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松】洄游》恰似阳光灿烂时

21、梦

　　黑夜，如同猛兽一样俯卧在城市上空，钟表上的秒针缓慢而有节奏地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一滴水从水龙头的头部缓慢渗出，终于滴下来，落在洗手池中，在黑夜里发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松田阵平在黑暗中猛的睁开眼，警察宿舍里一抹光亮划破了原本寂静的黑夜，厕所里小小的一盏灯光摇曳，悬浮在松田阵平头顶。
　　松田阵平扶着马桶边缘，将食指伸入喉咙里，试图吐出点什么，恨不得将胃袋直接掏空。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他努力呕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如果我死了，你要记得帮我报仇哦。”
　　梦里，萩原研二临死前的声音梦魇一样回荡在他的耳边。
　　脸颊上因做梦冒出来的冷汗，还有因呕吐不由自主流下的生理性泪水，与厕所里的灯光混合在一起。
　　他怎么忘记了。
　　他怎么能忘记。
　　思念如砖缝里横生的杂草一样疯长出来，将心脏支离破碎的裂缝填满，看似完美无缺，实际空洞疏松，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松田阵平跪在厕所的瓷砖地面上，两只手死死攥住胸口的布料，像是捏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小阵平。”
　　萩原研二带着笑意的声音成为一条丝带，紧紧勒住松田阵平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将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不知是什么的液体顺着脸颊滴在瓷砖上，身体渐渐顺着墙面滑下，蜷缩着躺在地面上，将刚刚的水痕抹去，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被搁浅在岸的鱼。
　　他怎么能忘记这份痛苦。
　　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不知多久过去，连天都由一片漆黑变成了青蓝色，松田阵平才被冰冷的地面唤回神智，他从厕所地面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已经干掉的痕迹，重新回到床上。
　　“我又梦见你了，萩。”
　　空洞的敲击屏幕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一如过去四年里每一个夜晚。
　　“抱歉，没能实现承诺的痛苦被我忘记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太阳渐渐升起了。
　　“早上好！”清晨，松田阵平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发出光亮，萩原研二的问候悬浮其上，这在最近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习惯。
　　“早，你醒的这么早？”
　　松田阵平可以说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他翻了个身，少有的秒回复道。
　　“哈哈……不如说是通宵了吧……”
　　对面仅仅用几个字就传达出一个很苦涩的故事，松田阵平不由得埋怨起明星的工作制度。
　　“还不休息？”
　　“马上啦～”
　　萩原研二惯会使用这样撒娇的口吻，让人不由自主忽视他原本恶劣的行径，即使对面的萩原研二什么都没有做，松田阵平还是有种对面要恶作剧的既视感。
　　“最近还是这么忙吗？”
　　“是啊……不过放心吧松田警官，白色情人节那天我已经和经纪人说好了，那天我没有工作。”
　　“我们那天可以一起出去玩。”
　　原本应该内心里雀跃的小人此刻却郁郁寡欢，松田阵平的心情很复杂。
　　他在逃避现实吗？
　　但是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萩原，假如……我是说假如。”
　　如同受到指引一样，松田阵平在屏幕上敲击着，
　　“假如有一天，你死了，你最好的朋友说好要给你报仇，但是失败了。”
　　“你会怎么想？”
　　刚发送出去松田阵平就觉得有些后悔，这种不明不白的话语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奇怪吧？再说这种情绪不应该带给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才对。
　　他刚抬起手指，打算撤回刚刚发送出去的信息，萩原研二的回复先一步进入他的眼中。
　　“当然是告诉我那个最好的朋友好好生活了呀。”
