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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秋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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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过几日也要秋猎，等我给你们下帖子。”周小姐发了话，接着看向瑶华：“瑶校尉一定要来，最好能把府里那群教习都比下去！”
“就你最会使唤人。”郡主调侃道：“就怕不止是你府上的教习，连带着把你兄长们也比了下去，那可如何收场？瑶校尉要是因此得罪了你父兄，怕是在禁军里永无出头之日了。”
“我父兄才不会！要是瑶校尉真的技高一筹，父兄只会对瑶校尉高看一眼。”周小姐笃定说道：“瑶校尉，郡主说的都是玩笑，你可要拿出本领来！”
“瑶华省得，”瑶华立刻表了态：“定会全力以赴。”
郡主弯了弯眉眼。瑶华心里更是欣喜。
早就听说周老将军会趁着每年的春猎秋猎考教晚辈骑射，不仅是家中晚辈尽数参加，不少京中显贵也会带着族中孩子凑凑热闹，每年都十分盛大，因而颇为出名。
瑶华甚至还没动过心思，这机会就突然摆在了面前。
今日郡主和瑶华都来得突然，不便久留，说定了秋猎的事情便起身告辞。周小姐一直送到了垂花门外。
瑶华将郡主一直送到了长公主府的车架前，正要告辞，郡主将瑶华叫到近前，问道：“可知今日将军府为何把你请来？”
瑶华明白郡主是在提点自己，立刻答道：“瑶华知道轻重，昨日不过……郡主与周小姐闺阁玩笑罢了。”
郡主深深看了瑶华片刻，勾起嘴角：“你，不错。”
不出两日，瑶华就得了新的调令，升任射圃都教头。当晚，瑶华在繁楼备了酒席宴请旧友同僚。
瑶华刚置办好了马匹弓箭，周小姐的帖子也送到了，秋猎定在了重阳那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重阳越来越近，瑶华开始频频梦到师父。
夜有所梦日有所思，瑶华忍不住琢磨起师父那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个聪慧异常的孩子，有漂亮的五官极佳的根骨，或许……还稍稍有些倔强。瑶华想到此处不禁笑出了声，师父有时倔强起来比自己更像个孩子。
重阳的前一晚，瑶华早早上了床却迟迟没有睡意，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很快在仆妇的催促声里醒了过来。梳洗过后，瑶华一身新制的胡服和大氅，挽弓跨马径直出了城。
瑶华到达时，山脚已经搭起了成片的行帐，围在一片空地四周。
递上请帖，瑶华被小厮领了进去。
瑶华先去拜见了主家。刚从周进的行帐里出来，就有等在帐外的女使来请瑶华过去。瑶华认得这是周小姐身边的女使。
瑶华发现，女眷这边，各房都有各自的行帐。沈临在长房的行帐里见到了大夫人和周小姐。
周小姐今天一身戎装煞是英姿飒爽。
不多时，郡主也到了，不过却是一身常服，见了周小姐和瑶华便说：“我今日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瑶华担心今日见不着其他几房的小姐，有些着急，便向周小姐问道：“我听闻周老将军会借秋猎考教晚辈，各房的小姐们也都要参加吗？”
周小姐一脸自豪：“那是自然，只要是生在了将军府，无论男女，骑射和武艺是万万不可荒废的。”
瑶华听了，心下稍安。
“只不过……”周小姐想到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只不过也拦不住有草包罢了。”
瑶华了然，周小姐说的这位，她早有耳闻。
周老将军治家甚严，一众小辈皆勤勉上进，却出了个名扬盛京的草包，据说十岁了还未启蒙。也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说他要是生在别的勋贵人家，不过是区区纨绔罢了，可他偏是生在了将军府里，才被一众青年才俊趁得尤为草包。
瑶华嘴上安慰了周小姐几句，心里却不甚在意，毕竟哪家都有不肖子孙，只要不是师父的。
主帐的方向传来阵阵号角声，各家的小辈纷纷整装出发，跨上马背，在主帐外集合了起来。四周的侍从们或扛着长弓或牵着猎犬。原本空旷的场地上，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瑶华在周小姐身侧，视线从场上众人脸上扫过，忐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隐隐的期待也化成了一滩烂泥，湿哒哒糊在心口上。
难受又憋屈。
罢了，瑶华安慰自己，至少替师父看过一遍了。
瑶华顿觉无聊了起来，四周的热闹突然就跟自己没了关系。
想回家，想回北境。
外围突然传来几声异样的犬吠，瑶华循声望去，却在更远处的人群里扫到了一个熟悉的眉眼。
熟悉，好看，却又冷冰冰的。
