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永恒对立面》冥御小辞

11、她的死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回头最后望一眼被推开了的窗户，最后一眼……

　　推开木门的那一刻，对上了大叔震惊的眼神。
　　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将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此刻的他正站在温瑾房子的门口，手上空无一物，是对她的蔑视吧。

　　“你……”
　　“咳...怎么还没睡？”
　　他面色尴尬，意识到什么后悄咪咪的往旁边挪了挪。

　　生理眼泪在林堕的眼眶打转，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瞒您说...我实在睡不下去，一想到村长的事情，我就...就...”
　　觉得大腿好痛。

　　瞧见林堕这般难过的模样，大叔一下子竟有些愣神，他连忙拉着林堕在门口的小桌坐下。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明明林堕已经将情感表露的如此明显，但却仍无法让他露出共情的表情。

　　“小伙子...这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过人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
　　“无论离开的时候是何等模样，但也至少算是经历过完整的一生了。”

　　他嘴里念念有词，可是眼中却并未含有一滴泪水。
　　这就是真正的大人吗?林堕心里想着。

　　可惜的是，他此刻的安慰，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即兴演讲。

　　不远处的一根木棍被一只雪白的手捡起。
　　脚步很轻，一点一点的靠近着这里。

　　“…为什么您能这么淡然呢？”
　　“淡然吗...也许吧。”
　　“如果连我都因为这件事情崩溃的话，这个村子的大家又该怎么办呢？”

　　村长倒下的那一刻，他便是身负重担的新村长了啊。

　　林堕用力拍了拍大叔的左肩以表安慰。
　　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但，那是光明的使者。

　　“砰——”
　　挥动木棍的那一刻，速度快的能听见风流动的声音。
　　林堕急忙用手扶住了大叔即将撞在桌面的身子，一脸好样的抬起头。

　　“接下来怎么办？”
　　“林队。”

　　林堕站起身来，笑着看向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绿眼睛。
　　“抬进我屋子里吧。”
　　维文没再多问，只是照着林堕的话做。

　　二人将大叔抬进了房间，将他丢进了柜子里，后又用一些老旧的箱子将柜子门堵了起来。

　　“对不住了大叔。”

　　为了防止他醒来后马上把他们抓起来，也只能让大叔暂时出不来了。

　　刚准备推开温瑾房间的门，林堕才猛然想起还有事没问。

　　“温双双呢？”
　　“不在房间里…可能真的已经离开村子了吧。”

　　维文趁着林堕还没做出回应，就先一步地推开了门。
　　房间内一点光都没有，窗帘也真的被拉的很严实，此刻通过打开的大门而闯入的月光就是唯一的光源。

　　维文将门关好后便走到桌旁开始点蜡烛，林堕则匆忙地走向了乱糟糟的床铺。
　　被单将人形吞没，只能看见鼓起来的一个大概位置。

　　“温瑾...温瑾...”
　　林堕蹲下来轻声地囔了几句，结果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他才发现，被子里头没有呼吸起伏。
　　带着忐忑的心情，林堕微微掀了点被子。

　　枕头...?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林堕紧紧攥着拳头...
　　维文将举起的蜡烛又重新放回桌面，盯着林堕难办的表情叹了口气。

　　“温瑾小姐...林队好像被你吓到了。”
　　维文不急不慢地蹲下，伸手将长长的桌布掀开。

　　睡眼朦胧的温瑾这才注意到两人，扯了扯刚刚暴露在桌布外的裙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维文给她腾出位置，温瑾这才从桌底出来。
　　林堕实在猜不到对方会躲在桌子底下，毕竟那可都是灰尘。

　　但此刻也顾不上别的了，先逃出这个村子再说闲话吧。

　　“我们待会绕开那个雕像走，直接……”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林堕立刻捂住了嘴。
　　似乎是徘徊着，犹豫要不要进来。

　　桌布又被林堕掀回去了，维文也急忙躲进了一边的柜子里。
　　林堕呼的一下吹灭了蜡烛急忙躲到了另一个柜子。

　　木门被那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透过柜子的缝，看见对方对着床上的枕头一顿打量，手中亮出了一把擦得锃亮的匕首。

　　林堕想要上去把那家伙打晕，但对方的位置靠近维文的柜子，此刻的他只能祈祷维文能……

　　“咚——”

　　打...打晕了?
　　林堕沉默地探出头，全身上下打量了下看起来很瘦弱的维文。
　　不是...就离谱。
　　乌漆嘛黑的他都没看清楚，维文就已经动手给了对方后脑勺一拳了。

　　待拉开了些许窗帘才看清。
　　这不是那个...那个说帮他们逃跑的少女吗？

　　林堕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枕头上的匕首拔出来，后将少女替换掉被里的枕头。

　　“差不多了，跑路吧。”
　　林堕掸掸灰，带着二人翻了房间的窗。

　　外头很安静，好在他们刚刚发出的动静没惊动别的村民。

　　结果刚出来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各家各户门口都摆了个空碗。

　　“看样子...是在等开荤啊。”
　　“开荤?什么开荤？而且我们为什么要大晚上离开这里……还有，我姐呢？”

