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监护人》远峤

14、周挽番外

　　从我记事开始，我的身边就只有爸爸一个人。
　　我没有妈妈，爸爸也从来不告诉我，但我也经常会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一些边边角角。
　　可怜、扫把星、克星之类的字眼，是我经常听到的，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也问过爸爸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总是有我读不懂的情绪，最后只是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听话，下次别乱停他们说话。”
　　三四岁那年，爸爸交了新的女朋友，阿姨长的很好看，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像是一个妈妈一样，让我靠在她的怀里。
　　我问她这就是妈妈吗？
　　她就会笑着捏捏我的脸，跟我说：“这不只是妈妈，还有爱。”
　　我眨了眨眼，“什么是爱？”
　　“爱是温暖的、被包围的，你现在可以感受到的，就是我对你的爱。”
　　我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这是爱。
　　他们在谈了不久之后，没过几个月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看着台上的爸爸和阿姨，他们拥抱在一起，亲吻。
　　这也是爱吗？温暖的、被包围的。

　　阿姨搬进了我们的家，和我们住在一起，我还是习惯的叫她阿姨，爸爸却让我改口。
　　“小挽，改口叫妈妈。”
　　我不愿意，摇了摇头。
　　阿姨从阳台收完衣服放在沙发上。
　　“不愿意叫就不愿意叫吧，我挺喜欢阿挽叫我阿姨的。”
　　“你就惯他吧。”

　　上幼儿园之后，我经常能看见的是爸爸和阿姨一起，站在校门口来接我放学。
　　有的时候爸爸可能不在，但是阿姨也会洋溢着笑容站在校门口。
　　但是今天，我看到的她的表情格外凝重，看到我从校门口出来，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觉察出不对劲，仰头看她：“阿姨，爸爸今晚上回来吃饭吗？”
　　“爸爸？”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恍惚，但是很快恢复如常，“他今天不回来，我们先吃饭。”
　　我点点头，也没有继续问。
　　她好像有伤心事了。
　　她在家里把饭做好，没有坐下来陪我一起吃饭。
　　只有我跟她两个人，我感觉到气氛特别凝重，嘴里吃的饭都有点难以下咽。
　　心中总有一种惴惴不安。
　　饭后我看了会儿绘本，阿姨就催促我去洗澡睡觉。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路过主卧，我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动静。
　　“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今天才受到了消息，万一他有了个三长两短，我跟阿挽要怎么办……”
　　我偷偷听了一点，我感觉我再笨也该知道了。
　　爸爸可能出事了。
　　我有点怕了，爸爸出事了，我该怎么办？阿姨会不要我吗？我是不是要变成孤儿了？
　　我跑回房间，把被子裹在全身，蜷缩在床的一边。
　　我是不是，要没有家了。
　　第二天阿姨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她早上送我上学，下午接我放学。
　　好像本来就如此。
　　一直到不知道多久的一个周末，她带我参加了一个葬礼。
　　我站在她的旁边，扯了扯她的衣摆：“阿姨，这是谁的葬礼？”
　　她蹲下来，轻轻笑了笑，看起来格外勉强：“阿挽，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却还是点点头。
　　反正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阿姨一直带着我，也没有想过放弃我。
　　她就和爸爸一样，开始了新的恋情、婚姻，她也没有想过放弃我，我也跟着她，搬进了新家。
　　我也对她改了口，从“阿姨”变成了“妈妈”，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叫妈妈，她看起来也很意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和新爸爸新婚后，他们看起来非常恩爱，这也是爱吧。
　　他们在我上小学之后有了一个宝宝，我瞧着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有的时候写完作业我也会趴在她肚子听听胎动。
　　但是爸爸不让我多听，说是怕压到妈妈肚子。
　　妈妈就让我坐在她旁边，跟我说：“阿挽要当哥哥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我下意识点点头：“嗯。”
　　我要当哥哥了，那我会有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到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吧。

　　一次放学后，爸爸着急忙慌的接我离开。
　　我一时间有点慌张，我很害怕会和几年前的事情一样。
　　但我这次看到的是欣喜。
　　他带着我到了医院，我看到了妈妈卧在病床上，旁边还有一个半透明的东西里面躺着一个小人。
　　看到我们来了，妈妈冲我笑了一下：“阿挽放学回来啦，过来看看弟弟。”
　　我走到旁边，看到里面的小宝宝。
　　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爸爸也站到旁边。
　　妈妈看向了我：“阿挽有想法吗？”
　　我摇摇头。
　　“宴礼怎么样？”妈妈看看我和爸爸。
　　爸爸点点头：“老婆取的，比什么都好。”
　　说着他俯身吻了吻妈妈的额头。
　　“辛苦了。”
　　“你把阿挽送回家吧，他明天还要上学。”
　　“嗯，带他吃完晚饭就送他回家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后面他们的话我没听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小宴身上了，我喜欢小宴这个名字。
　　我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有感应一般，他也轻轻抓住我的指尖。
　　这就是弟弟吗？

