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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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清澜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剧痛中，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些片段。一会儿是朱墙白瓦，水榭连廊，曲苑落花，还有小孩子的笑声；一会儿是一排排桌案，被墨水染黑的砚台；一会儿是一个漆黑潮湿的牢笼，一抹淡青色的衣角，以及地上斑斑的血迹和铁链拖曳的声音；一会儿又是战场上一排排堆叠的尸体，鲜血在地上流淌、汇聚成一股淡淡的溪流，但他只能看到一双破烂的黑色靴子，在黄沙上跌跌撞撞地走，以及远处将士地哈哈大笑声和手中劫掠得来的金银珠宝......
他感到头一阵阵地抽痛，自己似乎在疼得四处打滚，一只手垫住了他地后脑勺，挡在了他即将撞上的尖锐石子上，又感觉自己好像被扶到了一人的双膝上卧着，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似在探察什么......
然而脑海深处又是一阵轰鸣，先前混乱交杂的场景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空白，转瞬间又明灭闪烁，他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有些仓皇地立着，前方是骤然间投射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摇摇摆摆......
渐渐的，撕扯的疼痛减轻、褪去，而现实世界好像也有一束强光照射过来。他缓缓睁开一双眼睛，一时难以适应突然降临的日光，被强光刺了下，眼角泛起了些泪光。
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虚虚地遮在他半睁的双眼上，挡住了刺眼的光束，只有几缕从修长手指的指缝间漏了进来，让他恰好可以看得清周围的情况。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醒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感觉如何？”虽是关切的话语，语气却淡淡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态度。
“嗯。好多了，多谢。”晓清澜懒懒地应着。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后脑似乎垫在一摞青草上。他眨了眨眼，渐渐适应了周围的日光，挪开遮在双眼上的那只手，慢慢起身，骤然从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抽离出来，还有些恍惚。他缓缓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那片浩大的湖已经消失了，但他们此时确实在一条溪流边，潺潺流水冲洗着河床，河水清澈到可以看见河底石子上斑驳跳跃的日光。
他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衣裳。衣裳还未干，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好像记得昏迷前，一缕血从唇角流下，不知道可否染脏了外袍。然而他将全身都察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抹血迹，暗暗松了口气。
自己先前干了什么来着？好像将那位初公子一起拽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咂舌，眼下看来，方才应当是那位初公子救了自己，如此推测，自己误入不日谷应当与他无关。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夹杂着感激。
他抬眸望向那人的方向。
那人的墨色衣袍也湿了，半黏在劲瘦的腰腹，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肌肉。肩上的水痕蜿蜒而下，显出有些悍厉好看的肩背线条。
“你...你没事吧？”
“要是受伤了我这边有灵药的，效果很好的，我给你拿。”
那人闻言抬头看向他，一缕墨发垂到锁骨前，原先在锁骨窝积成浅浅一泓的水光因动作的轻颤顺着胸肌下滑，在衣料边缘悬了片刻，旋即泅进了衣襟里。
嘶，可恶，这人的身材怎么这么好。虽然晓清澜飞升前常年修炼，身材也不错，肌肉紧实光滑，可比起这人还是稍显逊色了。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得靠天赋啊。唉......
“没受伤，伤药就不必了，”那人道，“你...方才在叹息什么？”
“啊...啊？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拖累你救我，实在愧疚，实在愧疚...”晓清澜一本正经得解释，眉间微蹙，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也不知那人信了没有。
不过...既然那人没有受伤，岂不是说明这湖水的冷冽和灵魂撕裂感都是专门针对他的？
他半咪起眼，看来他得好好探探这片山谷的来历，竟让他一个神仙被困。
“你在想什么？”那人的声音带着些探究。
“哦，没什么。只是刚醒过来，有些恍惚罢了，”晓清澜糊弄人的本事向来一流，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那人，漂亮的桃花眸中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道：“初公子救了我，我感激不尽，想日后报恩。只是还不知公子的名字和住处，以便日后来寻。”
既然这位初公子也误入了不日谷，那弄清楚他的来历岂不是就有了线索？
那人闻言怔愣了下，似在犹豫，半晌道：“报恩不必。我名墨，唤我初墨即可。”
“初...墨...,初墨？”晓清澜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感到一丝自己也琢磨不清的情感在身体里萦绕。
我...飞升前认识他么？
晓清澜不自觉看向初墨，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抬手掐了个净衣诀，身上的衣衫已干了大半。垂在墨色衣袖下的手背上并无伤痕。
看来我方才昏迷中的感受确是幻觉了，晓清澜心道。
他闭上眼，盘腿打坐，感受体内的灵力游走。还是...有些凝滞和微弱，看来并未完全恢复。他试图在指尖甩出一个暴击，可指尖涌出的灵力也只是凝聚成了一团蓝色荧光，又很快消失了。
看来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无法回到仙都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去掏胸口与仙都的传音玉玦，却发现胸口空无一物。
得，看来是掉湖里了。咋这么倒霉...
他彻底断了去常音殿蹭桂花糖藕和莼菜银鱼汤的念头了。
一拍腰间的钱袋子，钱袋子还没干，正无精打采得软趴趴搭在腰上。
“小兄弟，还好你还在。”他高兴得捏了捏钱袋子上绣的几片还算精致的竹叶，掂量了几下里面装着的一些少得可怜的碎银子和几块灵石，“起码还够我在凡间吃几顿饭和住住便宜旅馆，不至于上街卖艺。
不过，虽然卖艺有点丢面子，趁着灵力还没恢复的机会，在街上摆个小铺子给人算卦赚点零钱好像也挺好。这么想着，唇角已经微微扬起，不知不觉走了神。
待到回过神时，看到初墨已经走远了。
这怎么成？！
他一撩袍角，优雅地站起来，抬脚就要向初墨的方向追去，就见那人在远处停了下来，迎面走过来两个少年，袖口都绣着流云纹，一个年长些，同样穿着墨色衣袍，看着沉稳老成，脸色和初墨是如出一辙的冷冰冰；另一个年少些，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裳，束一条浅绿腰带，明眸皓齿，看着是个活泼的性格。二人在初墨面前停了下来，作了个揖。
晓清澜：嗯？这是下属？还是...徒弟？
他脚步轻轻向那边挪动，想偷偷听听三人在说什么，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根枯树枝，发出“嘎吱”一声轻响。那三人都是修士，听力敏锐，两位少年听到后都抬起头来，望向他这边。倒是初墨未作过多反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示意两位少年不必多做理会，继续讲。
然而晓清澜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偷听被主家发现总是不太好，就算人家没说什么，总不能死皮赖脸地继续凑上去。
于是，他稍作思考，用一些微弱的灵力在指尖凝出一只淡蓝色蝴蝶，向三人的方向飞去。蝴蝶同样优雅地闪闪翅膀，款款在三人周边翩翩起舞。
一旁，初墨瞥了眼那只舞姿优美但目的明确的蝴蝶，眼眸微垂，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抬袖扬起一阵风，将蝴蝶吹到了身后。
穿着月白衣服的段凌歌：“宗主，我刚好像看到了一只淡蓝色蝴蝶，这地方没有花丛 ，哪儿来的单只蝴蝶？怕不是方才那蓝衣公子派来......”
他正说着，恍然间看见那蓝衣公子的眼神似乎若有若无的飘向这遍，心下一急，就指着到：“喏，就在那边......”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蝴蝶一眨眼不见了，只有一缕轻风吹乱了额间的碎发。
段凌歌：欸？蝴蝶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一旁的莫尚看了眼突然扬起的“妖风”，默默叹了口气，心里白了段凌歌一眼，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出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