　　温瑾并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不过她知道跟着林堕能暂时活下去就足够了。

　　她迈着不太轻盈的步伐，踏在村子的土地上。
　　“...林堕。”
　　正走在前头带路的林堕听到温瑾的呼喊，有些茫然的回过头看。

　　少女站在某户人家的门口微微倾斜着身子，那双华丽鞋子沾上了灰。
　　她的目光不曾移开，缓缓抬起手指向地上那外壁干净的陶瓷碗。

　　见她没再说话，林堕按耐不住好奇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骨头?是骨头！！

　　这么说…
　　不是等开荤…
　　可…温瑾不是没事吗？

　　……

　　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温双双，她大概没能真的离开村子。

　　“啊啊啊啊啊——”
　　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陶瓷碗碎了一地，冲出来的家伙露出了它没有瞳孔的双眼。

　　这突然闯出来的丑东西吓了温瑾一大跳，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的向前狠狠踢了一脚。

　　“温瑾小姐果然是在隐藏实力吧……”
　　维文打量了一下已经倒地的丧尸，咽了咽口水缓缓后退。

　　“这是重点吗?”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林堕扶额。

　　两人这才缓过神来跟上林堕匆忙的脚步。

　　他步子迈的大，走的也快，给身后的两人一种下一秒他就要跑起来的感觉。

　　不过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温瑾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村子不安全了。
　　而脑海中第一个联想到的人……

　　她有些犹豫是否开口，想要随心走却又被压制着情感。

　　“姐姐现在在哪里…”请别抛下她，如果可以的话。

　　话音未落，林堕握紧了拳头，将斧头拿在手里向着大门口的方向狂奔。

　　“在每家每户，明白吗。”
　　“啊...啊?”
　　“......”
　　“没事。”

　　林堕不停回头观察着村子的情况，瞥见远处那只丧尸又重新爬了起来后，他便马上催促两人别墨迹。
　　温瑾读出了林堕话中的不愿再透露，没再开口。

　　“几位这是想去哪啊。”声音传自一位年轻壮实的男人，他头戴红帽，手里抓着已经空荡荡的旧碗。
　　另一位守门人闻声马上放下手中的汤，瞟了眼年久失修的围墙，将村口大门给封锁上。

　　“不想死的，现在就离开村子。”林堕扬起一个好看的笑，摆出一副很是轻松的样子。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红帽男便开始用力捶击自己的胸口，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扑咚”一声跪倒在地，呕吐物的臭味瞬间在空气中炸开来。

　　见此情景，他身旁的同伙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妈的，你搞什么啊。”
　　同伙从红帽背后踢了一脚，却被红帽抓住了脚腕，正当他嫌弃的试图抽离，红帽却露出了他尖锐的獠牙。

　　“卧槽！！！”溅出的血液与那顶血红的帽子很搭，红帽死死的抓住同伙的小腿，指甲也嵌进了肉里。
　　他的咀嚼动作不停顿，无论面前的人怎么反抗，他也只会重复地将对方的肉咬下。

　　“救我！救我！！！”
　　林堕上下扫了他一眼，转身拉起旁边两人就要跑。
　　不幸的是，意料之外的家伙却刚好在这时出现了。

　　“你果然还是没听我的啊...林堕。”
　　那位被一条龙打晕的少女还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醒了过来，不屑的眼神和她讥讽的笑容倒是很适配。

　　“村子里的大家今晚可真是有......”
　　“村长...村长救我...村长！”

　　少女偏了偏头，一眼就瞅见了呼救声的来源，一瞬间的愣神给林堕制造了很好的逃跑机会。
　　“我靠...什么情况...”

　　等她回过神来，早已变成丧尸的红帽已经完成了进食，正在一步步朝她走来。

　　反应过来的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撒腿就跑。
　　边冲边回头看，哪知红帽居然也跟着她在背后跑，给她吓的腿都软了也没敢停。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跳越来越快，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

　　她还不想死。

　　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终将会带来报复，可她却没有回头的在这条不归路走了下去。
　　她待在这实在太久太久了……
　　本不属于这里，却没了选择权。
　　她不忍心看见同样受苦的大家因为简朴的生活饿的骨瘦如柴，也不忍看见大家因为熬不下苦日子而自愿选择结束着悲苦的一生。

　　大家本素不相识，但正是因为那同样的苦难才让他们组成一个家庭。

　　最初，有村民自愿贡献出自己的□□，让村子里的大家能够找到活下去的一丝希望。
　　那是村子第一次的开荤……正是尝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才让本接受了现实的大家开始变了样。

　　开始有村民离奇的死亡，他们的尸体便都煮熟了分给每家每户。
　　大家都默契的不过问，只是静静的吃着碗中家人留下的希望。

　　“我们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总是明里暗里的动着手脚...和自己的家人自相残杀，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句令大家重新组成团体的话。
　　那时的她才12岁，却比那些装死的家伙活的要更透彻。

