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子》龙*精

10、骑士誓约

　　夜已经深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原本就冷清的大街更加寥落。整条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才有车辆疾驰而过。寂静的小巷里突然响起一声类似皮鞭抽打的轻微爆破声，一只身形矫健的黑狼犬从一闪一灭的路灯下蹿出来，动作迅如闪电。

　　犬类的敏锐嗅觉和听觉帮了他的大忙，不一会儿他就在一条小街后的垃圾堆旁发现了被雨淋湿，正在瑟瑟发抖的波比。小家伙轻声呜咽着，就像是遭到训斥后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不过波比应该算是比较明理的小孩儿，他一看见帅气的黑狼犬，就主动从垃圾堆里钻出来，抖落小脑壳上的水珠。黑狼犬发出威严的呵斥，一张嘴把毛绒绒的小家伙叼起来轻快地跑走了。

　　这样又可以见到“小花儿”的笑容了。始源开心的想着，虽然他哭的样子惹人怜爱，果然还是笑着的时候最好看啊……只要看着他的笑容，就会有被阳光照耀着的温暖感觉，就让小花儿用温暖的笑容结束他们这次糟糕透顶的约会吧，如果能这样也不算太坏。他这么想着，微凉的雨丝也让他感到精神振奋，脚下的步伐又轻快了几分。

　　“救命啊——！”
　　一个惊慌的呼求声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这气味……难道是他？

　　始源毫不犹豫调头朝传出声音的方向跑去，远远的他看到几个人围成一圈，联手对付被他们困在中间的男人。那名男子虽然身手不错，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回合下来他落了下风。天不遂人愿，越来越大的雨为男人造成更大的困扰，他脚底一滑，很快便被击倒在地。那群人发出胜利的欢呼，一拥而上把男人的钱包和名贵手表都抢走了。

　　始源放下波比，迅速冲了上去。

　　从漆黑的雨夜中突然蹿出来的黑狼犬仿佛是死神的化身，那一对血红的眼睛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更不用说他有着超过一般狼犬的健硕体格和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他将带头的小混混扑倒在地，尖利的白牙闪着白森森的光，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哀嚎，那倒霉鬼晕了过去。也许是做坏事原本就心虚，又或者是听见头领凄惨的叫声让他们误会了什么，剩下的小混混们吓得腿都软了，嘴里骂了几句，便丢下钱包和手表逃走了。

　　“谢谢……”
　　“汪！”（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骑士的准则之一。）

　　始源转身甩给他一个帅气的背影，叼起波比继续往韩庚的公寓走去，但没过多久，他听见身后男人一声痛苦的呻吟。

　　男人伏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很明显这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大概是被刚才那些小混混揍到了要害部位，他双腿打颤，试了好几次都重重跌在湿滑的地上，弄得浑身泥水，看上去真是惨不忍睹。

　　他需要帮助。

　　始源斟酌再三，把波比放在男人身边，飞快地跑回刚刚变身的小巷子里。数分钟之后，恢复成帅气型男模样的始源走到男人面前，对他伸出手。

　　“需要帮助吗？”
　　“谢谢。”
　　“不客气，你看起来伤的很重，还能走吗？”他用外套在胸前围了一个小兜袋让波比睡在里面，接着粗略估摸了一下男人的体重，干脆把他背在身上，有些吃力地往回走。

　　“谢谢你。”
　　“不客气，你已经谢过了。”
　　“是的，可你看……我得谢两次。”
　　“什么意思？”
　　“别告诉我你还想继续装傻，崔始源先生。”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狡猾，确切的说，他现在非常兴奋。这个不论怎么看都很完美，在自己之后第二个被小庚邀请到家里做客的男人已经不足以构成威胁了。原来对手是这么不堪一击，“我的第一次感谢，当然是因为你愿意帮助我这么一个受伤的人，考虑到我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是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你的这种行为……十分令人钦佩。”

　　始源冷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得意什么，可他敏锐的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然而那人对他轻蔑的态度没有丝毫介意，反倒喋喋不休继续说下去：
　　“至于我的第二次感谢，是要谢谢你的侠义行为，让我避免了一场灾难。”
　　始源身体一窒，继续向前走着，但脚步已经有些不稳。