霎那间，瑶华的心脏猛得跳动了起来，瞳孔骤缩，脊背上泛起层层战栗，整个人愣在当场。
一些陈旧的模糊的记忆翻涌上来。
好似很久以前，有过这么一双眉眼，冷冷看着自己，问：“小鬼，要跟我走吗？”
周小姐察觉了瑶华的异常，短弓的前端轻轻敲在瑶华小臂上。
瑶华骤然回神，向周小姐问道：“那是谁？”
“啊？”周小姐不明所以。
瑶华立刻抬手指向了远处的人群中，指尖止不住得微微颤抖着。
周小姐顺着看了过去，面露古怪，欲言又止。
瑶华拧着眉，又问了一次：“那孩子是……将军府的吗？”
周小姐自嘲似的嗤笑一声：“没想到他今天倒是来了……没错，那就是我们府里的草包了。”
草包？十岁都未能启蒙的……草包？
瑶华不可置信，那孩子的模样，跟师父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怎么会是……
瑶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眉眼，心里五味杂陈。
异变就是这时发生的。
起初只有一两声的异样犬吠，突然大作，连带着周围的猎犬马匹都躁动了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夹杂在愈加凶狠的犬吠中。这次连人群都躁动了起来。
场上犹如一锅沸水，翻腾了起来。
瑶华此刻却对身边的嘈杂充耳不闻，视线里只有那个孩子。她刚刚分明看见，在叫声响起的瞬间，那对眉眼中，多了几分冷冰冰的笑意。
师父，瑶华心想，我好像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孩子。
秋猎自然是暂停了。发狂的两只獒犬当场就被围杀了。至于那训犬的小厮，被两只獒犬撕咬得不成人样，只是还没断气罢了。
明明是亲手养大亲自训练的狗，怎么就能被反噬成这样子呢？
混乱刚一平息，周小姐就急着要确认自家兄弟姐妹是否安好，被瑶华拦住送回了长房行帐。
瑶华劝道：“刚才的事情出得蹊跷，不少护卫和侍从都受伤了，眼下并不安全，不要乱跑。”
正巧周老将军也有此担心，派了副官出来抽调身负军职的小辈，临时负责行帐间的巡视，以免歹人混入，或有人趁机再次生乱。
瑶华正好想找个由头去看看那孩子，立刻表示身为禁军一员，理当出一份力。
瑶华巡视一圈，四处不见那孩子的踪影，也不敢多问，怕引人耳目。想到那小厮虽然奄奄一息，正被看管在一处单独的行帐里，瑶华自嘲了笑了笑，早该想到。
瑶华远远转到了行帐背面，果然看到一处不自然的翻折。
瑶华暗暗叹气，小孩子果然毛手毛脚。只得趁无人注意，走到近前，不动声色地用脚整理平整。
没费多少功夫，瑶华便在两处车架之间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不知在捣鼓什么。
一边好奇，一边又觉得好笑，瑶华鬼魅般悄然接近。对方一无所觉，仍埋着头。
瑶华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双靴子直接踩进了对方的视野中。看着小孩子骤然僵住的肩膀，瑶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慢慢蹲下了身子。
孩子手里捏着一坨脏兮兮的白布，皱巴巴看不出是什么。似乎是想埋掉，两只小手都沾了不少尘土，奈何他选的这块地上，车辙叠着车辙，早被来回碾过了，反而比其他地方硬实不少。瑶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确实还是个小孩子，遇事就慌。
孩子抬眼盯着瑶华，有些恶狠狠的，很不友善。
瑶华却露出了笑容。
余光中，一个身影往这儿来了，不过瑶华并不在意。
瑶华缓缓地，不容抵抗地，从孩子手中扯走了白布，攥进了自己掌心里。
“谁在那里！”
呵斥声从孩子身后传来。瑶华本就蹲在孩子面前，两人挨的极近，清晰地看到对方骤缩的瞳孔和绷紧的下颌。
瑶华刹那间所想的却是，她在师父脸上从未看过的表情，却出现在这张与师父极为相似的面容上，真是有趣极了。
那人快步走了过来，发出沉沉的脚步声。
瑶华这才冲那人说道：“有位小公子受了惊，跌在这里。”
闻言，那人的脚步缓了下来：“是谁家的小公子。”
瑶华拍掉孩子手上的尘土，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答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似乎吓得不轻，怎么问都不说话。”说完又俯身拍了拍孩子衣袍上的尘土。
那人走到近前：“这是……这是将军府的……”
瑶华不理会那人的语塞，自顾自牵起了孩子的手，说：“既是将军府的小公子，那我带他去将军府的行帐。”说着，瑶华大大方方地、当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人的面，把那坨白布塞进了自己怀里。
瑶华看着孩子冲自己瞪大的双眼，又勾了勾唇角：“小公子，要跟我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