇思妙想，在为王爷准备膳食之时曾经说过她之前有许多类似活动经验，曾经成功策划承办了很多很多生日宴、婚宴、各类团建聚会，每一次都大获成功！相信这次宴会在林姑娘的带领下，必将别出生面！”
林小宛瞪大了眼睛呆着原地，还未及反应推辞，便陷入了一众嬷嬷管事怂恿动员的汪洋大海。
这个嬷嬷点头如啄米，附和道：“是是是，再没有比林姑娘更合适的人选。”
那个管事抚掌笑道：“还是李管事高见，早听闻林姑娘才名，若有林姑娘带头操持，在下便有了主心骨。”
其他嬷嬷管事也都如蔫坏的禾苗得了甘霖，一个个地精神活泛起来，一边声声附和，一边不动声色地闪在边上，将林小宛给让了出来。
林小宛眼看着面前缓缓空出的宽阔道路，望着两侧男女饱含崇拜的热切目光，仿佛她前方的不是明环，而是皇帝金闪闪的宝座。
她未料及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回家半路也能飞来横祸，遇到这“黄袍加身”的戏码。
众人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是将她做了替罪的羔羊。林小宛这寿宴办得好，大家推荐有功，与有荣焉，若是办砸了便全然是她的责任。
那时王爷若是疼她必会保全她，若是王爷不顾情意责罚于她，也不过是个失宠的不自量力的丫鬟，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脑子坏了才会揽下这个差事！
林小宛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便见那李有才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可怜巴巴又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满面豆大的汗珠滚滚如流，倒不似旁人那般轻松释然的神色。
林小宛心中叹道：这李有才倒似真心相信我，可哪知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当得起他这般信任？
她刚要出言回绝，便听得明环朗声道：“此事不妥。林小宛虽有才干，可毕竟初入王府受训，如今连入府考核尚未通过，怎可操持如此大事？”
“众位嬷嬷管事均是府里老人，深受郡主深恩，如今郡主四十寿辰，尔等不思尽忠报恩，反倒推诿扯皮，将个丫鬟推出来顶差，不知道是欺我年轻不省事，还是欺郡主心善好说话？”
“你们一个个不要颜面，也休要怪我说话难听，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的王府可还是十几年前，孤女幼童，任你们欺侮？！谁若再敢阳奉阴违，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歪心思，行些不忠不义之举，先问问姑娘我屋中的青霜剑！”
明环话音落定，各位嬷嬷管事个个躬身长揖，口里只道：“老奴不敢，姑娘恕罪”，旁的半句话都不敢说。
明环冷哼一声，“今日便罢了，各位回去都用心想想，明日清晨再议，都散了吧！”说罢，一拂衣袖，转身而去。
林小宛见状，忙趁着嬷嬷管事未及反应之际，快撵了几步，尾随明环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屋，便有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林小宛见明环面色不豫，便也不声不响默默收拾，待要回屋之时，竟见明环又将昨日那些账簿拿出来，落座桌边，噼噼啪啪打起算盘来。
林小宛见她挟着怒气将算盘珠子打得飞快，明明还是倔强刚毅的样子，却偏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不禁也去桌前坐下，叹息道：“今夜还要加班么？要不要我给你弄些吃食？”
明环头也不抬，冷冷道：“你不用巴结我，我方才也不是帮你。”
林小宛被她噎住，气极反笑：“你晚膳吃了火药？”
明环抬了头翻了她一眼，“你晚膳吃了萝卜？”
未料林小宛笑得更大声，哈哈哈乐了半天，才道：“我真的吃了萝卜。”
明环哼一声，依旧噼噼啪啪打着算盘珠子，“在哪吃的萝卜？没琢磨些吃食送去怀远堂栓王爷的胃？”
林小宛不理她的嘲讽，问道：“这还要问你，为何观星苑吴嬷嬷与黍离的餐食那般简素？还不如桃李苑吃的好。”
明环停了手里算盘，凝了林小宛半晌，“你去观星苑用的晚膳？”
林小宛迎着明环眼光，轻嗯了一声。
明环倒避开她的眼光，黯然道：“先生茹素为王爷祈福，自王妃仙逝后便是如此。”
林小宛皱眉追问道：“即便素食，精心烹调，亦可色香味俱全，我观先生饮食用度，太过简朴，你日日算账，算没算出来是被谁贪污了去？”
明环也蹙了长眉，驳道：“你瞧着先生和黍离，是在王府受气的主？”
林小宛细细想了一会儿，明环此言倒是不假，既非有人故意苛待，那就是先生自己有意为之，修养心性了。
明环见林小宛神色，知道她释怀也不再多言，只问道：“你又使了什么手段，竟得先生青眼，留你观星苑用膳？”
林小宛笑道：“谁叫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先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哪用使什么手段？”
明环嗤笑一声，“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说罢，又继续低头算账。
林小宛实在好奇她算什么，也不问她，自拿了一本账，一翻看不禁头大。
便如明环所说，此账本是膳房采买杂账，名目本就繁杂众多，用的是介于单式记账法和复式记账法之间的“三脚账”，斤两银钱数目，又用的是大写数字。
这牛毛细账若要算清楚，没点功夫可真不行！
明环见她翻账也没阻止，只抬了眼睛候着欣赏她的表情，未料她的财务初始材料激发了这位经济学博士的科研热情。
林小宛再抬起头时，已是双眼放光。
她若是将这大楚的账目研究透彻，那对明初的物价水平、财务发展甚至民生经济都能有最直接的认识！
林小宛堆着满脸的笑意，拿捏了最甜美的嗓音，央求道：“好姐姐，我看你实在辛苦，我帮你一起算吧！”
明环心道莫非她当真有些本事，试试也好，便轻嗯了一声。
林小宛怀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取了纸和鹅毛笔，一笔账一笔账核对起来，对好了就重新记在纸上。
明环见她也不用算盘，只用心算，算好了便在纸上勾勾画画，除了遇见不认识的字或物的名字询问一二以外，也再无闲言碎语，一页一页算过去倒是越来越快，只不知道算出了什么名堂。
明环心里有了惦记，只寻思盯着林小宛，算盘反而打得慢了。林小宛则渐入佳境，沉浸在专心工作的愉悦之中，竟有些找回了当年读研时在会计事务所实习的感觉。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林小宛一抻腰，晃了晃脖颈道：“这本我理好了，这几处有些问题，你看看是不是？”
明环闻言便起身立于林小宛身后，循着她的笔触听她细细解释，不由得越发吃惊，那些勾勾画画的图案要比账本的字简便得多，账目的记法也更为简单清楚，便更容易对出错误的账目。
经过二人分析，有几笔错误是记账笔误，而有几笔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林小宛看见明环眼中难掩的欣赏和惊诧，微微一笑：“怎么样？算账我是专业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041 专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