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之悸》清雨聆心

2、餍足

　　夕阳西下，营地的食堂渐渐热闹起来。各国队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操着不同的语言，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嘈杂的谈笑声。

　　王志强端着餐盘，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怡祁的身影。他今天特意提前结束了训练，换下了厚重的战术装备，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外面松松垮垮地套了件西装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随性。

　　“妹儿！这儿！”他远远看见怡祁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立刻抬手招呼，声音洪亮得让周围几个队友都侧目看过来。

　　怡祁抬头，护目镜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她冲他微微点头，嘴角轻轻上扬。王志强三两步走过去，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得意地指了指：“瞅瞅！哥特意给你整的！”

　　餐盘里除了标准的配餐外，还多了一瓶老干妈和两包榨菜。

　　“老干妈？！”怡祁眼睛一亮，伸手就拿了过来，“哥，你从哪儿搞到的？”

　　“嘿嘿，哥的私藏！”王志强咧嘴一笑，拉开椅子坐下，“这玩意儿在这儿可金贵着呢，我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儿特意拿出来招待你！”

　　怡祁拧开瓶盖，浓郁的辣香立刻飘了出来。她舀了一勺拌进饭里，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嗯，还是这个味儿正宗。”

　　王志强看她吃得开心，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成就感，忍不住又往她盘子里夹了块肉：“多吃点，你太瘦了，跟个小鸡仔似的，风一吹就倒。”

　　怡祁抬眼看他，慢悠悠地嚼着饭，忽然开口：“哥，你这么照顾我，是不是对每个新人都这样？”

　　“啊？那哪能啊！”王志强立刻摆手，“咱俩谁跟谁？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再说了，你叫我一声哥，我能亏待你吗？”

　　怡祁点点头，又吃了两口，忽然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那……哥，你是不是对每个‘妹妹’都这么体贴？”

　　王志强刚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闻言差点噎住，赶紧灌了口水：“咳咳……妹儿，你这话说的，哥哪来那么多妹妹？”

　　“哦——”怡祁拖长音调，眼神意味深长，“那就是只对我这样？”

　　“噗——！”王志强一口水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擦桌子，“咳咳咳！不是，妹儿，你这……你这说话怎么老往奇怪的方向拐！”

　　怡祁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低头继续吃饭，语气轻飘飘的：“我就随便问问，哥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王志强战术性咳嗽了几声，耳朵尖悄悄红了。他低头扒拉了两口饭，试图转移话题：“那啥……妹儿，你之前在国内哪个部队待过？”

　　“我没当过兵。”怡祁平静地回答。

　　“啊？”王志强一愣，“那你怎么进的特动组？”

　　怡祁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我擅长谈判和审讯，他们觉得我‘特别适合’。”

　　王志强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说话做事总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甚至……有点危险的气息？

　　正想着，怡祁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哥，你脸上沾饭粒了。”

　　王志强浑身一僵，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格外清晰，像一滴水落在滚烫的烙铁上，“滋啦”一声，烫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回应，浑身一僵，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突然被饭粒呛到似的偏过头咳嗽，战术手套按着餐桌边缘的指节都泛了白：“咳咳...那什么，靶场明天七点开放..."

　　怡祁单手托腮，指尖在餐盘边缘轻轻画着圈，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哥，你耳尖好红。"

　　“热的！食堂暖气开太足了！"王志强一把扯开西装大衣领口，战术背心下的黑色卫衣领子都被拽歪了，"这鬼天气..."

　　“可前几天刚下了雨。"怡祁用叉子戳了戳餐盘里的西兰花，“而且空调显示18度。"

　　王志强张了张嘴，防风镜后的眼睛慌乱地眨了两下。他突然抓起餐盘里最后一个肉丸子塞进怡祁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怡祁猝不及防被投喂，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的样子像只餍足的猫。她咽下食物，突然倾身越过餐桌，王志强条件反射往后一仰，后脑勺"咚"地撞在食堂的金属立柱上。

　　“嘶——"

　　“别动。"怡祁伸手拂过他卫衣领口，摘下一粒根本看不见的灰尘。
　　“哥这么紧张，该不会..."她的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锁骨处的皮肤。
　　“...以为我要亲你吧？"

　　“噗——！"王志强刚灌进嘴里的可乐全喷在了战术背心上。他手忙脚乱去擦，结果碰翻了怡祁的果汁杯，紫红色的液体在两人之间漫开一片。

　　远处传来队友的起哄声：“Zimo！食堂禁止打闹啊！"

　　迷彩裤上的紫色痕迹晕染开来，在布料上咽出一片紫红，像某种故意引诱的暗号，又像一朵在硝烟中绽开的花朵。

　　她低头看着那片痕迹，语气平静的说道:
　　“哥，你撞翻的是我的果汁。”
　　“...得赔。”

　　王志强急得不知所措地拿着纸巾，慌张的凑到怡祁腿边，半跪着为她擦拭□□的污渍。一抬头却看到她挑着眉低头看着自己的动作。他此刻才发觉自己行动的不妥。
　　...等等，这个位置是我可以碰的吗？