　　年纪轻轻她便被推选为村长，用着不正当的手段，不仅让村民们都能吃上肉，还不用杀害村子的大家。
　　她被引以为傲，是正义眼中的不正当，可正义的定义又是谁定下的呢？她只知道能让家人过得更好，一切都是正义。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至少村子里的大家都不认为她是个坏人……

　　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令人烦恼的回忆全都甩出去。
　　望见远处林堕正站在围墙上方，拉着他的同伴的时候，她感到无比的庆幸。

　　“你！就是你，救我，求你了！！”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本就不顺畅的呼吸又雪上加霜。
　　刚被拉上去的维文正巧回头，对上她惶恐而又惊喜的眼神。

　　温瑾不理解地向高处的两人伸着手，见两人都没有对少女的到来作出反应，她便也没多说什么。

　　眼看少女离她越来越近，身后又不停传来了木门被撞开的声音，跳起来还没能摸到同伴手的温瑾也有点着急了，起跳的行为越来越频繁。

　　林堕见状又借力往下俯了几厘米，身旁的维文稳了稳重心也尽量抓住他，让他不会突然滑下去。
　　“抓到了！！太好了...”

　　一瞬间，林堕便开始展示他极致的臂力，将温瑾往上带，没曾想这时，温瑾却猛地往下坠。
　　温瑾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家伙追过来了，甚至死死抓住了她的脚。

　　“带我上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滚开啊！你给本小姐松手！！！”

　　温瑾用力甩着她的腿，奈何那家伙抓的实在太紧了。
　　一回头看见步步紧逼的红帽，两人心里便越来越着急。

　　林堕的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刚刚跑了这么远又爬这么高的围墙，现在还要把两个人同时拉上来，实在是体力告急。
　　他力气是大，可体力条见底了，力气大顶个什么用啊？
　　鞋底一点一点的远离着地面，可是这样的速度定是会牺牲掉一个人的。
　　不想想，那个人肯定会是那位少女。
　　她自然不愿意，甚至想借着力往上爬。

　　但一切终究不会如她愿。

　　她感觉有无数只手擦过了她的小腿……
　　她的眼泪一瞬间涌出，她怎么会不认得呢？就算变成了丧尸，但那也是她曾经的家人。

　　“雪儿...方妈妈...呜……”

　　越来越多的丧尸涌了上来，少女的双腿一下子变得血肉模糊起来。

　　他们试图将她拉下来，开始发力的时候林堕踉跄了一下，维文开始有些着急了。

　　“你已经被丧尸抓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活下来的，松手吧。”维文说着冰冷的话，试图劝说少女放弃挣扎。
　　“我有机会活下来的，你们不能放弃我，不能放弃我！”

　　“……我们凭什么救你。”

　　维文没再忍，一只手撑着自己，俯下身子用另只手抓住了温瑾的手臂将她往上拉。
　　少女一下子就急了，即便疼痛感让她感到有些神志不清，她也仍不愿意松开手。

　　“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啊，你还不明白吗？村长小姐。”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维文挤出来的，他死死地盯着罪魁祸首，却又仅仅表现出了语言与神态上的厌恶。

　　“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你们要相信我，相信——唔——唔！”

　　她渐渐的闭上了双眼，失去了力气的她滑了下来，再也无法辩解这一切。

　　失去了底下的累赘，温瑾一瞬间就被二人抽了上去。

　　几人也没敢停，急忙又从围墙上翻了下去，毕竟这围墙并不算特别牢固，村子里人又这么多，等他们将尸体吃抹干净，没了拖延物不就……

　　背后的围墙不停传来“咚”“咚”“咚”的敲打声，扬起了大片的灰尘，一瞬间感觉地面都在震动。

　　他们无法停下脚步，不论多累多痛苦，都要为了活下去奔跑。

　　夕阳不会为了可怜人提前升起。

　　背后的尸群攻破了破旧的围墙，向他们追来，可是林堕抬起头，远方却空无一物。
　　绝望感涌上心头，一直这样下去，最先跑不动的他们定是会死的，必须要想个办法，必须要想个办法……

　　【这么快就要输给我了?】
　　【你们还真是没用。】

　　博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找不到源头。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能让我刮目相看呢。】
　　她刺耳的笑声不停在脑海中播放，仿佛已经能看见她鄙夷的眼神……

　　【你们也不想游戏这么快结束吧?~】

　　眼睛一睁一闭，眼前的一片荒芜中凭空出现了一座科技城。

　　几人想都没想就窜了进去，毕竟...这可是博士给他们的第一个福利。
　　就算是有阴谋，也总比一直被追杀强的多了。
　　“你就这么信她吗...队长。”
　　跑在队伍最后面的维文一进城就“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尸群全都关在了门外。
　　“哼...我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们的。”

　　林堕终于放缓了脚步，深深呼了一口气。
　　悬浮在空中的楼房，举止僵硬的机器人一个接一个的游走在街道上，一进到城里，瞬间就亮堂起来，和外头的圆月高挂截然不同……

　　“这场游戏可没这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