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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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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山林深处有一小块空地,大大小小的石头铺成河道,涓涓溪流从中穿过,明月高悬照亮一层凌凌波光,寒风劲吹,溪水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溪水里此刻躺着一道身影,仔细看过去,身量不高也不丰盈,是个少年模样,一身红衣,潺潺溪水流过,不停地带走丝丝红色液体,他脆弱地好像一个丝绸编制的娃娃,任何轻柔的剐蹭,都会抽丝。
那道身影动了,猛地呛出一口淡薄的血水,随后开始剧烈剧烈地咳嗽起来。
时真醒了,脑袋疼极了,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躺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上有点冷,于是从水里爬起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开始四处寻找。
找了一会没找到,他突然顿住,站在原地开始轻声呼唤:“寒江雪。”
不远处,一道寒光晃眼,破空而来,落在时真眼前又慢下速度,将剑柄递到时真跟前。
他嘴角勾起一个轻笑,把手搭在剑柄上。
时真从腰间储物袋里掏出信号烟,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炸响,如果有弟子在附近,就可以顺着方向来找到他。
今晚是难得的满月,万里无云,晴朗的月光丈量万物,不偏不倚把清辉洒满大地。
时真前方是个小坡,枯藤半遮半掩住一处洞穴。
他探出神识,进入洞穴,那洞穴很深,但都是岩石枯草,并无任何异常。
时真掏出一块拳头大的夜明珠,温柔的光线铺展开来,他慢慢挪动到里面。
洞穴中暖和了很多,寒风不再吹在身上,变成呜呜地呼啸声,在外边打着卷吹哨。
时真扶墙往深处走去,忽然,脚下窜过一道黑影。
黑影贴着时真的腿滑了过去,他下意识后退,一脚踩在一个软棉的质地上,随即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夜明珠“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也照见了地上的黑影,正是一条半人粗细的黑蛇。
时真登时出了一后背冷汗,这不可能是普通的蛇要不然方才他的神识不可能探不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它是妖修,并且修为在他之上。
黑蛇在地上弹开一段距离,吐着蛇信子悠悠地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人,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黑蛇墨砚最爱干净:“脏,滚出去。”
时真一顿。
妖兽和妖族之间是不一样的,能说话的妖一般拥有更高的智慧和充沛的情感,本质上来说和人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多个妖相。
本以为刚出虎穴又入狼口,但黑蛇看着除了脾气暴点,好像对他没什么攻击欲望。
应该是他不小心惊扰了黑蛇休眠,擅闯别人的地盘总归是他不对。
时真冲黑蛇抱拳,转身往外走去,虽然浑身的经脉宛如炸开一般疼痛,但他素来能忍,也不喜欢主动麻烦别人。
“等等。”墨砚叫住时真。
他在山洞休眠,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脚,又闻到腥臭非常的蛟血,起床气很大,现在反应过来,敏锐的鼻尖嗅出一股人血的气息,还有一股死亡的气息。
如果放任他出去,或许不用一个时辰,他就会死在寒风和夜晚的山林中。
“你可以在这留一夜,天一亮就走吧。”墨砚开口。
时真思虑片刻,冲蛇道谢,就地打坐。
但片刻后,运功就中断了,时真猛地突出一口鲜血。
白日里和蛟交战,浑身到处都是伤,甚至有些地方经脉也断了,运功不仅不能减缓伤势,反而加重负担。
时真冲乾坤袋中掏出一颗九转金丹服下,又找出一件厚斗篷,他现在不能运功无法抵御寒冷,只能用这种方式取暖。
他找了个角落,缓缓靠着石壁坐下。
或许是斗篷真的很暖和,没一会时真就感觉浑身上下涌起暖流。
温度上来了,身体的感知就开始变得敏锐,好几处重伤让他连喘息都变得困难,脚踝处不疼,但是酥麻的痒更折磨人。
慢慢地时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热醒的,浑身上下好像火烧,连眼皮也粘在了一块,看不清。
意识模糊间,一道叹息的男声靠近:“第一次咬人,我的蛇毒怎么还有这个作用呢?”
