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星没有眼泪[星际]》十九余

3、边陲荒星（2）

　　冰原，一望无际的积雪。
　　两侧都是天然的峭壁和长坡，偶尔有几堆细碎的雪滚落，平地上竖着几根光秃秃的树干，还有零散的被雪盖住的石块。
　　安东尼背着拉娜从升降梯出来，迎面被糊了一脸雪。
　　小女孩被寒气冻得浑身一抖，往哥哥背上贴紧了些。

　　安东尼也被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身上还穿着下城区的短衣短裤，薄薄的一块布贴在皮肤上，还被风雪浸出了些许寒意。
　　这场面相当滑稽。

　　安东尼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心想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拉娜，拉娜。”
　　安东尼轻声叫着，“有感觉很冷吗？”
　　“唔……没事的，哥哥，我能坚持住。”
　　拉娜如此的懂事听话让安东尼心头一暖，可即便周围温度这么低了，安东尼还是能感觉到后背一股滚烫的热意。

　　顾不了这么多了，安东尼心想。
　　他努力地回忆着刚到达这颗星球时的情景，在大雾中强撑开双眼辨别方向。
　　前方的能见度太低了，安东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一缕火光，如冬日的艳阳。
　　走近一看，是间小房子。
　　房子的主人正在门前煮着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地响。

　　“你好。”
　　安东尼上前打招呼。
　　对方闻声扫了他一眼，警惕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安东尼连忙解释：“别慌张，我们是出去外面冬钓的，回程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下坡，衣物都被磕碰破了，没法穿。”

　　对方望了望两人来时的方向，心里疑惑道，那边什么时候能钓鱼了，还有，那条路不是通往下城区的嘛？
　　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但很快散去了。
　　实在是这两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不像是那地方逃出来的。
　　他微微放下了警惕，“你们好，叫我皮克就好，快来火堆旁烤烤吧，这大寒天的。”
　　“谢谢。”

　　安东尼双手双脚都被冻肿了，脸上糊了一脸霜。
　　好在面前有个火堆。
　　三人空坐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安东尼挑起话题。

　　“皮克，这房子没有通暖气管道吗？”
　　安东尼记得下城区的矿区里就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暖气管道，直通上城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上城区家家户户有暖气才是。
　　皮克笑笑，“哪能呢，这种昂贵玩意除了主城区那帮贵族能享用，我们这群平头百姓哪能用得上。”
　　“说来也是奇怪，那帮土贵族对外来的星际海盗倒是掏心掏肺，却丝毫不管本土民众的死活。”皮克愤愤不平骂道。
　　安东尼只得尴尬地笑笑。

　　皮克自言自语说完，突然脑回路转过来，大惊：“你连这都不知道吗？！你到底什么来路？”
　　安东尼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脑筋急转弯要怎么忽悠过去。
　　然而不等他想出来，皮克一拍手，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生活在城堡里的贵族吧，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安东尼静静地忍受这无来由的数落，心里十分无语。
　　这人到底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啊！
　　但既然对方先入为主给他们套上身份了，就只能将计就计。

　　安东尼斟酌了下字句，谨慎开口：“抱歉，我和妹妹确实从小在城堡里长大，被父母锦衣玉食地呵护着，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我就说！看你们的身段长相，一看就出身不凡，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虎背熊腰的完全不一样。”
　　安东尼内心呵呵自嘲一笑，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们是下城区出身的苦役犯，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那个……你这里有衣物吗？方便借一下……”安东尼顿了顿，“我可以给钱买。”
　　“有的有的。”皮克钻进屋子里，翻了许久，最后勉勉强强找出两套冬装。
　　“帝国币就不收你们的了，看你们也不像是身上带钱的样子，若是有良心，劝劝你们的老爹老妈，偶尔睁开双眼看看我们这些艰苦的底层人。”皮克拎着小的那套在拉娜身上比对，笑吟吟道：“这套是我女儿小时候穿过的，还真合身。”

　　帝国币？
　　安东尼眉头一皱。
　　又忘了，特许币只在下城区流通。
　　这还是为了防止有苦役犯囤积钱财逃跑，同时也切断了有人进入下城区之前从外面带钱的可能。
　　这也是下城区运作的底层规则之一，将苦役犯劳动的薪水精确控制，使得一天劳作的收入刚好够吃两餐，一分钱都存不下，想活命就得不停干活。

　　正当安东尼思绪发散之时，皮克惊叫出声：“诶，小姑娘身上怎么这么烫，不会是冻得发烧了吧。”
　　不好！
　　安东尼急忙把拉娜从皮克手中拉开，生怕慢一秒让他发现不妥。
　　顺便掩饰道：“是啊，小姑娘身子弱，受不住这番折腾。我刚才还想问问你来着，这附近有没有医院，还有能典当的地方，我们得先把烧退了再回家。”
　　“医院？有啊。”皮克一指门前那条路，“从这一直往下走，进了主城区就是了，当铺也有。要是实在找不到，再问人就是了。”
　　“谢谢，我们得出发了。”安东尼再度扛起拉娜。
　　皮克看着他们隐没在风雪中，一股劲地摇头，这群贵族子弟真的是！

