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永恒对立面》冥御小辞

21、破碎不堪的回忆

　　“是你...”

　　林堕不急不慢地蹲下身子，笑脸盈盈地看着眼前之人。
　　“蜃城现在可真是一团糟啊城主大人。”

　　“我现在就带你……”
　　“现在还不行。”

　　微皱的眉头表达了林堕对于城主打断他说话的不满，同时眼神中又透出几分不解。

　　“这个福利院有问题，我必须将这里调查清楚再走。”
　　城主的语气从平缓到有些急促，似乎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

　　“估计我的两位朋友，已经在城里被大肆抓捕了。”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城主对于他的不礼貌，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反而只是轻飘飘来了句。
　　“那你也来协助我完成调查...早些结束对我们都好。”

　　林堕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的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你要调查什么?”
　　“我怀疑这个福利院的院长虐待了这里的孩子们，甚至导致了一个孩子的死亡。”
　　“……”
　　“证据呢?”

　　城主仰起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林堕，明明没有表情，但却意外的携带嫌弃的气息。
　　“我要是有证据...还需要你调查？”
　　“……”

　　昏暗的小屋里透露出刺骨的寒气，让两人都无比的清醒。
　　粗鲁地商讨好计划后，林堕带着城主一同去找院长，并表示要在福利院观察一天，如果没问题就领养其回去。

　　院长自然是欣喜的，非常爽快地问林堕要五万的扶育费，甚至连林堕符不符合领养条件都不过问。

　　“钱自然少不了，明天我带这丫头回去前就把费用都交齐。”

　　听到林堕这么爽快，院长连连应下，还给林堕安排了一间没人住的房间。
　　林堕手握房门钥匙，带着城主坐上了福利院的破旧电梯。

　　电梯内空间还算是大，但是设计看起来是很久之前的了，三楼的按键奇怪的被封掉了，好在两人的房间在五楼。
　　就连关门的时候，不停响动的链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先是“砰”的一下秒关上的铁网，后是关的极其缓慢的铁门。

　　不知为何，林堕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他咽了咽口水，确认了一下武器还在身上，瞬间安心了不少。

　　城主在这种幽闭的空间里，依旧保持着冷静，蹲在角落，摆弄着手中不知道从哪来的符纸。

　　随后，她悠闲地站起来，将符纸随手贴在了电梯内部。
　　“你这是...辟邪呢？”

　　林堕不解地看着她一系列的操作，想要碰一下符纸的手被城主迅速地拍掉了。

　　城主摸了摸口袋，只剩下最后一张符纸了。

　　“你自己留着吧，我肯定没问题的。”
　　刚想要彰显一下的优良品质的林堕，突然被身旁之人泼了盆冷水。

　　“我没说要给你。”
　　看不出情绪的眼神，伴随着将符纸重新揣回口袋的动作，甚是让林堕心寒。

　　到了五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总算是有些活人的气息了。
　　住在五楼的孩子不多，大部分是些安静的孩子，喜欢看一些别人捐赠来的旧图书，又或是趴在窗边看外面福利院的大门。

　　“大哥哥！”

　　林堕的衣角被拉住，他随着声音低下头去，那双绿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看着他。
　　随即他便扬起一个亲切些的笑容回应起来。

　　小文瞥了眼林堕身后的小女孩，什么也没说，只是手愈发收紧了。

　　随后小文还邀请了林堕一起去他单独的小房间玩，一转头还不等他开口问，城主就先一步说困了回去睡了。

　　因此只剩林堕一个人在小房间里陪小孩看绘本。
　　小文不识得几个字，光会说，却看不懂。
　　林堕便一页一页地念给他，倒是真有哄小孩的范儿了。

　　小文的指尖不知道为何皱皱的，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还乐呵呵地指着绘本的内容。

　　“大哥哥...你已经决定好要带那位新来的姐姐走了吗？”
　　虽然林堕不明白这个问题出口的意义，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文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

　　“那...那你可以在院长面前夸一夸我吗？！拜托了拜托了！！”
　　房间很小，充斥着他稚嫩却又意外卑微的声音。

　　“当然。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原因。”

　　问起原因，小文反而开始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原因？...啊....这个，这个...”

　　眼见他犹豫不决的，林堕就开始骗他说自己要反悔了。

　　“啊！不要啊...！如果院长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会死掉吧，会吧会吧！！不要....”
　　说完，他又很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绘本被用力地合上后，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仿佛只有微弱的心跳声在支撑。

　　“...知道了。”林堕轻轻地摸了摸小文的脑袋，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天不久便沉下来了，林堕独自回了房间。
　　他自然是睡不着的，在这种陌生又幽冷的环境中，真是瘆得慌，更何况身边连同伴都没有。

　　有点想维文和温瑾了。
　　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他躺在窄小的床上回忆起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开始尝试拼凑出线索。
　　东想想西想想的，连零碎琐事都一块回忆起来念叨了。
　　小文那句话对他来说信息量太庞大了，而且用处不小。

　　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林堕立马从床上下来，转而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冰冷的地板。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砸楼下的天花板。

