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监护人》远峤

9、监护人

　　高考的最后一天，周挽在考场外接我。

　　周挽的怀里面抱着一束花，我从他的怀里接过。

　　“考得怎么样？”周挽笑着问我。

　　“正常发挥，本地的211肯定没问题。”

　　回家的路上，周挽跟我讲，他已经订好了去A市的火车票，在明天下午出发。

　　我应了声好。

　　周挽低头看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好像在做去A市的攻略。

　　忽然他抬头问我：“按照你三次模拟考的成绩，你A大完全绰绰有余，大学去A大吧，A大比本地的211好了很多，你可以去。”

　　我不太想去，但是周挽说的没错，A大比本地的211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我看向周挽。

　　“你去A大，我跟你一起去A市，好吗？”

　　我说：“都听你的。”

　　他转过身瞪了我一眼：“这是你的选择，而不是依我，你的大学，不是我的。”

　　说着，他捏了捏我的脸。

　　这样子会显得我很没有主见，但非要说，我只是想把周挽规划入我的未来，他成为我的未来。

　　不只想让他只是我的法定监护人，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晚上，周挽洗完澡，我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的身上换了睡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头发还没有吹，还在滴水。

　　他催促我去洗，我咽了咽，走到他面前站了一会儿。

　　我想得寸进尺，但我不会。

　　“去洗。”他的手捏住了我的两颊，晃了晃。

　　我看着他，却没有动。

　　我在想，他会排斥我吗？和以往相比，他好像并没有。

　　洗好后，周挽坐在沙发上，跟我讲他的计划。

　　“我们可以先去古街，那里有一家特色的门店……”

　　周挽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笑着应和，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突然凑近亲了他的嘴角一下。

　　他的声音因为我的动作戛然而止，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嘴角：“小宴……”

　　“周挽，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睑微微垂着。

　　可能明白我不是随便说说，他愣在原地。

　　“小宴，我知道，但是我不能……”

　　我追问他为什么。

　　他却低着头：“我做不到。”

　　“那你至少陪我到成年。”

　　距离成年，还有不到半个月。

　　我想到了他的那封“遗书”，他还不知道我看到了，他不知道我知道了他隐瞒的很多事情。

　　但我想要让周挽告诉我，亲口告诉我有关他的一切。

　　突然发觉我好像特别的贪心，我从未休止的想要让周挽陪我。

　　周挽默默走回房间，把房门锁上了。

　　我路过了好几次，都会在门口等个几秒钟，想要察觉里面的异样。

　　但是并没有什么声音。

　　最后，我还是坐不住了，敲了敲门。

　　“周挽，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门突然被打开，周挽低着头。

　　“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样子。”他抬起头，笑着对我说，“练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但是养了几个月，脸就变得漂亮了。”

　　“爸爸妈妈看着你的眼神，都特别的喜欢，妈妈在医院里修养的差不多了就回家了，那时候你每天晚上天天哭，妈妈整夜整夜睡不了觉，为了帮妈妈减轻点负担，我就有了照顾你的责任，我还挺喜欢带你的。”

　　“你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哥哥’，我当时挺开心的，因为我也没有想到，你第一个叫的人，是我。”

　　“你越来越大，你也越来越黏我，有一次我小学放学，我就看到了穿着开裆裤吃着奶嘴还刚会走路的你在校门口等我，旁边还跟着爸爸。”

　　“你第一次帮忙做家务是你五岁的时候，妈妈在做家务，我看到了想要去帮忙，但是还没有我腰高的你就把扫把给拿走了，你说你要帮妈妈做家务，哥哥去好好学习。”

　　“我第一天去上初中，你在我晚上回家就铺在我怀里面，责怪我怎么回来这么晚，说你好想我，不让我去上学了。”

　　“你第一天去上小学，我送你去的，你站在班级门口，你对我说，你要快快长大，追上哥哥的步伐，那一天，我笑的非常开心。”

　　“我高一的前两个星期，我说我要搬走，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沾了我满身……”

　　“你二年级的时候，你的数学第一次考了满分，你拿到我面前，跟我炫耀说这是你得来的，以后你要天天拿满分，然后超过哥哥。”

