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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漠北篇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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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帐中交谈,可躺在床上的王婘却隐约听到有什么动静,连忙坐起身:“莫邪,是不是有兵马靠近这里?”
赵姰出了牙帐,走至哨岗,就见河对岸的山坡有无数火把朝这边逼近。
紧接着卫队长骑马回来,看到哨岗上的赵侯,连忙大声道:“赵侯,出事了!单于突然死了!”
赵姰目光一滞,卫队长跑上哨岗:“单于突然死了,河对岸的那群火光是部落王的兵,他们要杀了我们!”
赵姰:“单于被谁杀的?”
卫队长:“听说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趁着单于睡着,给一刀割破了颈动脉,死了。”
一个孩子,杀了漠北单于。
赵姰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想来是部落王要杀了她们使团,好祭天鼓舞士气。
看着不断逼近的部落王兵马,赵姰命令军营中所有人穿好盔甲,备战。
王婘也从牙帐中跑出,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斧钺。
涿邪王这边,还在给部下商议刺杀单于的计划。
他道:“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在明天动手,会觉得明天我才有资格靠近单于,但本王偏不随他们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些计划,你们可都记在心中?”
部将纷纷抱拳:“都已谨记!”
涿邪王:“很好。”
其中一部将说:“那到时候,陇西侯的五十精锐,大王打算如何布防?”
涿邪王道:“那陇西侯狡诈诡谲,她说给,就真的给么?
哪怕给了兵符,估计那群精锐效忠的仍然是她本人。
我涿邪部的儿郎各个高大健壮,不靠他们,照样取胜!”
正说着,有人来报。
“大王,单于王庭那边出事了!”
涿邪王:“什么事?”
来者:“陛下突然被一个小孩子杀了,鲁光王和休途王一口咬定是陇西侯的人所为,率兵去西南军营攻打和亲使团给陛下报仇雪恨了。”
涿邪王愣住,半晌,才开口:“啊?”
部将欣喜若狂:“这简直就是天助豪杰!大王我们何不趁机攻入王庭,斩杀策勒与稽侯,夺取大权,到时候,整个匈国就都是大王你的了!”
混战总是事发突然,愈战愈混。
本来安静祥和了几个月的单于王庭,在单于暴毙的那一刻,彻底乱套。
这场暴乱持续了很久很久,部落王相互厮杀,又共同去打和亲使团,又打左右贤王领地。
似乎每个王都坚定地觉得,自己才是能掌握大权的漠北新一任单于。
西南军营彻底失联,策勒稽侯这边还在努力抵御攻打王庭的涿邪王。
不知打了多久,眼看天色渐亮,策勒体力有些不支。
涿邪王笑说:“右贤王,那陇西侯手底下不过五十名精锐,你的军营虽然也有八百兵力,但根本不是号令千人部落王的对手。陇西侯早就死了,你也别苦苦支撑等待救援。”
杀红了眼的策勒早已忘掉身上密密麻麻的刀伤疼痛,他与稽侯背靠着背,谁冲过来,他们杀谁。
稽侯嘴角也溢出鲜血。
丧父之痛,暴乱之痛,儿时在战场上的不堪过往刺激的他精神恍惚,崩溃绝望。
涿邪王又说:“左贤王,你又何必和策勒并肩作战,他的女人派人杀了你的父亲,他早就成你的敌人了。”
稽侯咽下腥甜血水,凄然笑道:“妖言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但我清楚知道,杀死我父亲的人是曾在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孩子。
他无罪,有罪的,是你们,也是我……
与其挑唆,倒不如让我们同归于尽在这里,永远赎罪。”
……
洛阳。
自从女儿被狗日的朝廷送去漠北和亲,王芝就卧床不起。
四肢健全,躺在床上,话也不说脸也不洗。
全靠赵姒接济,这天赵姒又来送饭,见王芝还躺着,说:“漠北那边来信了。”
王芝眼珠子动了一下,没吭气。
赵姒说:“明昭没有嫁给单于,也没有嫁给任何匈奴。”
王芝眼睛眨巴了一下,赵姒继续说:“她拿起斧钺,劈了一身的功绩,替左贤王平乱有功,被陛下册封为勇武侯。”
王芝腾的从床上坐起:“当真如此?”
王父也激动地嘴唇在颤抖。
赵姒笑说:“你终于舍得起来说话了?”
王茹盘住腿,赵姒问:“气消了?”
王芝嘴唇嚅了嚅,赵姒说:“好歹你们王家的祖上善出骁勇悍将,到了明昭这辈,也算是将门虎女。”
王芝嘴角忍不住上扬,可表情却嗔怒怪罪,骂了句:“混小子!”
