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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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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夜晚悄无声息地来了,雪越下越大,一夜之间足足积攒了一尺高,这场雪到了天明都没有停止的迹象,雪下越大,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出门,连朝廷都休沐了,各门各户都紧紧关着门户过日子。
雪天难行路,走一小段路便湿了鞋袜,酒楼里花楼戏院都没有了人影,连爱逗鸟斗蛐蛐招灾惹祸的纨绔都不曾出门,往日,他们在大暴雨的日子也照出不误,他们很怕无聊,在家的日子如同是吃斋念佛,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诱惑,只要出去,他们就有乐子。
雪越下越大,又是夜里,雪还没有止住的趋势,夜幕给四周的环境增加了很多神秘感,周围都被家了一层黑幕,只是那雪太白,满空白白的点往下飘落,竟映射了一丝光亮。
小娘子在屋内从早坐到晚,她的对面是一幅画像---许武教弟,这幅画不是什么大家做出来的话,可这幅画却被小女娘视若珍宝地挂在了屋内正中央,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脑袋不曾移动一下,一直盯着,心不静,身不动。
她是从下雪开始的时候枯坐,坐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天完全黑了,她才微微动了动身子,身子在久坐之下僵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的手撑在了一旁的桌脚,借力站起来。
走吧。
雪在傍晚的时候逐渐小去,不成想又在夜晚骤然大了起来,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要是继续下去,那今年会迎来雪灾。
小娘子站在门口看着雪,门外的雪已经溢出来了,举步艰难,小娘子定了定神,就往外去了了,雪路和她想象中一样难走,每一步都要抬高腿,她的个子在普通的小娘子当中不算矮,却走得格外的吃力。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一个回头看都没有,从下定了决心,她就没有回过头。
“谁呀?”
“是我,方时锦,李娘子,我答应你的条件了,我来签死契,在此之前我要方知韫的死契。”
方时锦说完这话,就静静地候在门外,她定在门口眯着眼睛细细看这里面的影子,里面不知道点了多少只蜡烛,很亮堂,连影子都是明亮的,将里面的人影彰显得一览无遗。
这方便了方时锦,她动了动眼珠子,目光如同是黏在了倒影上,影子在哪儿,她的眼珠子跟着转到哪。
只有一道影子,李娘子随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在---想到此,方时锦冷笑了一声。
李钰是富商的女儿,她在家里是受宠的,以前出门六个丫鬟跟着,两个是交心丫鬟,出了什么事情都会和她们商量,还有两个是父母给的,这些人多有大脑,能在挂件的时候做对的决定,最后两个就是做脏活累活的,当然她身边也没有什么脏活累活,充其量就是扇别人巴掌的事情。
她的身价比不上那些皇亲国戚,可是气势完全不输那些皇亲国戚,家里从来不会断了她吃穿用住,身上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哪怕是现在在山庄,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最好的,刺绣是苏州双面绣。
本来这样的小女娘,应该在家里千宠万娇中长大的,偏偏她出现在了山庄。
李钰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毫不避讳,她甚至有些得意,“我打了县主的脸,县主也不能将我怎么样,哼,这也是个孬种,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打回去,只知道哭,告状,要不是她,我才不会出现在山庄上受苦,我警告你们,你们可要仔细着照顾我,不然我发卖你们。”
她对自己的战绩还是很满意的,旁人都嘲笑她是商贾之家的女儿,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打了县主的脸,那不是你尔我诈的口水战,而是实打实地落到了县主的脸上,县主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在那一刻她很开心。
她是商贾之女又怎么样,她还是打了县主的脸。
当然为此的代价是出京城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山庄,连葡萄都没有,很寒酸,为此还闹了好几次,只是她这次怎么闹都没有成功。
李钰所谓的穷日子---身上穿着的过季的衣裳,料子却是去年最好的,没有当季的最新鲜的食物,可是吃食却是一般人都勾不到的,这满山的果子都是他们家的,她想吃什么水果都可以去摘,这样的日子是旁人都奢求不到的,连达官贵人家的庶子庶女都没有她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过得滋润,她怨什么?