　　“你可真神勇啊，力气真大，背着我都不觉得累吗？也难怪嘛，人人都形容健壮的人力气如牛，要我说，应该是力气如狗才对。”

　　“请注意你的措辞，先生。”
　　“你说……小庚如果知道你的秘密会怎么想？”
　　“什么秘密？你说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探究别人的秘密是很不光彩的行为，你不这么认为吗？”

　　“呵呵……你在纳闷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这还真要多亏小庚刚才的胡闹，在你身上撒了那么多胡椒粉。你说，一只黑狼犬满身胡椒味是不是很奇怪？”

　　“什么满身胡椒味的黑狼犬？”始源皱了皱眉，他知道事情相当不妙，没想到见义勇为反倒暴露了身份。

　　“怎么？刚才你没看见一只又大又壮的黑狼犬吗?那你怎么找到这只碍眼的小狗的？就在三分钟前我还亲眼看见它被那只狗叼在嘴里。真要命，小庚对这只狗在意的不行，我以为它要变成那只黑狼犬的晚餐了，所以即使腿受伤也拼了命跟过去。

　　啧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简直不敢相信。崔始源先生，很抱歉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想小庚——”

　　“先生！”
　　始源突然间的怒吼听起来十分吓人，波比立刻捂住大耳朵，他把背上的卑鄙小人狠狠摔在下来，逼到墙角，单手勒住他的脖子。
　　“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崔先生，过分的明明是你。我记得上次到小庚家里的时候，你就一直想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你知道小庚喜欢狗，所以仗着自己的特殊‘才能’对他占尽了便宜，对不对？”
　　“我哪儿有？”
　　“没有吗？我记得小庚说……他天天都跟你睡在一起。当时我就很惊讶，即使是波比那只蠢狗都没资格上他的床，更别说是人了。没想到啊，你根本不是一只狗，而是个卑鄙下流的色胚！你说如果小庚知道真相，他会怎么想？你还不知道吧，小庚最讨厌别人对他撒谎了。”

　　没错，他确实亲耳听过韩庚用鄙夷的语气评价那些夸夸其谈的政客，说他们只会对民众许诺却从不兑现，而且不止是讨厌，他清楚记得“小花儿”当时用的是“恨”这个词。

　　“太可恨了，这样的混蛋降低了人类种族的信誉度！始源，波比，如果那些人能有你们一半诚实，街上都不会有那么多可怜的流浪汉了。”

　　他还记得当时“小花儿”赞许的眼神，还有赞许的亲吻。不得不承认，在那甜蜜的一个月里，他仗着狗狗的身份，不止每天都睡在“小花儿”床上，吃他做的可口饭菜，被他仔细梳理皮毛，而且还被他无数次拥抱着，亲吻着，简直身处天堂。如果“小花儿”知道他眼中“忠实的伙伴”跟那些无耻政客一样，也是大骗子……
　　“请别告诉他……”他无力的垂下手臂，脑中一片混乱。虽然他本人的形象在韩庚心目中地位不高，可“帅哥始源”的地位一直是不可动摇的，韩庚把他当成知心朋友，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照顾他。而且那个特别的夜晚，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了微妙的变化，一旦秘密被揭穿，他的形象势必一落千丈，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跟“小花儿”亲近了。

　　“放心吧，你能见义勇为，我也不是什么卑鄙的人。今晚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但有一个条件。”

　　“不会是要我退出竞争吧？”

　　“竞争？”男人一脸讥讽地盯着他，“我们之间存在过那种东西吗？我只是想请你从小庚的生活里消失，这样有些不近人情是吧？毕竟他那么有魅力，好吧……如果是以狗的形态接近他就没有问题。”

　　“先生，我想你无权干涉他人的交际自由。”

　　“没错，可站在爱人的立场上，我有权为小庚的未来幸福着想。想想吧，如果你真的跟他在一起的话，他要以怎样的方式爱你？男人？还是一只狗？没错，他很喜欢你，可在他眼里你究竟是一只会讨主人喜欢的宠物还是爱人，这点你有想过吗？你觉得他会接受和一只狗结婚，和一只狗□□？”