　　安东尼摸索到当铺前，将包袱摆在桌面上摊开。
　　“老板，你看看这里面什么东西能当掉。”
　　老板慵懒地从躺椅上起身，戴上眼镜往那破旧包袱上一瞥，嫌弃道：“你这都是些啥破烂啊？”
　　安东尼往当铺的暖炉靠了靠，口中吐出一股白气，不免催促：“你看看啥能收的吧。”

　　老板意味不明地瞅了面前这位清秀而冷峻的beta男子一眼，在包袱里挑挑拣拣，拖着语调说：“也就这个臂鞲稍微有点用。”
　　老板在臂鞲上敲了敲，听听金属的成色，再拎起来检查了下做工。
　　抬头一看安东尼那垮脸，“怎么？这个不能当？”
　　“……”
　　此时安东尼脸色是真的难看，他记得这个臂鞲，是他在远航飞船上醒来时就戴在左手上的，直到入了矿区干活嫌麻烦才取下收起来。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年，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居然是这玩意，多少有些讽刺。

　　“死当多少钱？活当多少钱？”
　　老板拿着那臂鞲来回摆弄，“死当500帝国币，活当减半。”
　　安东尼嘴角一抽，“你唬我呢！这臂鞲成色哪止这么点数。”
　　眼看着安东尼伸手要把臂鞲拿回去，老板眼疾手快把东西往里一挪。
　　“这样吧，700帝国币，死当，不能再多了。这臂鞲金属质地不错，或许能融了给炮身或者机甲当零件啥的，还算有点价值，但也仅限于此了。”
　　“行吧，700帝国币。”
　　安东尼没再讨价还价，生怕老板一气之下就不收了。
　　这臂鞲放平时他是万万不拿出来换钱的，可现在他急需这笔救命钱，东西终究是死物，人命可只有一次。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利索地应下，“有电子账户不？把钱转到你账户上。”
　　“没有，给我现金吧。”
　　老板也不计较，从抽屉里数出600帝国币。
　　安东尼拿了钱扬长而去。

　　当铺里老板紧紧握着那个臂鞲心花怒放。
　　“这可是台机甲啊，那小子真不识货。”
　　老板眼睛冒光，占到大便宜的他简直要激动得从地上跳起来了。
　　凭自己多年混此道的经验，这至少是台B级机甲，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启动它，但这不是他管的事了，只要把这台机甲送到驻军那去，至少能换来十万帝国币。
　　真是老天眷顾！

　　阿尔法星系，天权星，凡尔赛宫。
　　赛洛坐在一台维生舱旁，眼睛注视着躺在舱中的男子，睥睨天下的皇帝也就在这里能毫不掩饰眼底那化不开的淡淡的忧伤。
　　他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去碰。
　　舱中男子面容完美如白瓷雕塑，只是没有一丝生气。

　　“索西亚……”
　　赛洛本能地开口，希望有人能回应他。
　　“我好久好久没有梦到你了。”

　　玄武机甲悬在上方发出幽幽的白光充当照明，一双机械眼往天花板上瞟。
　　鬼知道他作为一台荣耀与战功赫赫的S级皇帝御用机甲，为什么会陪主人在这里深夜emo！
　　还把氛围搞得那么的……
　　很难不怀疑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玄武第一万零一次好心提醒道：“陛下，当年已经多番检测过了，这具皇太子殿下的身体并没有灵魂存在。”
　　220年前，混沌教廷教唆皇太子叛国，195年后，混沌教廷将这副空壳从凡尔赛宫上方抛落，目的不明。
　　前者众所周知，后者由于帝国军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现场，事后又强行让目击者签下保密协议，因而没几个人知道。
　　“我知道，索西亚肯定还活着。”赛洛低声道，“但这副躯壳是我与他唯一的联系了，哪怕每日只是看着都好。”

　　玄武默不作声，在这星际高科技迅猛发展的时代，什么稀奇古怪的技术都不足为奇了。
　　正如普通人能通过基因手术将寿命延长几倍，科学家们早几百年就研究出将人的灵魂从身体中剥离，再投射到另一副身体中这项技术。
　　但帝国法律明确禁止这项技术的应用，并摧毁所有原始资料，不单单是考虑到伦理问题，试想一下穷凶极恶的罪犯通过转换身体来逃脱刑罚，或是敌人伪装潜入窃取军事机密、行刺皇室，这社会不就乱套了吗？

　　“我总会找到他的。”
　　赛洛从地上起身，输入程序，维生舱门重重闭合。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以怎样的面目出现，我都会找到你，索西亚。

　　赛洛从偏殿出来，穿过静寂无声的宫道，回到寝殿准备休息。
　　突然玄武光脑跳了出来，闪烁着急切的红光。
　　这是帝国军部的加急通讯，每次一闪，就意味着要有大事发生了。
　　皇帝陛下一扫刚刚忧郁的神色，一秒进入作战状态，冰蓝色的眼睛闪过凛冽的寒光，嘴唇紧绷。

　　通讯一接，艾德里中将的三维立体投影在前方虚空走出。
　　一道迫切的声音传来：“陛下，S级机甲朱雀，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