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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电话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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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时,林晚正在帮沈母包饺子。
面粉沾满了她的手指,沈母刚教她如何捏出完美的褶子。客厅电视播放着新年特别节目,主持人的笑声和厨房的收音机里传来的民谣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热闹的喧哗。
手机在餐桌上震动,屏幕显示是沈父的号码。林晚擦了擦手走过去,心里掠过一丝疑惑——沈晴有自己的手机,为什么要用她父亲的?
"喂?"她接起电话,背景音很嘈杂。
"是...是林晚吗?"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急促,"这里是H市第一医院急诊科,这部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
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林晚看见自己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抓挠,留下五道白色的面粉痕迹。沈母从厨房探头出来,嘴型在问"怎么了",但她发不出声音。
"伤者现在情况危急,手机通讯录里你被标记为'家人',所以..."
"另外一个小女孩呢?"让她接电话。"林晚打断他,声音不像自己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很抱歉,伤者在送来途中已经...请尽快来医院办理手续。"
饺子皮从沈母手中掉落,在瓷砖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声。林晚后来回想,那声音像是她世界崩塌的第一个音符。
去医院的路上,沈母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们好几次,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加快了车速。
急诊室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林晚眼睛发疼,荧光灯在视野边缘投下青白色的光晕。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迎上来,嘴唇开合着说些什么,但她只听见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迎面相撞..."
"...当场死亡..."
"...节哀..."
这些词语像散落的拼图,无法在她脑中组成完整的画面。沈父的尸体已经被白布覆盖,轮床推过时,她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垂在外面,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
"沈晴呢?"她听见自己问,"我要见沈晴。"
医生领她们走进一个小房间。床上的人形也被白布覆盖,只露出一缕栗棕色的头发——昨天林晚才帮她把发尾的分叉剪掉。沈母扑上去掀开白布,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沈晴看起来像在睡觉,只是脸色太苍白,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她脖子上戴着同款四叶草项链,银色的链子在无影灯下闪着冷光。
有人递给她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沈晴的随身物品:钱包、半包纸巾、一支唇膏,还有...药瓶。林晚盯着那个白色塑料瓶,标签上的"陈医生"三个字突然变得刺眼。她拧开盖子,倒出几粒药片——不是王医生开的的药,而是一种她不认识的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她问旁边的护士。
护士接过药瓶时突然噤声。林晚盯着她突然绷紧的嘴角,看见瓶身标签反射着荧光灯惨白的光:
「氟桂利嗪胶囊 50mg
适应症:胶质瘤相关神经痛
用法:每日两次,餐后服用
处方医师:陈XX(神经外科)」
那些被沈晴解释为「熬夜赶稿」的清晨呕吐,她坚持「过敏」的突然畏光,还有总说是「落枕」的颈部僵直——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狰狞的真相。
脑瘤。这个词像一把刀捅进林晚的胸口。她跪在地上,翻找沈晴的钱包,在内层摸到一张折叠的纸——CT报告单。展开后,左下角有被故意折起来的一行字:"疑似胶质瘤,建议尽快行增强MRI检查"。
日期是三个月前。
沈母的哭声,医生的安慰,医院广播的叫号声...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林晚握着那张纸,想起沈晴这三个月来的每个头痛时刻,每次偷偷吃药的小心翼翼,那些她以为是好转的"精神变好"...全是假象。
沈晴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她修复与父母的关系,所以她坚持要带林晚回家,所以她留下那本素描本...
办理手续需要身份证。林晚回到沈家,机械地打开沈晴的旧书包。素描本下面压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晚晚"。她双手发抖地拆开,里面是沈晴工整的字迹: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演技还不够好...」
信纸被泪水浸湿前,林晚只来得及看完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