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橘子比青柠酸》浅鲤不吃鱼

12、第 12 章

　　“诶！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不？”江曜川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由肆，声音带着点追忆的暖意，“我记得那会儿我特爱哭，还被欺负来着……”
　　“是啊，”由肆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视线懒散地扫过校门外街边褪色的广告牌，“还靠我罩着，你还有点用不？”语气里是多年损友特有的揶揄。
　　江曜川也不介意，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可不，还好有你在，不然就得被那几个大块头堵墙角了。诶对了，”
　　他话锋一转，眼睛亮起来，指着前方路口，“瞧见没？学校外边那个‘壹号网吧’，今天搞活动，第二个人半价……”
　　“走。”由肆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仿佛早已预料。
　　多年的默契让江曜川的潜台词在她这里从来不是秘密。
　　两人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门那片废弃的停车场。
　　墙根下，几块被磨得光滑的垫脚石是历届“逃学威龙”留下的遗产。
　　江曜川利落地踩上去，伸手一拽，由肆借力轻巧翻过。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壹号网吧”的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廉价的光，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拉得歪歪扭扭：“大酬宾活动！第二位半价~来呀~”字体夸张得有些刺眼。
　　“呃……”由肆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果刚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隔夜啤酒和汗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两人。
　　人声鼎沸，键盘鼠标的敲击声、游戏音效的嘶吼、粗野的骂娘声混杂成一片令人烦躁的音墙，几乎要钻透耳膜。
　　放眼望去，座无虚席，烟雾缭绕中，几个穿着非本校制服、胳膊上盘踞着狰狞花臂的青年格外扎眼，显然是附近技校的常客。
　　“要不……”江曜川瞥见由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后仰的身体，“咱们换地儿？去另一条街那个‘蓝调’？”他太熟悉由肆对这种乌烟瘴气环境的排斥。
　　由肆没说话，只是下巴朝门口的方向一扬，示意带路。
　　江曜川在前面走着，由肆双手依旧揣在兜里，沉默地跟在后面，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嘿，我发现了件事，”江曜川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与由肆并肩，侧头打量她线条清晰的侧脸，“你好像变了些……”
　　由肆挑起一边眉毛，脸上明晃晃写着“有屁快放”。
　　“但是，”江曜川忽地咧嘴一笑，仰头看向被高楼切割成块的灰蓝色天空，“好像什么也没变。还是这副‘生人勿近，熟人可揍’的德行~”
　　“所以你说了什么？废话文学大师。”由肆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气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住弯起一点弧度。
　　“蓝调”网吧的环境确实清幽许多，灯光柔和，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和新塑料的味道，机器排列也宽敞。
　　当然，价格牌上的数字也格外“醒目”。
　　江·公子哥·曜川抢着付了钱，由肆没跟他客气，由着他去。
　　角落里的两台机器很快亮起屏幕，随后就是两人默契点下同一个图标，熟悉的登录音乐响起。
　　时间在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里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团战告一段落，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胜利”。
　　江曜川摘下耳机，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目光自然地转向旁边正准备问由肆刚刚那波团战怎么没跟。
　　只见由肆已经歪在宽大的电竞椅里睡着了。
　　耳机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T恤。
　　柔顺的长发有几缕贴在微红的脸颊，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
　　而最晃眼的，是她左耳耳垂上那枚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黑色耳钉，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点冷光。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逮着空就能睡。
　　江曜川无声地笑了笑，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你好。”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身旁响起。
　　江曜川猛地回神，扭头撞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是方知雨，那个年级里出了名的冰山学神。
　　他不仅知道方知雨，而且方知雨是他的初中同学，他自然是知道方知雨曾经的“事迹”……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眼神也恢复了惯常的客气疏离：“出去说。”他压低声音，不想吵醒由肆。
　　两人走到相对安静的走廊入口。
　　方知雨的目光越过江曜川，瞥了一眼熟睡的由肆，语气毫无波澜：“我来带由肆回去，她旷了两节课。”她习惯性抬腕看了看表。
　　“方同学，那你来的可不是时候了，”江曜川双手抱胸，倚在墙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敌意，“她现在睡着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对自己明显的排斥。
　　方知雨似乎毫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刺，目光依然平稳：“我不缺时间，可以等。”
　　江曜川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没必要。她今天不打算回去了。”
　　“这是她的意思？”方知雨的目光终于锐利地聚焦在江曜川脸上，“还是说，你可以替她做决定？”
　　“你觉得我和她认识十几年，”江曜川的声音冷了下来，“会不了解她的想法？”
　　随即补了一句：“你为她好是好事，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你擅自替她决定的理由？”方知雨寸步不让，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灌来一阵萧瑟秋风。