　　“毕竟没能报仇肯定不会是我好朋友的本意啊。”
　　“比起这个，先一步让好朋友承诺的我才是滚蛋吧？”
　　松田阵平原本蒙上阴翳的心又明亮起来，他在刚刚穿越的时候不久已经想清楚了吗？好好看着萩原研二过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将生活步入正轨。
　　虽然现在小有偏差，不过一切都是往好了发展不是吗？
　　他明明是最了解那个家伙的人啊。
　　“发生什么事了松田警官？”
　　“不，没什么，做了个梦。”
　　“诶诶诶？是我出现在松田警官的噩梦里了吗？”
　　“不是你……也不是噩梦。”
　　“倒不如说，那是我难能获得的美梦啊……”
　　“这样啊……”萩原研二顶着黑眼圈回复道，因为剧组那个带资进组的明星工作能力根本不行，偏偏降谷零挑选的导演都是业内有名的严厉，他昨天熬了个通宵为了配合那个废物明星，以至于他昨天到今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一想到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萩原研二脸上就藏不住的幸福。
　　“我今天往松田警官工作的地方邮寄了一个礼物，松田警官记得签收哦！”
　　松田警官是个很低调的人，肯定不喜欢张扬的花朵，所以红玫瑰排除，但是又要表达出他的心意，在虚心求教与精挑细选下，萩原研二选出了这束——！
　　松田阵平对着摆在警视厅门口的狗尾草花束拍了个照片，发给萩原研二。
　　“你说的礼物，是这个？”
　　“？？？怎么是这个样子的？松田警官真的没拿错吗？”
　　松田阵平将附赠的小卡片一起拍过去，很明显署名上就是松田阵平。
　　“啊啊啊不对！我明明告诉经纪人……”
　　“啊！我知道了！”
　　“呜呜呜松田警官你还是丢掉吧，我明天送你一束新的。”
　　也不知道对面纠结了什么，似乎只是一个乌龙，松田阵平扬了下嘴角。
　　“不了，我挺喜欢的。”
　　“谢谢。”
　　在遥远的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近一个人。
　　“你好！送……送给你！”
　　小小的松田阵平用狗尾草编了一个兔子塞进年幼的半长发小孩怀里，然后风一样跑走。
　　在连续送了对方一周这样的礼物后终于在放学后，这个叫萩原研二的小孩拦下了他。
　　“松田君，为什么一直送我这个呢？”
　　那双水灵灵的紫色眼睛平静地望着他，以至于内心里那点说不出口的目的更加难以启齿。
　　“因为……当朋友要送礼物吧？”
　　“松田君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嗯……”松田阵平低着头，脸有些发烫。
　　“请求别人的时候要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啊。”
　　“哦……”
　　“那么，再认真的向我说一遍？”
　　那段时间他一直被邻居和同学们称呼为“杀人犯的儿子”，即使搬了家，这个外号也一直跟随着他，更别提他交朋友的目的又称不上单纯。
　　他不会去强行改变大众的想法，就像大众也无法改变他一样，所以他不会去寄希望于对方和别人不同，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和对方拉进关系。
　　即使直白地表达有些许的困难与难为情，松田阵平还是在面前小豆丁的鼓励下，直视着对方说:
　　“你好，我是松田阵平，我想和你做朋友！”
　　“好啊！请多指教，松田君。”
　　等他后来好不容易到萩原家里后才发现，当初那些狗尾草的编织物都已变黄变干，和垃圾没什么两样，但仍然被屋子主人仔细地收纳在房间抽屉里。
　　萩原研二自然是不知道对方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流程，他当时是特意了解了不同花的花语，最后得知表达暗恋的花几个种类，后来他着急上工就交给降谷零处理了。
　　本来是想告诉经纪人每天送一束不同的花，结果第一天就送狗尾草过去，很难不怀疑小降谷是故意的！
　　哈喽？给心上人送花的第一天就是狗尾草开不开心？
　　萩原研二觉得糟透了，并决定今天晚上偷偷吃一袋薯片向经纪人表示抗议。
　　幸好松田警官没有在意，不然萩原研二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松田警官真的，简直超温柔啊！
　　“你还不休息？”
　　萩原研二看到松田阵平发过来的信息，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候，萩原研二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好可怕，这种威慑力，比小降谷还强！
　　“我现在就睡了！”
　　看到萩原研二这么回复，多半是真的了，松田阵平点点头。
　　“那就好。”
　　“你好好工作，等白色情人节那天再一起出去吧。”
　　“！好耶！”
　　萩原研二幸福地合上眼皮，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