　　这些正是他所担心的，他小时候也有过心仪的人，当时单纯的他在献上初吻后激动地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他记得当时那个人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介意，还夸他可爱。然而第二天，他是怪物的传闻便在全校散播开，后来不得不出动家族的力量平息事件。他在自我封闭半学期之后转学了，至于那个初恋对象，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所以他才会采取那么小心翼翼地方式去接近韩庚。他知道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接受他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辈子都保守秘密。

　　“我不会放弃他的。真的很喜欢他……他心肠好，聪明又能干，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说，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他很特别，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希望你能——”

　　“崔先生，你跟他认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我跟他认识三年了，我甚至知道他银行账户的密码。你眼中的韩庚是个漂亮的家伙，完美，可在我眼中他是一个满身毛病的家伙，任性，自闭，清高，还很天真。可即使这样我也深爱着他，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在刚有起色的事业，跟他一起进退。你做得到吗？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你觉得他跟你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一天两天他也许会觉得新鲜，可如果是要过一辈子的话，他会怎么想你，他的枕边人？”

　　这次始源连辩解都懒得了，他背起那个男人，默默地往回走。

　　小时候被歧视，被嘲笑的那些记忆一瞬间都回到脑中，有人骂他是怪物，有人抢走他的营养午餐换成狗食，还有一些男孩儿互相打赌玩比谁最大胆，敢用项圈套住他脖子的人就算赢。他记得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初恋情人总是躲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从来都没有出面帮助过他。明明是那个人先告白的……为什么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当初那些甜言蜜语就不算数了呢？

　　小花儿在他心中太美好了，他不愿看到那个完美的形象有一天会出现裂缝。如果悲剧无可避免，那就让爱情停在最美好的初始吧。

　　雨越下越大，等他们走到韩庚的公寓楼下时，已经是瓢泼大雨了。始源解下胸前的围兜，把波比交到男人手里。

　　“再见了，小笨狗。”他苦笑着揪了揪波比的大耳朵，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过，看上去像是在哭。
　　“听着，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他，别再粗暴了。”

　　“放心吧，我跟小庚会很幸福的。”

　　男人沾沾自喜地抓着波比的大耳朵，那小家伙似乎已经感觉到什么，两只爪子死死抓着始源的衬衫衣领，又抓又咬，怎么也不肯“帅哥”。始源一咬牙，用力把那团毛球甩开，眼睁睁看着波比在男人手里不断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越来越远。

　　原本应该美好的夜晚并不属于他，就连他所期待的美好收尾都没有。他一夜无眠，对自己第一份全情投入的恋爱落得如此下场心有不甘，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再看一次“小花儿”的笑容，那么他笑的对象不是自己也好。

　　第二天一早他又想去找韩庚了。因为要遵守和那个男人的约定，他只好变成黑狼犬的形态跑到韩庚的公寓门口等着。只要那门一打开，他就对韩庚竖起耳朵，摆出最帅气的姿势。

　　可是等了好久门都没有开，今天并不是休息日，难道“小花儿”偷懒不去上班？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始源变得有些急躁。他用两条后腿直立起来，趴在门上的小孔朝内看……波比躺在小窝里睡觉，昨天的晚餐还摆在桌子上没有收走，屋子里有些乱糟糟的，还有……哇！还有一只邪恶的眼睛！那眼睛滴溜溜转着，他在看屋内，那眼睛盯着他。始源吓得嗷了一声，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眼睛妖怪”上下打量着他，一脸诧异。始源认得这个男人，他是宠物医院的金钟云金大夫。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波比昨天淋雨生病了吗？

　　金大夫囧着一张脸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冲着屋内一点头示意他进去。

　　“真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挺有良心的嘛。”

　　那是自然，“小花儿”是他最喜欢的人。

　　“我说你，不会是知道那家伙生病才回来的吧？这算什么，心有灵犀吗？”

　　什么？小花儿病了！他迫不及待地朝卧室跑去，门关着，他回头看了看金大夫，用爪子挠着门，急切地表示想要进去的欲望。

　　金大夫把他拉到一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放你进去可以，可你不许吵闹知道吗？”