　　由肆迷迷糊糊被吹醒，揉了揉眼睛，隐约听到门口压低却充满火药味的争执。
　　她打着哈欠，趿拉着步子走过去。
　　两人正僵持不下，气氛凝滞。
　　由肆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紧绷的空气。
　　“方知雨？”由肆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疑惑地打量着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怎么又来了？别告诉我你又来逮我回去听那些催眠的方程式？”她一想到那些符号就头疼。
　　江曜川正想开口告状，却听见方知雨面不改色，声音清晰地回答：“没有。我出来上网。”
　　江曜川：？？？
　　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这变脸速度？
　　“不是哥们儿，你搁这儿变脸呢？刚刚明明……”江曜川忍不住出声。
　　“上网”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稀松平常，但从方知雨——这个常年占据年级榜首、老师眼中的完美学生——嘴里说出来，简直跟见了鬼别无二致。
　　“你？好学生也上网啊？”由肆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她凑近一点，指着她，“打游戏？”
　　“嗯。”方知雨应了一声，目光平静地掠过一脸难以置信的江曜川，径直走向前台，熟练地开了一台机器。
　　三人重新坐回角落，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空气里只剩下游戏启动的BGM。
　　“喂，方知雨，”由肆一边登录账号，一边侧头问，“你会玩什么游戏？扫雷？蜘蛛纸牌？”
　　方知雨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轻点几下，屏幕上跳出一个由肆无比熟悉的图标——王者荣耀的登录界面。
　　“你打农药？”由肆这下真的有点惊讶了，随即带着点自信，“要我带你不？”
　　她原以为方知雨玩的该是那种烧脑的策略游戏或者益智解谜。
　　方知雨指尖犹豫了一下，登录了她自己的一个小号。
　　段位刚好够一起排位。加了好友，三人组队进入匹配。预选位置时，尴尬的一幕出现了——三个人都亮出了打野英雄。
　　“噗，”由肆乐了，“得，三个野王是吗？行吧行吧，这局我补辅助，不躺白不躺。”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同学，帮帮忙，把打野让给我呗？我能C！”江曜川立刻笑嘻嘻地“恳求”，还带着些较劲。
　　方知雨看了一眼由肆，见她没反对，默默地将预选换成了射手。
　　江曜川的打野节奏感极强，意识刁钻，基本把把都能在前期就打开局面，滚起雪球。
　　方知雨的射手则显得异常沉稳，虽然存在感不高，但补刀精准，极少犯错，默默地发育。
　　由肆的辅助则游刃有余，前期保射手发育，一旦打野开始带节奏，她便敏锐地跟上开团、抓人、控视野。
　　三人的配合竟有种奇异的默契，段位分数一路飙升。
　　直到一阵清晰的“咕噜”声从由肆的肚子里传出，打破了键盘的节奏。
　　她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才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正午。
　　“去哪吃？”三个人穿着整齐划一的蓝白校服，突兀地走在街上，像逃学出来遛弯的不良少年。
　　由肆打破了沉默，揉了揉肚子。
　　江曜川摸着下巴思考，眼睛一亮：“诶！我想起来了！我妈有个朋友，好像在附近新开了家中式餐馆，听说味道很绝，口碑炸裂，要不要去试试？”
　　“中式餐馆？”由肆一听就觉得麻烦，“算了吧，听着就贵还不好吃，感觉还不如泡碗方便面来得实在痛快。”
　　这时，方知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铃声急促。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简短地对两人说了句“有事，先走”，便快步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车流里。
　　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喂，”由肆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江曜川的小腿，“发什么呆？赶紧想想，饿死了，去哪祭五脏庙？”
　　“嗯……”江曜川摸着下巴，眼珠一转，露出个促狭的笑容，“要不去我家？我下厨？或者……干脆别吃了，减肥？”
　　“滚蛋。”由肆想起江曜川的黑暗料理历历在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就推开旁边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馆玻璃门。
　　小小的面馆里弥漫着骨汤的香气。
　　两人各点了一碗牛肉面，热气腾腾地端上来。
　　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初秋午后的微凉。
　　“由肆，”江曜川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听说开学那会儿，你跟隔壁班那两个女生……干起来了？真的假的？”
　　“嗯，”由肆低头搅着碗里的面条，牛肉片在清汤里沉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嘴欠。”
　　江曜川低声骂了句脏话，眼神冷了下来：“然后呢？她们没找人堵你？就这德行，能咽下这口气？”
　　“废话，”由肆冷哼一声，眼里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厌恶，“跟嚼过的口香糖似的，黏上就甩不掉。”
　　江曜川还想追问细节，“叮铃铃……”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带着强烈的震动，不合时宜地从他口袋里炸响。
　　由肆拿着筷子，无意识地搅着那碗味道平平的面条，目光随意地扫过他掏出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赫然是——“母上大人”。
　　江曜川立刻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匆匆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到店外接听。
　　隔着玻璃，由肆只能看到他背对着自己，肩膀的线条显得有些僵硬。
　　他似乎在极力解释着什么，偶尔抬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断断续续的词句被门阻隔得模糊不清：“……我知道……好着呢……吃了……别担心……不回……不可能……停就停……不稀罕……关我什么事……”
　　几分钟后，江曜川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淡淡的、尚未散尽的烟草味。
　　他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刚才的焦躁只是错觉。
　　“诶，你怎么不吃啊？”他拿起筷子，指了指由肆几乎没动过的面，“都要凉了……”
　　“啪——”一双筷子被重重地拍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

作者有话说

　　哇，看来方知雨有瓜[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