　　林堕也没多想，背上武器就走出了房间。
　　路过小房间时，不经意间瞥见那些小房间的窗户，里面的孩子都紧紧地抓着被子，睡的似乎很沉。

　　按动了电梯开关，终于有了些光亮。
　　本想去四楼看看，可这电梯到了四楼却没停，倒是停在了三楼……

　　“啧...”
　　林堕不停地戳着关门键，却怎么都不管用。

　　这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开始加大，似乎就是这层传出来的。
　　他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看看。

　　三楼有些黑，但好在还有窗户透了些月光。
　　和五楼差不多的布局，只是堆了不少杂物，落了灰。

　　伴随“吱——”的一声，林堕将微掩的一间房门推开了一些。

　　“原来是老鼠。”
　　他松了口气，本还环绕在纸箱旁的老鼠吓得慌忙逃窜。

　　刚要转身，却又感觉鞋底踩到了些什么液体。
　　借着月光，林堕随着液体的方向更靠近了那堆纸箱。

　　只是轻轻打开了一半，完整的头颅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

　　故作冷静地合上纸箱，转身就往电梯走，不禁加快了脚步。

　　“……大哥哥。”

　　林堕的脚步顿住了，僵硬地回过头，视线一路追寻到站在不远处的小孩子身上。

　　那眼瞳亮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一抹绿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真的不考虑一下领养我吗？”
　　“我会做的比他们都要好的！！”
　　小文冲上前拉住林堕的衣角，手上却没劲。

　　林堕轻轻弯下腰，撑着腿，只是告诉他自己真的没有办法领养他。

　　小文闻言就开始抽泣起来，松开了手，死死地捂着脸。

　　“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想有上顿没下顿，不想被院长讨厌...”
　　“我不想死。”
　　“不想再被按在洗手池里。”

　　林堕的心莫名一抽一抽的，可是到了嘴边，却还是只能说出一句：“抱歉。”

　　还不等他反应，泪水就从小文的指缝中溢出，但是场面莫名开始走向诡异。

　　小文放下了双手，抬起头望向林堕，眼睛，鼻子，口腔，连着耳朵也开始流出水来。
　　他的面目逐渐变得狰狞，肤色苍白，皱皱的指尖，干巴巴的脸一瞬间绷紧。

　　“我这副样子不足以让你心疼吗？”
　　声音逐渐变得空洞起来，他开始用指甲刮自己的脸。
　　“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也许是我没有选对皮囊。”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开始显现，他硬生生将脸划出血，像是要把肉也刨下来。

　　莫名其妙的笑声让林堕回过神，再一看，眼前的家伙又变换了另一副模样。

　　“林溟?！”林堕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猛地伸出手却又反应过来马上收回。

　　少女五官端正，鲜活的表情，笑着向林堕挥了挥手。
　　“领养我吧大哥哥，领养我吧。”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林堕直接斜着砍了过去。

　　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果断，但是也没有慌乱，只是诡异地笑着。

　　“这已经是你最深层的记忆了吗？”

　　林堕这一刻几乎是失控了，将这已经变成两半的不知名物体切成形状不一的块状，三楼却依旧能听见声响。

　　“为什么不阻止我，哥哥。”
　　“难道我的死和你没关系吗？”

　　诡异的笑声响彻整个三楼，逼的林堕几乎崩溃。

　　“她不会这么说的！她不会！！”

　　仿佛是记忆被拉回了童年，那时的他年纪尚小，爸爸妈妈也还恩爱着。
　　家，是很温暖的地方。

　　可是那年夏天，他和爸妈吵了架，大半夜自己跑到河边坐着，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踢着小石子，发散着脾气。
　　爸妈发现他不见了，大人们便拿着手电筒到处跑，喊着他的名字，唤他归家。

　　年幼的林堕不懂父母的着急，只是对靠近又远离的呼喊声装作听不见。

　　直到小他好几岁的妹妹悄悄从家里人看管下跑出来，找到了这条平时他们会一起来的小河。

　　“哥！你想吃鱼了吗？”

　　林溟不明白林堕为什么呆呆地坐在这，只是记得以前自己说想吃鱼，哥哥就总跑到这条小河来抓。
　　虽然他每次抓到的都是些小鱼，晚上餐桌上的，都是爸爸妈妈从集市买来的大鱼。

　　“...嗯。”
　　林堕含糊地应答了一句，林溟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更是烦的天旋地转。

　　“你能不能不要再吵了?”
　　林堕憋住火气，又想起白日里和家人吵架的事情。
　　后来，大人的声音也接近了这边，发现林溟也不见后，嘴里却只剩下林溟的名字和“宝贝快回家吧！别吓我们了。”

　　林堕咬了咬牙，眼泪才没流下。

　　“哥想吃鱼..交给我吧！”

　　林堕忍不住露出恶狠狠的目光，却马上用手挡住脸，心里挣扎了一会儿，就从石头上下来了。

　　“回家了。”

　　说完这句，林堕便转身离开河边，眼前的世界太模糊，让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开始挽起裤脚的林溟。

　　后来林溟的尸体在河里被打捞起来。

　　他也开始讨厌吃鱼。

　　记忆再被拉回眼前脚下的一片狼藉，像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一般恶心。

　　可是下一秒，这些碎片却开始腐烂，变成泥状，重新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