冰凉的鳞片覆盖在时真身上,蛇身一点点将他包裹。
神奇的是,蛇鳞游走过的地方迅速降温,体内灼热的温度立马洋溢成惬意的温度。
时真放弃挣扎,他把滚烫的脸蛋也贴在冰凉的鳞片上。
没一会时真的呼吸再次平稳了下去,好像睡着了。
但是一向嗜睡的蛇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时真的身上实在是太热了,墨砚适应不了了,伸长尾巴弹出洞外感受着夜间的凉风,渐渐地也产生了睡意。
温暖的白光曝晒而下,时真觉得眼皮温热,眼前一片猩红,睁开眼,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
黑蛇盘在他身上。
蛇好像很累,时真没有惊扰,悄悄起身。
没起来,还被一股力气拽了回去,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动静很大,黑蛇不满地吐了吐蛇杏。
时真抬手,黑蛇也跟着被拎起来一截。
在时真的手腕处和大蛇七寸上,系着一根淡红色的绳子,把两人绑在了一起。
天衍仙门。
春寒料峭时节,此间院子里却芳菲桃花,灼灼其华。
那天过后,陆霄带着支援来的弟子找到了在山洞中时真,因为一时间找不到和黑蛇解绑的方法,于是在征询过黑蛇的意见,也将他带回了仙门。
时真一身淡蓝色布衣,简单干净的校服里他穿的最出挑,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耳后垂落鲜红的流苏。
还是少年人的身量,步履轻盈地走过青石板的小路,远远看去好像一朵绽放在冰天雪地的雪莲花。
他翻开衣袖,手腕上缠着一条漆黑的小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装饰品。
小蛇睡得很香甜,一动不动,看来冬眠是蛇类的本性,无论修为高低。
院子深处是一座八角亭,檐角上挂着铃铛,风吹过却没有声响。
里面坐着两个谪仙一般的人物,正在对弈,一个身穿白衣,身量极高。
另外一个正在低头思考观察棋盘,一身青色的衣袍披在瘦削的身板上,鸦青色的墨发半扎半束在身后。
时真还没靠近,那铃铛就叮当作响,惊扰了对弈中的两人。
时真抬手一挥,轻松穿过隔音的结界,那叮铃作响的铃铛也停下了。
青色衣袍的青年像是注意到什么,侧目看向时真,目光里带着温和的笑意:“真儿这是又捡了什么回来家。”
时真撩开衣袖,上面盘踞的黑蛇小蛇也露出来。
青袍青年是时真的师兄,他盯着蛇端详了一会:“是你的战利品?”
时真摇摇头,看向白衣人:“师父安康,我回来了。”
白衣人看着棋盘,一双剑眉入鬓,五官立体轮廓凌厉,是极具威严与攻击性的长相,但是言辞很温和:“真儿回来了,此去寒鸦渡,感觉如何。”
时真:“尚可。”
白衣人正是时真的师父,天衍仙门的掌门人,尊号洛水君。
洛水君招手,时真上前一步。
洛水君拉过时真的胳膊,在上面按了按,一小片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濡湿了一小片衣衫,他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真儿疼吗?”
青衣人早就放下手中棋子,在一旁看着,语气有点着急:“师父,师弟知错了,你放了他吧。”
时真还有空安慰他:“师兄,我不疼。”
胳膊处的力道骤然加重,时真一顿,转头对洛水君说:“师父,这下有点疼。”
“知道疼,下次还敢吗?”洛水君并没有松开,灵力在时真的身上的灵脉探查,检查他的身体。
寒鸦渡的任务不难,情报上说是低阶的水蛇作怪,仙门派了八位位练气的弟子和筑基的时真带队,结果到了那边才发现情报有误。
仙门派人支援,结果走到半道就收到传讯:时真带着八个练气的师弟把起码筑基大圆满的蛟斩杀了。
洛水君是变异冰灵根,极寒的灵气走过时真的奇经八脉,几乎要把人冻成冰雕了。
时真眨眨眼睛,师父没有追究他大规模转移霖城百姓的事情,也没问罪为何不等支援的事情。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解释了。
时真摇摇头:“不会了。”
时真说得是不会了,而不是不敢了,他这个小徒儿年纪小,对生离死别的理解很浅,无知无畏,天地不怕。
现在还学会阳奉阴违了。
洛水君被气笑了,松开抓着时真的手:“小孩,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时真踉跄后退,师兄伸手去扶,手搁在背上,才发现时真身上也裹着绷带。
一探灵脉才发现,身上没有一块好皮,灵脉断了好几块,如此剧痛光是站在这就是常人难忍了。
但时真好像一个没事人一般,一声不吭。
师兄心疼坏了:“师弟,你怎么不去休息。”
这是时真眼底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想师父师兄了,回来后先来看看。”
“胡闹,”师兄离得近了鼻尖都是挥不去的血腥味,灵脉断裂的伤普通灵药是无法愈合的。
洛水君叹气,起身把时真打横抱在怀里:“憨。”
时真把头靠在师父宽敞的怀里。
一行人走出满园春色,料峭的寒冷裹挟着风刀子簌簌扑来,闵月明在周身撑起一道屏障隔绝了风雪。
洛水君:“时真。”
时真开始紧张,师父很少喊他大名,除非有事:“嗯,师父。”
“伤好了,写份札子将寒鸦渡的事情交代清楚,呈两份到我和戒律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