　　当然，当然！他会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金大夫叹了口气，轻轻把门推开。始源看见那个让他想了一夜的男子半闭着眼斜靠在床上，他艰难地呼吸着，双颊绯红，原本珊瑚色的嘴唇苍白干裂。他在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喂，有个帅哥来看你了，猜猜是谁？”金大夫用轻松的语气跟他打趣，可韩庚皱了皱眉，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让他出去，我不想见他。”
　　虽然声音虚弱无力，可始源听出了语气里隐藏的怒火。小花儿大概以为来的是另一个自己吧？他无辜地望着金大夫，后者无力的摊开手，表示他也没有办法。始源沮丧地垂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等等……”

　　韩庚的呼吸有些乱了，他慌忙转过来，无神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光亮。他努力的用微笑迎接自己的好友，声音虚弱，可温柔依旧：“原来是你，我的帅哥。”

　　“汪！”

　　（别爬起来，快躺好，你这个小笨蛋！）

　　“始源……咳咳……上……上来……”韩庚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真的可以吗？虽然福利很好，可始源有些犹豫。那个男人说的对，他不应该借着狗狗的身份占“小花儿”便宜。幸好这次旁边有另一个人阻止了韩庚。

　　“喂喂，你脑子烧坏了吗？这只狗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身上都是细菌病毒，你怎么能让他爬到你床上去？拜托你有点儿医学常识好不好！”

　　韩庚对金大夫的话充耳不闻，固执地看着始源：“过来，到我身边来。”

　　始源有些心动了，“小花儿”真挚的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他快步跳上床，趴在靠近床沿的地方。韩庚有些不满，抓着他的前腿用力往里拖，没几下就弄得气喘吁吁，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是大半个小时，金大夫帮他推拿舒缓，端水递药，忙的不亦乐乎。也就没工夫理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了。韩庚趁他忙乱的时候，紧紧握着始源的前爪，一脸满足。

　　“我真是服了你了，韩大少爷。上次因为那个什么水下拍摄的广告你已经感冒了，断断续续一个月都没好，昨天半夜居然跑出去给我淋雨。你是疯了吗？还是脑壳被脱线细菌侵占了？如果今天不退烧的话，你的病就会转成肺炎，到时候有你受的。

　　再说了，人家都帮你把波比找回来了，你还跑出去干嘛？难不成因为波比和他都淋了雨，你觉得不平衡，所以自己也要淋一回？”

　　“金大夫，我只是来让你帮波比看病，现在他没事，你可以走了。”韩庚把头埋进始源温暖的皮毛里，对他悄声抱怨着：“他可真唠叨，对不对？始源也跟我一起讨厌他吧……啰嗦的讨厌鬼……”

　　只可惜金大夫并没有听见他这番“忘恩负义”的抱怨，继续义正言辞着：“你当我是白痴吗？你挂了，我的诊所就失去了唯一的摇钱树，那我还混什么？赶紧吃药，然后睡一觉。这只狗我得带走。”

　　“好吧，我吃药，可是你别带走始源。”

　　“为什么？这条狗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莫非……你有那种癖好？”金大夫讶异地盯着他们两个，表情十分有趣。

　　“因为始源很暖和。”

　　“我也很暖和，那我也——”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看见了韩庚眼中射出的“冰刀”气温瞬时下降了好几度，他吓得一身冷汗，摆了摆手，尴尬地笑着。

　　“好吧，我开个玩笑而已……既然你这么喜欢抱狗那就随便了，不过要马上睡觉，知道吗？我四个小时以后再帮你量体温，如果温度没降下来，狗我就得带走。”

　　“遵命，金大夫。”
　　韩庚特意把“大夫”两个词拖长音，似乎很高兴。金大夫知道他的爱狗病已经无药可救，一边摇头一边走出去。

　　卧室的门一关上，韩庚就虚弱的倒了下去。他刚才的“神采奕奕”都是装给好友看的，免得那个唠叨的老好人更加担心。

　　始源仔细舔着他发烫的眼皮和脸颊，为他带来一丝清凉，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许是他的舔舐起了作用，不一会儿韩庚缓解过来，有些昏昏欲睡。他发烫的身体和始源紧紧贴在一起，姿势亲密的如同热恋中的人。

　　“始源，你相不相信一见锺情？”

　　“……”

　　“我信的……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一见锺情，不管你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相遇，只要见到他就会有那种感觉……想要……爱他的感觉……”

　　始源没有回答，只是轻柔的舔着他干涩的嘴唇，希望能给予他心爱的“小花儿”最后一丝呵护。