随后问赵姒:“她们是要衣锦还乡了吧。”
赵姒摇头:“人还在狼居胥山,估计没个两三年,回不来。”
王芝心里咯噔一下:“又怎么了?”
赵姒:“这次匈奴元气大伤,陛下与太后已派耿夔窦宪,集结兵力北上讨伐。”
却非殿中,汉帝正在看书信中的内容。
就听内侍唤了声太后娘娘,汉帝看向门口,太后的裙摆再次晃入视线。
汉帝说:“母后还真是耳聪目明,一有风吹草动就来这里。”
太后道:“和亲公主王明昭这次功不可没,朕以册封她为勇武侯。”
汉帝笑了笑:“母后何必要给朕通知此事,之前陇西侯一事就是先斩后奏,朕都习惯了。”
太后半开玩笑说:“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汉帝脸色不好,太后道:“陇西侯的书信能否给朕看看?”
汉帝忍着不悦起身,将信递给太后。
太后浏览后,叹道:“扶持稽侯为单于,与汉军西域军联手,围剿好战的匈奴余孽复我华夏太平。不错,很不错。”
汉帝看着春风满面,运筹帷幄的太后,别过头去。
太后说:“陛下可有出征人选?”
汉帝:“朕打算让耿夔去。”
太后笑:“耿夔倒是很好的人选,但朕打算向陛下再推荐一个人。”
汉帝:“又是你们窦氏族哪个子弟?”
太后:“朕的哥哥,窦宪。他也算是个不错的将才,只可惜最近犯了点事,我命他去将功赎罪。”
汉帝冷笑:“人耿氏子弟前方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你们窦家躲在后面吸血揽功。”
太后微笑:“陛下说什么呢,朕好像没太听清楚。”
汉帝没有回应,太后道:“陛下不说,那就当默允了,朕会让窦宪担任大将军,攻打匈奴。”
临走之际,太后道:“陇西侯在漠北一事上功不可没,还望陛下公事公办。按照大汉律令,她这次,得册封为定北公,汤沐邑就直接定了金城郡,我会派人将定北公的家属送往那里。赵氏一族死了太多人,得善待她们,才能彰显我刘氏汉家的气度。”
单于王庭。
稽侯将赵姰送至王庭外,说:“若非那日陇西侯与左骨王率兵回来支援,我与策勒的部下,怕是要被涿邪王全数杀了。”
赵姰道:“涿邪王狼子野心,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来协助。”
稽侯会心一笑,道:“只可惜涿邪王的长子在得知涿邪王兵败身亡后,在涿邪部自立为北单于,烧杀掳掠……我会全力与汉军,还有西域联合军配合,一同围剿北单于势力,还两族太平。”
赵姰道:“涿邪王长子三个月间发动十多场战争,这件事必须及时制止,我现在就率军前往敦煌,商议会晤之事。”
稽侯颔首,并命人端来一口青铜鼎。
他道:“这是我给贵国大将军的礼物,还望陇西侯能代为转交。”
赵姰作揖:“喏。”
过了会,见陇西侯要走,稽侯喊住她:“就这样走了?”
赵姰回头,稽侯指了指身后的草原:“策勒他在那边。”
赵姰仍然翻身上马:“战事紧急,不容耽搁。”
稽侯:“也罢,赵侯保重。”
赵姰:“陛下保重,还有,记得让策勒在战场上注意安全。”
稽侯终于发自内心笑了一下:“就知道你还关心着干将,放心,我会将你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他。”
只说半年后,三军会晤。
策勒与耿夔率军所向披靡,将北单于势力杀得丢盔弃甲,溃败逃走,两军乘胜追击,更是在私渠比鞮海浇灭北匈奴残余,诸多小部落王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大将军窦宪在燕然山的山脚下举办了前所未有的盛大篝火晚会,无数儿郎围着火堆跳舞。
窦宪早在多年前就听闻了陇西侯在西域漠北的风云事迹,如今好不容易见着真人,好酒好肉都准备好了,怎知人都没找到。
筵席上醉得一塌糊涂的蔡大人笑着说:“咱们得赵侯与策勒王子在燕然山散步呢,别找啦,别去打扰啦……”
蔡大人说得不错,此刻的燕然山坡上,除却风声,异常安静。
赵姰与策勒,一前一后,在被前人踩踏出来的细长山道,往上走。
赵姰换上了红带墨衣曲裾,外面套着素纱禪衣,缥缈朦胧。
高耸的发髻上,竖着插满了九支和田玉及笄,内敛大气,腰间仍然佩戴跟随多年的汉剑。
跟在后面的策勒,瞧瞧捏住了莫邪佩剑的末端,踩着她留下的脚印。
赵姰回头看到,故意迈大步子,策勒不禁失笑。
两人来到燕然山顶,共赏灿烂星汉,辉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