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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管道低语与冰冷暖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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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告示,张贴在这片钢铁坟场。
尔利的话像冰冷的警钟,催促着疲惫的四人小队迅速撤离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车间。
斯考特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引领他们钻入一条狭窄的、布满粘稠苔藓的检修管道,试图用错综复杂的金属迷宫掩盖行踪。
管道内阴暗潮湿,空气滞重,弥漫着铁锈、死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霉味。
唯一的光源来自管道壁偶尔破损处透进的、被严重过滤的惨淡天光,以及…尔利那双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冷光的左眼。
她依旧走在最前,但步伐明显比之前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极其轻微的、压抑的嘶声,仿佛肺部正在被无形的冰碴摩擦。
安娜紧贴在她身后,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出的异常低温,那是一种不同于管道阴冷的、带着死寂气息的寒意。
“尔利?”安娜忍不住低声呼唤,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尔利垂在身侧的手背。
触感冰得让她指尖一颤,仿佛摸到了一块在阴暗中放置了千年的寒玉。
尔利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没有立刻抽开。她微微侧过头,纱布的边缘擦过安娜的额头,冰冷依旧。
“…没事。”她的回答简短而生硬,但安娜捕捉到了那声音底下极力隐藏的疲惫与某种…正在加剧的内部痛苦。
她的右眼纱布下,那幽蓝的逆十字烙印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活跃,隐隐透出的光芒将纱布映出一个小巧而诡异的轮廓,如同一个跳动不安的心脏。
安娜的心揪紧了。
她不再多问,只是更加靠近尔利,用自己温热的身体尽可能贴近那冰冷的源泉,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尽管她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管道深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皮尔和斯考特跟在后面。
皮尔依旧紧握着那根功勋卓著的锈铁棍,警惕地注意着后方和两侧的岔道。
斯考特则像真正的狼崽一样,四肢并用地在管道中敏捷移动,鼻翼不断翕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变化。
经过刚才并肩作战的经历,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皮尔会用手势示意方向或警告危险,斯考特则会用眼神或极轻的喉音回应,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或肢体接触。
一种在绝境中诞生的、粗糙而实用的信任正在缓慢滋生。
“停。”走在前面的尔利突然举起手,动作略显僵硬。
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管道前方传来细微的、并非水滴的声响。像是…某种湿滑的东西在缓慢拖行,夹杂着极其轻微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那低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直接钻进脑海,搅动着不安。
尔利的左眼死死盯住前方黑暗的拐角。她缓缓拔出裁纸刀,但安娜注意到,她握刀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
“是什么?”皮尔压低声音问道,声音里带着紧张。
“…回声…低语…”尔利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声,“母亲大人的…耳朵…无处不在…”
那拖行声和低语似乎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湿气。
突然,斯考特喉咙里发出极度恐惧的呜咽,他猛地向后退,撞在皮尔身上,手指颤抖地指向侧上方一处管道壁的裂缝。
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外面扭曲的、仿佛浸在血水中的天空,而就在裂缝边缘,密密麻麻的、如同黑色水蛭般的符文正缓缓蠕动、浮现,散发出与尔利右眼烙印同源的幽蓝光芒!
艾尔维拉的力量正在渗透进来!她在用这种方式搜寻、逼迫!
“后退!”尔利厉声道,声音因急促而更加嘶哑。她试图将安娜护在身后,自己迎向前方的未知威胁。
但就在这时,她身体猛地一颤,右手再次死死捂住右眼,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纱布下的蓝光骤然大盛,几乎要透体而出!那来自艾尔维拉的烙印正在从内部折磨她、瓦解她的意志和力量!
前方的拖行声和低语瞬间变得清晰而急促,仿佛嗅到了猎物的虚弱!
安娜看着尔利痛苦不堪、摇摇欲坠的背影,看着前方逼近的未知恐怖和侧上方那蠕动的邪恶符文,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强烈的保护欲猛地涌上心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尔利被这样摧毁!
她猛地向前一步,不是躲藏,而是与尔利并肩而立。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武器,而是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坚定地、紧紧地握住了尔利那只冰冷且因痛苦而颤抖的、握着刀的手!
尔利浑身剧震,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烫伤。她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向安娜。
“看着我,尔利!”安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如同穿透暴风雪的火光,“看着我!别听她的!我在这里!”
安娜的目光灼灼,仿佛要透过那层纱布,直视尔利灵魂深处被囚禁的自我。她用力握紧尔利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和力量去压制那可怕的颤抖,去对抗那来自烙印的冰冷侵蚀。
“我们是…姐妹,记得吗?”安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但更多的是力量,“我们一起走!”
奇迹般地,在那坚定的话语和温暖的包裹下,尔利右眼处那狂躁的蓝光似乎真的被压制下去了一丝,她的颤抖也略微平息。
她反手用力回握住安娜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安娜的指骨,但那不再是失控的表现,而是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的紧抓。
前方的低语和拖行声似乎迟疑了一下,仿佛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这边!”斯考特突然压低声音叫道,他用指甲快速刮擦着另一侧管道壁,那里有一个被铁锈糊住的、不起眼的检修口!“快!”
皮尔立刻反应过来,用铁棍猛撬那锈死的盖子。
斯考特也用他尖利的指甲和惊人的力气帮忙。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盖子被强行撬开,露出一个更窄、但似乎没有那种邪恶气息的黑暗通道。
“走!”尔利当机立断,她不再犹豫,拉着安娜,率先钻入那个狭窄的洞口。
她的动作恢复了部分敏捷,仿佛安娜给予的那短暂片刻的支撑,为她注入了新的能量。
皮尔和斯考特紧随其后。
就在皮尔最后钻入,并将锈蚀盖子勉强拉回原位的瞬间,他透过缝隙,惊鸿一瞥地看到——一条完全由幽蓝符文构成的、如同触手般蠕动的东西,缓缓地从他们刚才所在的管道中滑过,所过之处,铁皮内壁都凝结出了一层寒霜。
他猛地缩回头,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新的管道更加狭窄,几乎只能匍匐前进,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和冰冷的低语确实减弱了。
四人沉默地在绝对的黑暗中爬行了不知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异常声响,才精疲力尽地停下来,瘫倒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底部,剧烈地喘息着。
黑暗中,安娜依然没有松开尔利的手。尔利也任由她握着,没有抽离。
两人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一个温热而急促,一个冰冷而缓慢,却在这绝望的黑暗中,诡异地同步着。
皮尔和斯考特靠在另一边,分享着最后一瓶水,沉默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漫长的沉默后,尔利极其轻微的声音在安娜耳边响起,低得如同叹息:
“…谢谢…”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更紧地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