怨,当然是怨从云端掉落第二阶梯,她过惯了好日子,怎么能够过吃次品,她要吃都是吃最好的,可谁叫她胆大妄为呢!硬生生将自己的好日子折腾没了,这苦得要咽下去,不管她怎么闹,家里都没同意,家里要平息县主那头的的怒火,自然不可能眼下就接回来。
李钰这一闹,还真的闹了一个月,可那又有什么用,家里的人根本不将她接回来。不管是她怎么欺负下人,将院子里的东西败坏,还是将果树推倒,都没有用,连逃走都会被半路抓回来。
这是得罪人的后果,李钰不认,她依旧是喜欢在小丫鬟面前说自己的辉煌,“我警告你们,我连县主都打过脸,别说你们这样的,你们这样的丫鬟哪怕是被我当成地瓜一样砍,也没有人说我什么。”
话这么说,可她哪儿会真的去砍人,但是很多人都怕,她这样的现在不疯掉,总有一天,她会杀人的,她现在完全没有将他们当是人,只是还没有涉及到了杀人那档事,但是打骂虐待这种事没有少做,在她手底下,谁没有受过伤?连她最喜欢的丫鬟手臂上都是红一块青一块的,甚至也闹出人命来,只是这人命不同于她用刀子直接砍。
所有的下人到了李钰跟前伺候都是鹌鹑,没有人想去李钰跟前,大丫鬟们能推脱的事情尽量推脱到小丫鬟身上,小丫鬟又推脱到了更小的丫鬟,只要自己能逃走,那就先逃走,一层推一层,于是这个最小的丫鬟便是方知韫。
“那些死丫头尽知道偷懒,才刚到子时没多久就跑没了,门口都不守了,还得我来开门,等回来,我非得要扒了她们的皮。”
平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有一个丫鬟守在门口,今日倒是奇怪了,一个都没有守着,这加重了李钰的怒意,整个人都冲得很,她呼哧呼哧地将门打开了。
李钰身上就披着一件厚厚的氅衣,这足够挡住外面的风雪了 。
“现下已经子时了,半夜了他们总要休息的。”方时锦好心替人讲和,“鸡都要睡觉,更别说是人了,我在半夜打扰也是不该,只是方知韫她是我妹,我心急。”
外面的风雪再大,里面的炭火都旺盛,寒冷一点都没有逼近里屋,李钰里面穿了一件薄衣,外面套了一件氅衣坐在那儿,捏着栗子糕一点点吃着,她翘着二郎腿,彼有节奏地晃着腿,格外的惬意,却完全没有从小的礼仪教养。
“赶紧签吧。当奴才是你最好的命,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还有你得要称呼自己为奴婢,别我我我的,听着火大。”
李钰早有准备,从这门敲响前,她就猜测到了是谁来了,契约早就被她丢在了桌子上,就等后着她的主人。
“我本来可以不当奴才的,方知韫也可以不当奴才,但娘子很会玩。”
方知韫当丫鬟,还真的有一段渊源。
李钰自从来了这里就开始放纵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偷鸡摸狗自然不在话下,要是她是男人,必定会做出抢民女的举动,偏偏她不是,可也不妨碍抢人的事情。
方知韫不是第一个被诱骗到庄子上做丫鬟,但也不是最后一个,方知韫性格纯善,在朗州,方知韫在暴乱之中与方时锦走丢了,短短一日,方知韫饿得头昏眼花,她没有办法自救,根本不知道怎么有铜钱,更不知道去哪儿找方时锦,两人被冲到了两个地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身上有好几处破洞,周围的乞丐窥探的神色让她要疯了。
这个时候,她遇到了李钰,李钰从小在京城成长,虽然她的性子被宠坏了,可是该有的教养并没有缺失,她诚心装一个救人于水火的‘神女’,那是手到拈来,一晃神,方知韫这只小白兔被人拐走了,就为了那么一口吃的,一处好的住处。
她找到方知韫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方知韫还抱着她的手臂说,“姐姐,我找到好去处去了,李家的庄子是好去处,我再也不愁吃穿了,还穿得暖吃得饱,多好的事情啊,”
方知韫当时穿得确实是好,粉色的袄子衬托着她的脸红润,衣服虽然是丫鬟服,但一看就是很好的布料,可方知韫却好像瘦了,但晃眼,却不像瘦了。
当丫鬟要是遇到了好的主子也算是好的去处,方时锦听到她说的:大院子,好吃好喝,好衣裳,差事轻松;这些话加强了这是个好去处,要还是方时锦没有看到方知韫袖子之下的淤青以及消瘦的脸庞和低迷的神态,她真信了。
方时锦因为这些事情留下来了,她观察着这些人,没有半分越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钰知道了方时锦的存在,李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开始引诱着方时锦也签下死契。
但李钰没有得逞,这让李钰更加不甘心,在方时锦身上下了很多功夫,比如金银财宝等,再比如方知韫身上的重伤。
方时锦是做姐姐的,心疼方知韫这个妹妹,今日就成全李钰。
“李娘子,我不识字,劳烦娘子帮我念出来。”方时锦将文书递给李钰。“这屋内也没有丫鬟,我...只能麻烦你帮我...”
她话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击,声音清脆力道大,她的脸都被打侧过去了,疼痛随着冰冷的麻木冲着她的神经,她抿着嘴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蠢货,求人有求人的态度,还有啊,既然是下人,就得要称呼自己为奴才,以后我听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李钰的态度在一瞬间变了,她冷笑着,身躯微微地弯下来,双手搭在方时锦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怎么了,还不服气吗?我讨厌你的眼神,你再这么看我,我非得要戳...”
瞬间,李钰的声音被强行打散,拐了点成了一声怪异的尖叫声,急促、惶恐...她的瞳孔在同一时间突然瞪大,错愕与惊恐同时蔓延,她的身躯失衡了,身子不断地一边倒下去,可胸腔中粘稠的液体无一散发着疼痛的气息,这股疼痛惊醒她,让她的大脑从惊恐中清醒了过来,脑子疯狂地让他撤退。
大脑还尚掌握着一点方向与控制,它极力地控制着,它要离开方时锦所能触及的地方,哪怕是疼,疼...
李钰的嘴再叫第二声的时候,被人捂住了嘴巴,她的身躯疼得没办法继续支撑身躯,啪嗒摔在地上,方时锦跟着她一起伏在地上,手牢牢地捂着李钰的嘴巴,指尖扣在李钰口腔周围,几乎将李钰的嘴巴捏出了另一个形状,她另一只手也牢牢地握着刀刃的手柄,刀刃还牢牢的插在皮肉里。
“来,戳啊。”方时锦狠狠得往里攥了一下,很用力地往里戳了一下,紧着又收回刀子,再往肚子里狠狠地捅进去,一下又一下,一点都不留手,直到身下的人挣扎得差不多了,她才在第四刀停下手。
她一直保持着单只脚半跪着的姿态,她停下手的时候,李钰还有点气息,李钰的恐惧到了极端,她张张嘴,好一会都没有发出声音,口腔的血渍伴随着张嘴而喷涌而出,她的脑子控制不住,手也做不了什么动作,不知什么时候,方时锦松开了手,让血流向下巴,染了脖子,最后攀上了地面。
“你...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我父亲是...是太原李家的李明航...”
方时锦一笑,高高举起手刃,往李钰胸腔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