　　我期末考完试之后，妈妈就回家继续养身体了。
　　我有的时候写完作业也会帮忙照顾一下小宴。
　　但他们总会觉得我有些毛手毛脚的。
　　爸爸不喜欢我乱插手，妈妈也担心我伤到我自己。
　　等小宴长大一点，我其实有点不太喜欢他了。
　　他每次都深更半夜大哭，吵的人不得安生。
　　好烦，还麻烦了妈妈。
　　我也能发现，他们的注意力自从小宴出生后就很少在我身上停留过了，有的时候可能也就妈妈回关注我一下。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我回学校拿成绩单，我看着这次比预估要高的成绩，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这次他们是不是能看看我了。
　　我兴冲冲跑出校门，却没有看到爸爸的身影，他怎么走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我就在校门口等着，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从太阳斜照到正头顶，应该也要不少时间了吧。
　　我看等不到人，就想着自己走回去算了。
　　我记得回家的路，但是我和妈妈搬家了，那个家，我感觉生活的好不舒服。
　　让人不舒服的家，也是家吗？
　　是的吧。
　　我记得家是由爸爸、妈妈还有我一起组成的，是让爱包围的，爱，妈妈说过，是温暖的、被包围的，那那个家也是家吧。
　　我爱妈妈，妈妈爱我，爸爸爱妈妈和……小宴，爸爸爱我吗？我不知道。
　　我不是很认路，家离学校也有不短的距离，我只能借着记忆，走着回家的路。
　　路好长，太阳好晒。
　　我又举起我的成绩单，然后有心满意足的收回口袋。
　　妈妈看到回开心吗？
　　我一路回到了家，但我发现我好像来错地方了。
　　这是我和妈妈以前住的，不是现在。
　　但我还是进去了，我一直随身携带这边的钥匙，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带着了。
　　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面的陈设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整个家都灰蒙蒙的，我跑到阳台把窗户打开，窗外清晰的空气穿透窗户冲屋内来。
　　我顺手带了暑假作业，就在这边顺便写了起来。
　　家里没人，安安静静的，正适合我写作业。
　　这里没有爸爸、妈妈、小宴，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写作业。
　　把作业写的差不多，我又在家里躺了一会儿。
　　我看着天花板，突然想看看我爸爸，家里应该有他的照片，想到这里，我就开始在家里翻找。
　　我在家里找到了一个储物柜，我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相册。
　　照片？我翻了翻，里面几乎都是我特别小的照片。
　　但是一页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是爸爸和一个女人。
　　我看着她的眉眼，和我好像，这是我的妈妈吗？我的亲妈妈，生下我的妈妈，会像另个妈妈一样抱着我、爱我的妈妈？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了，爸爸为什么也不要我了？
　　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了，让我和另个妈妈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另个妈妈虽然也很爱我，但是另个爸爸呢？我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我把相册放到了一边，我又在储物柜里翻找。
　　里面剩下的是几件衣服、头饰、书，还有一部手机。
　　这手机谁的？会不会是妈妈的？
　　手机已经年久失修，估计充上电也打不开了，我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我又拿起那些书，随意翻看了一下，上面有一个名字“陈眠”。
　　这是妈妈的名字吗？很好听。
　　我把书放回去，全部东西都像是刚开始一样放好。
　　这里面的是不是都是妈妈的遗物？是妈妈的东西。

　　我在家里又坐了一会儿，家门就被敲响，我听到的，是妈妈的声音。
　　“阿挽？阿挽？你在里面吗？”
　　我赶紧去开门，就看到妈妈站在门口，神情特别的着急。
　　看到我开门，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半蹲下来与我齐平将我抱住。
　　“吓死妈妈了，妈妈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对……对不起，妈妈我不会乱跑了……”我道歉，“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妈带我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气氛格外安静。
　　到家后，妈妈问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说都可以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把我关在自己的房间，好像才想明白一样，我，周挽，和爸爸一样姓周，但再怎么样，我和他们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妈妈叫我吃饭，饭桌上就我一个爸爸妈妈回房间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安安静静的。
　　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我应该习惯了，我也该忘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补个周挽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