　　王志强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吓得站起来，口中胡乱念叨着什么:
　　“你想要什么，哥都赔给你”
　　“嗯...我还没想好，这个先留着吧，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怡祁慢条斯理用纸巾吸着果汁，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确实在想..."看着王志强瞬间绷紧的背部线条，她坏心眼地停顿三秒。
　　“...哥的喉结碰到卫衣高领时，会不会觉得痒？"

　　王志强落荒而逃的背影把食堂防弹门撞得哐当响。
　　身后传来怡祁清亮的声音：“以后要不要一起吃饭呢一一”

　　王志强奔跑时将这句话收入耳中，惊诧的回头看她，她的眸色中带着些危险的信号分明说着:
　　‘敢不来你试试。’

　　......

　　王志强直挺挺躺在硬板床上，作战服都没换，战术手套还死死攥着被角。窗外巡逻队的探照灯经常扫过窗户，铁架床的阴影就像审讯室的聚光灯轮番碾过他的视网膜。

　　“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怡祁带笑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他猛地用枕头捂住脸，战术靴跟狠狠踹了下床垫。见鬼了！明明戴着防风镜，那丫头是怎么精准明白他的想法的？
　　可她拭去的根本不是我脸上的米粒啊？她好熟练...难道她对其他人也这样？？不对，绝对不能是这样！

　　“你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的样子……真好看。”

　　他面前的画面仿佛瞬间切换到靶场外！怡祁毫无征兆的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还有那平静语气下炸开的惊雷。
　　王志强猛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狠狠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瞬间席卷全身的燥热压下去。脸颊和脖子又开始隐隐发烫，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黑暗中，那滑动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白天的评价。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行军床的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毯子被揉成一团夹在腿间，又觉得闷热，一脚踢开。

　　这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平静得跟讨论天气一样，内容却…却这么要命！王志强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剧烈冲击。他自诩也是个网上冲浪的弄潮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这种当面、平静、直击要害的…撩拨？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怡祁的行为。这完全超出了他贫瘠的、仅限于口嗨和网络段子的情感应对经验。

　　她…是故意的？那双藏在深色护目镜后的眼睛，当时到底是什么神情？是好奇？是戏谑？还是…真的觉得…好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志强就觉得自己的脸颊温度又飙升了几度。他用力甩了甩头，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这令人心慌意乱的联想。

　　枕头下传来闷闷的天津话：“介叫嘛事儿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

　　翻个身，床单上浮现怡祁捏着老干妈瓶子时泛红的指尖。再翻个身，天花板上晃着她擦过自己嘴角时微微翘起的小拇指。第三次翻身，整张行军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仿佛又看见果汁泼洒时，她双腿之间渐渐晕开的紫色痕迹，像朵妖冶的...

　　“操！"王志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已经下意识握在手里——然而房间里只有他剧烈的心跳声。匕首哐当掉在地上，他薅着自己头发喃喃自语：“王志强啊王志强，你他妈怎么能这么想..."

　　身体很疲惫，肌肉还残留着高强度训练后的酸胀感，但大脑却异常亢奋，像一台过载的处理器，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

　　“哥。”

　　那声清脆的呼唤，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昵，每一次回响都让他心头滚过一阵暖流。在这个异国的铁血营盘里，听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到那一声再自然不过的“哥”，那份血脉相连的归属感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保护她。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坚定地烙印在心底。她是他在这个遥远国度唯一的同胞，是他刚认下的妹儿。无论她说话多么“吓人”，多么让他招架不住，他王志强，豁出命去也要护她周全，这是当哥的责任！

　　可…这心跳得这么快，这么乱，又是因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责任吗？

　　另一个更隐秘、更让他心慌意乱的声音在心底悄然响起。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眼睛。不是透过冰冷的护目镜，而是清晰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睛，如同暗夜里最亮的星辰，安静地悬在他的意识深处。

　　隔壁突然传来"咚"的撞击声。

　　他瞬间绷紧肌肉，耳朵贴上隔音效果极差的墙壁。布料摩擦声，金属搭扣轻响，还有...包装袋的悉索声？紧接着是怡祁带着笑意的自言自语：“...原来这型号的弹匣要这么拆。"

　　王志强的额头重重抵在墙面上。所以这丫头根本没事人似的在加练？而他在这儿辗转反侧像个新兵蛋子？战术手套狠狠抹了把脸，他摸黑捡起匕首插回腿套，却摸到裤袋里鼓鼓的东西——食堂顺走的那包榨菜，包装上还沾着点紫红色的果汁渍。

　　......

　　怡祁盘腿坐在弹药箱拼成的临时桌前，手电用嘴咬着照明，正往笔记本上画某种枪械分解图。

　　“希望你能给我更多惊喜啊...”

　　她每次都习惯于挑逗他人，静静观察他人的反应，再转回来思考动机，分析心情。这更利于加强她的审问技巧，一语便能戳破他人的伪装，她坚持了这个习惯十余年。
　　这 便是她加入这个队伍的资格证。

　　可这次，真的只是因为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