　　我听着周挽的言语，他说的是小时候的我，有些我都没有的记忆，但是他都记得。

　　他还用了“爸爸”、“妈妈”这样亲密的称呼，他以前

　　我以前就那么喜欢周挽啊。

　　他还在说着，我问他：“你呢？”

　　他的话止住：“什么？”

　　“我问，你呢？你说到现在的都是我，但……你呢？”

　　他沉默了，撤回房间里面，坐到了床上，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什么人跟我讲过关于我小时候，我记得的，很少。”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好说的，小的时候，我妈生我难产，我爸二婚娶了妈妈，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出车祸走了……”

　　周挽的语气平淡，就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妈妈又带着我改嫁跟爸爸，送我去学校上小学，他们没过多久就有了你。”

　　“但说实话。”周挽忽然看向我的眼睛，他的眼神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仿佛要在我眼中看穿什么东西，“小宴……刚得知这个消息，我对你并不能达到喜欢。”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我觉得你来了，会夺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我讨厌你，但是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这么做，你也没有。”

　　“然后就是上初中，初中那段时间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学业、社交……”

　　周挽的神色黯淡了许多：“但我都没印象了，我也没有和家里说过，但我有件事情记得听清楚，是李铭扬，李铭扬出现在我面前赶走了很多人，轻声对我说着没事。”

　　“我跟他约定了要考上本市最好的高中，如果可以，还要上一所大学，最后我考上了，我还特别天真以为换了一个地方可以少些流言蜚语，但只能说我想太多，家里的事情还是被走漏了风声，我躲不过那些异样的目光，我也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一句话都没有说，偏偏又是李铭扬出现在我面前，又出现的那么凑巧。”

　　“我以为高中会和初中一样，在我带我隐瞒下度过，可偏偏，妈妈出现在了校门口……”

　　“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问题都是我自己作出来的，明明……爱我的人那么多，但我就是不满足……还跟李铭扬那个家伙……”

　　“我跟李铭扬是在高考后谈的，一直到大学，我在咖啡店打工看到他和一个女生在谈论高中的事情，我才知道高中我的家事是被他传出去的知道后我第二天后跟他分手了。”

　　“上班后，李铭扬成了我的上司，感觉就挺狗血的，他说他想和我重归于好，但我并不能接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然后他就把我关了起来。”

　　“多少天?我忘记了，反正起来就做，没吃过几顿饭，我怎么逃出来的?我把他家门给砸了门，从衣柜里面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还从他书房里偷了二十块钱，买了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这样，真的很恶心……”

　　“我还记得，爸爸妈妈出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公司里赶项目，那段时间，我去看过心理医生，说我心理问题挺严重的了，然后又赶上爸爸妈妈出车祸，哎，小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扫把星?不然跟我一起的人怎么都离开我了?”

　　他忽然又如释重负般的笑了起来，而我却笑不起来。

　　“然后嘛，我写了封遗书，我说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他们说，我要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他看向我，双手摁在我的嘴角，把嘴角向上提起：“所以小宴，我很爱你，但是你太小了，你会有喜欢的人，也会有喜欢你的人，我不能
　　耽误你。”

　　“周挽，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很爱你，你可以不离开我吗？”

　　周挽垂眸，不说话。

　　不说话，也无所谓，我会说。

　　“周挽，爸妈离开的时候我很颓废，你出现在葬礼上，带我回家，我以为，你是我最后的家人了，所以我想我会很爱你。”

　　“你很温柔，你对我很好，你从来都不会把坏的脾气带给我，你想给我最好的，我看到你和那个李铭扬，我很吃醋，因为我觉得他会夺走你，这样你就不会对我好了，二模那天，你说你要来接我，但是你没有来，我等了你好久，你一直没有来。”

　　“手机我从陌生人那里捡回来的，我报了警，我觉得他们可以找到你，但他们没有找到，五天后你自己回来了，我原本很想责怪你，但是看到你，我却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责怪你的话我说不出口，我知道你活的有多累，研学不想去是假的，A大是我理想的学校，但是六千块，和你一个月工资一个价钱，太贵了，没必要，我就说我不想去。”

　　周挽的唇抿着，我抱住了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周挽，我好爱你。”

　　“我非常的爱你。”

　　“所以你不许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